57.第五十七章 尾聲
第五十七章尾聲
鄭曦的葬禮辦在京郊的墓園。聽說鄭燁的母親也葬在這裏,他平時有空的時候還會來這裏坐坐,跟母親聊天。鄭燁的父親在另一個墓園,鄭燁卻把他葬在這裏。他知道他想要什麼。
葬禮那天天上下着雨,很大。夜婉和孟醒一起過去,頭上頂着黑色的傘。鄭燁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穿了身黑色的衣服,一個人,背影孤零零的。
整個葬禮都很安靜,雨水嘩啦啦的打在地上、落在墓碑上。
等葬禮結束,夜婉衣服已經濕了大半,孟醒比她濕得更徹底。
夜婉和孟醒挽着手打算離開的時候,王晴走上來,說在附近有鄭氏的酒店,不如去那裏休息一晚。
夜婉和孟醒聽從了。一起去酒店的,還有鄭燁。
夜婉進了房間,穿着濕噠噠的衣服實在難受,於是進了浴室洗澡。
一個人的時候格思緒飛得格外遠。溫熱的水從頭頂澆下來,夜婉想到第一次去ST的時候,大熱天的,她汗流浹背的走進ST大樓,遠遠地和當時的鄭總對上的目光,兩個人都是一愣。她驚訝於對方的年輕,而他,驚訝於她的身份。
夜婉閉上眼,驅散思緒。人死如燈滅,那些好的壞的,都是過往了。
水聲中,她好像聽見外面有人開門的聲音,然後有很快關上了。
夜婉擦乾身子,裹着浴袍出來。孟醒坐在床上,手邊膠袋裡放着幾種葯,從感冒靈到膠囊,各種預防的、治療感冒的葯,應有盡有。
“你買的?”夜婉問他,隨手拿了一盒,“還好是這個牌子,另一個牌子喜歡用膠囊裝,我每次吃都卡喉嚨。”
孟醒頓了一下:“這是王晴剛剛送來的。”
一句話說完,兩個人都明白了。王晴送來的,那就是那個人買的。
夜婉沒說話,起身去燒水。孟醒坐在床上,手上拿着手機。
夜婉把水壺插上電,又回來,推了推他。
“去洗澡,身上潮潮的也不難受?”
孟醒把手機放下,隨手一抬,就捏着她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控着她的手,讓她摸自己胸口:“已經不潮了,體溫烘乾了。”
夜婉臉一紅,輕輕推他,從他身上站起來:“流氓。”
孟醒輕笑了一聲,低沉的嗓音落在夜婉耳邊,讓她臉更紅了。
孟醒眼看目的達到,心滿意足的起身,去浴室。
夜婉看了眼孟醒的手機,屏幕還亮着,上面是他剛發出去的信息。
“葯收到了,替她道謝。”
“叮”的一聲,一條消息進來。
鄭燁:“不用。”
……
關老是個行動派。從上次夜婉跟他討論過宣傳之後,拉投資,找合作方,以及各路公關的打點,關老做的井井有條。他當然不是樣樣親力親為,作為業內前輩,他的廣大人脈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很快,微博上已經掛起了新聞熱點:女星夜婉的公益——給孤兒們一個溫暖的家。
“夜婉,你又上熱搜了,這都是這個月第幾次了!”
宣傳展會後台,荔枝拿着手機,興奮的過來找夜婉。
夜婉剛從台上下來,身上還穿着公益宣傳的T恤,抬手側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沒看她的手機,隨口應了一聲。
荔枝嘟了嘟嘴,抱怨:“一天到晚就知道跑宣傳,人氣不關注,新作品也沒有,男朋友還扔一邊了……夜婉,你現在既不像明星,也不像女生!”
荔枝說完,看着夜婉,搖頭嘆氣。
夜婉:“怎麼,擔心這麼帶着我會喝西北風啊?”
荔枝哼哼兩聲:“當然不!我另外帶的那個小鮮肉,紀風,可比你爭氣,幾次收到萬鍾獎的提名,今年最差也能捧個最佳新人獎回來,到時候獎金可少不了我的!”
夜婉咂舌:“你可留心點,你那個藝人對你的心思可不簡單。”
“什麼不簡單?你覺得他對我有意思?”荔枝從旁邊拎了把椅子過來,瞪大眼睛看着夜婉。
夜婉挑眉:“怎麼,不相信?”
