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又見地下城
一年後
東宮
一個身穿霓裳舞衣的美姬在月色下翩翩起舞。女子舞姿婀娜、身段輕盈，彷彿月里嫦娥下凡獻舞。
少年太子溫青和幾個太監、宮女目不轉睛地盯着，儼然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半晌后，一舞已畢，女子微微屈膝。
太子回過神來，上前按下了女子頭頂一個不起眼的按鈕。女子保持住了屈膝的姿勢，一動不動。
“太子殿下真厲害。”一個宮女驚呼。
“沒錯，這簡直太神奇了。”一個太監跟着說道。
“太子殿下，這真的是用木頭做的嗎？”另一個宮女詢問道。
“當然了。我在古書上看到過相關記載，可惜記載不詳，我花了三年工夫才把它做出來。”太子感嘆道，“不過這三年工夫花得也挺值。”
太子固然是個喜好美色的人，但此時他看這個機械美女的眼神卻沒有帶絲毫淫光，有的僅僅只是對美好事物的純粹熱愛和無比自豪。
可惜如果讓他父皇看到，他肯定又要挨打了。光是挨打也就罷了，他整整三年的心血肯定也會被父皇砸個稀爛。那種感覺，真的是比死還要痛苦。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心希望自己能有個兄弟，這樣父皇也就不會逼迫他了。
“趕緊把她藏起來吧，讓父皇看見可就糟了。”
“什麼不能讓朕看到？”
太子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轉身跪倒在地：“兒臣叩見父皇。”
“奴才叩見陛下。”四周的奴才跪了一地。
黑夜中，皇帝鐵青着臉，握緊了拳頭。看着太子跪在地上，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的窩囊樣子，他心裏的火更旺了，同時也有深深的無奈與悲哀。
太子眼淚汪汪地看着皇帝，鼓足勇氣道：“父皇，兒臣有錯，您只管狠狠地打兒臣一頓吧。但兒臣求您了，不要砸碎兒臣的木頭人，求您了。”他小時候特別喜歡將石頭雕刻成各式各樣的動物，後來被他父皇看見了，痛罵他“玩物喪志”，打了他一頓。然後當著他的面將那些全砸了。
之後他背着父皇，偷偷做過一些古書上看見的別的東西，被發現後下場也是一樣的。
這一回，皇帝沒打算責打太子，他對太子已經快絕望了。
他承認自己是個失職的父親。
先皇后本是他的結髮妻子，之後隨他驅馳多年，吃了不少苦頭。等到他終於稱帝，先皇后卻在短短几個月後去世了，留下了他和兩歲的太子。他不願意再娶，可宮務得有人打理，太子也得有人撫養。於是，他便將追隨先皇后多年的一個小丫鬟封作了三妃之首的惠妃，令她管理宮務、做太子養母。
之後，他便一心撲在了朝政上。他以為，以惠妃對先皇后的忠心，肯定會照顧好太子的。然而他卻忘了，惠妃只是個沒讀過幾本書的丫鬟。雖說她一心一意對太子好，卻免不了嬌慣了。等到他終於發現時，一切都晚了。
看着太子的眼淚水，他心裏更煩了。可有什麼辦法？這些年，他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太子早已定了型了。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這正是因為浪子幾乎沒一個回頭的。
太子很聰明，可偏就不愛讀書習武，一心只撲在這些木匠活計上。小小年紀便着了色道，偏偏耳根子還極軟，隨便哪個宮女沖他動動嘴皮子、掉兩粒金豆子，他就投降了。性情軟弱，動不動就哭。當然了，他心慈、善良，這點必須承認。可他是要做一國之君的，而且還是在這亂世。
皇帝簡直不敢想像，自己走後這溫朝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他偏偏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你起來吧。”皇帝的聲音聽不出來喜怒，“放心，朕不打你板子，也不砸你的木頭人。”
“父皇說真的？”太子一下愣住了。
“君無戲言。”皇帝淡淡地說道。
“謝父皇。”太子重重地磕了個頭，然後站了起來。
皇帝沒有再跟太子說什麼，轉身走了。他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太子素來害怕皇帝，也不敢說什麼，只道：“兒臣恭送父皇。”
回到未央宮的皇帝翻開了新送來的奏摺，心中的抑鬱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外去。“好，好，好……”皇帝大喊三聲好，面上的喜色遮掩不