荔枝:“不是不相信,是完全不可能好嗎?他對我那頤氣指使的樣子,我……”
荔枝還沒說完,手機響了。
她立刻接起來:“喂?”
“你在哪?我餓了!想吃麥當勞,順便給我帶一碗粥過來,要現熬的那種!給你半小時,我在家裏等你!”
電話里,男人的聲音傳出來,說完就掛了。
荔枝對着電話:“我……靠?”
夜婉:“快去吧,半小時呢。”
“真是供了個祖宗似的!”荔枝拎着包就起來,朝夜婉擺了擺手,打電話叫外賣,“喂,麻煩您給送到……”
夜婉拿着手機,表情有些嚴肅。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最近一條消息。
肖然:“夜婉,後天晚上后海酒吧,DarkLight聚餐。”
連來不來都不問,只是告訴她時間地點,這是算準了她會去啊……
……
事實是,夜婉也確實去了。
她穿了身簡單的T恤,下面套了個牛仔短褲,黑白配的簡單色調,剛進酒吧,就被裏面的五顏六色染成了花。
肖然幾個人已經到了,坐在角落裏。看見夜婉來了,朝她招了招手。
夜婉越過幾桌,走過去。一張小桌,幾個人挨得都緊,只剩下鄭燁身邊的位子空着。
夜婉坐過去。
肖然給夜婉叫了一杯,青果味的,酸酸甜甜的,酒精度數不高。
肖然:“來,我們幾個人一起碰杯!這麼多年沒見,終於重聚,大家都混得挺好,我也很寬慰呀!哈哈!來!”
肖然率先舉起杯子,打破沉默。
Key快速跟上,杯子跟肖然的碰在一起,發出一聲輕響,燈光下,眼睛裏有些閃爍。
夜婉也抬手碰了上去,幾乎是同時,鄭燁也舉杯。四個杯子碰在一起,各種不同的顏色,像是他們各自不同的人生,偶爾相聚,終究別離。
一杯下肚,Key明顯已經有些醉意了,卻執着的把酒保叫來,又要了一杯。
Key:“夜晚姐,肖然哥,鄭燁哥,我今天真的高興,真的!能跟你們在一起組樂隊,我這一輩子,值了!”
Key說完,聲音已經徹底哽咽了,握着杯子的手也不穩的發著顫。他說完,收回手,仰頭就要一口乾了,被一隻手擋下來。
鄭燁:“這又不是啤酒,這麼喝下去會出事的。”
“是。”Key沒敢忤逆鄭燁的話。他沒再灌,一口口慢慢嘗着,眼睛裏的淚光卻絲毫未變。
肖然也沒說話,很快喝完一杯,又叫了一杯。夜婉像是被他們倆這氣場感染,索性也放開了喝,一口接一口,臉上慢慢開始發熱發燙,眼神也有些迷茫。
最後肖然把杯子一推,指着鄭燁。
肖然:“鄭燁,鄭總!不錯啊!當初說消失就消失,真是乾淨利落!如今回來了,當上總裁了,好,真好!”
鄭燁沒看他,低頭又喝了口酒。
Key:“肖然哥……”
夜婉搖了搖頭,低頭還要再喝,一隻手把他杯子挪開。夜婉伸手去拿,那隻手把杯子拿的更遠了。
夜婉皺眉:“你幹什麼?”
鄭燁沒說話。
夜婉生氣了,藉著酒勁兒,怒道:“你別管我!”
夜婉伸手去拿杯子,就在快要夠到的時候,那隻拿着杯子的好看的手輕輕一抬,仰頭,把杯子裏的酒盡數灌下肚,把空杯子放回原處。
鄭燁:“給你,都給你。”
夜婉氣得去拉肖然衣角:“肖大哥,他欺負我!”
肖然站起來,揪着鄭燁衣領,惡狠狠地說:“你敢欺負夜婉?!”
鄭燁沒說話,任他拎着。
旁邊兩桌看這邊要打架,快速結錢撤了。
肖然:“鄭燁!你好樣的!”
鄭燁還是不說話。
肖然最討厭他這幅什麼都不說的樣子,什麼事都自己扛着,瞞着,就是不解釋。
肖然把他往椅子上一放,自己轉身就走。手腕卻被人扣住。
肖然扭頭,對上鄭燁的眼睛,眸光深沉。
鄭燁揚了揚下巴,瞥向舞台上那個小樂隊:“想不想,再唱一次?”
……
“明日我們會在哪裏?
在哪裏把酒言歡,
在哪裏暢所欲言?
明日的酒桌上,是否還有你身影?”
一首歌,不知道勾起了多少同齡人的回憶。那年短暫的青春,那少年人的一腔熱血,那未知的明天和已知的奮鬥……
短暫的,泯滅在人海中的DarkLight,永遠是他們心中的光,黑暗中,照亮前行的路。
鄭燁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只是多了歲月的滄桑,和更加純屬的技巧。肖然的貝斯,Key的鼓,夜婉輕聲和着,餘光把每個人收在眼底。
這是他們的演唱會。知之甚少,卻難得圓滿。
……
夜婉睜開眼,看見近在眼前的荔枝。
夜婉頭疼欲裂,面前扶着額頭坐起來:“你昨天去酒吧接我的?”
荔枝擠眉弄眼的讓夜婉別再說話,夜婉閉着眼揉額頭,沒看見。
“我接的。”一個聲音從荔枝身後傳來。
夜婉抬頭,看見孟醒和他身前面對着自己無奈的笑着的荔枝。
夜婉綻開一個燦爛的笑:“是你啊!”
孟醒把粥遞給她:“喝粥,笑這麼開,不怕嘴巴變大?”
荔枝悄悄的退出去。
夜婉把粥接過來,讚歎:“好喝!”
孟醒:“哪有酒好喝?”
夜婉低頭,乖乖喝粥。認錯,重在態度。
孟醒:“關老打電話來了,休息一下,馬上去G市。”
夜婉一口氣把剩下的粥全喝了,驚訝的看着他:“這麼快,比行程提前了一周?”
孟醒:“恩。這次請了個男神級人物站台,為了配合對方檔期,做了調整。”
夜婉點了點頭,沒再問。
直到兩人一起到了機場,一起歡了登機牌,又一起進了候機室……
夜婉看着身邊的人:“你怎麼也來了?”
孟醒笑着看她:“哦,忘了說,我就是那個‘男神級人物’。”
夜婉無奈的看着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其實挺自戀的。
……
宣傳展台,起了不小的作用。不少去過的地方,政府都開始重視孤兒院這一塊,跟養老院一起,開始重點搭建。夜婉沒仔細問,但聽關老說,反響很好,募捐的錢款也比預計的多。
一切順利。
工作結束,夜婉跟孟醒在海邊散步。
夜婉:“還記得嗎,上次你就是在這裏給我求的婚。”
孟醒拉着她的手緊了緊:“記得。”
他記得,他單膝跪下,從口袋裏拿出戒指,給她緩緩戴上。那是他的標誌,告訴所有人,這是他的女人,他孟醒的。
夜婉拉着他,在當初那塊石頭上坐着。
已經是晚上,海風很大,帶過來海水的鹹味。
夜婉用頭繩把隨風亂舞的頭髮扎在腦後,靠在孟醒身上,格外享受。
夜婉:“你就不問我,那段時間跟鄭燁在一起都做了什麼?”
孟醒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她說的是鄭燁住院的那段時間,他們沒有絲毫聯繫。
孟醒緩緩一笑:“有什麼想主動交代的?”
夜婉側了側身子,讓自己能看見他的臉:“他那麼捨身為我,你就不怕我心神蕩漾,一時衝動,就索性跟他在一起,以身報恩了?”
孟醒無奈的搖頭:“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
夜婉也笑了。他太了解她,怎麼可能為這樣的事情違背自己的心意,騙她,也騙別人。
夜婉蜷了蜷腿,大半個身子都被他抱在懷裏,兩隻腿並在一起,被抱在胸前,身後是他灼人的體溫。
安靜的夜晚,像夢醒時分,能看見天邊的星。
夜婉:“如果,我真的放棄你,跟他在一起了,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孟醒挑眉。
夜婉:“就是個假設,不許說‘沒有如果’!”
孟醒輕笑,笑聲很近就在她耳邊。
孟醒:“如果你糊塗,我會讓你清醒,清醒的知道,應該跟誰在一起。”
夜婉側頭看他:“你好霸道!”
孟醒挑眉,那表情,像是在問:你才知道?
夜婉:“那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了,一輩子不會放手?”
孟醒輕輕笑了。
“夜婉,孟家的男人,從來沒有放手這個詞。”
從我見到你,認定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從沒想過放手。
夜婉轉過身,抬手把他腦袋勾下來,仰頭,深深的親吻。
我也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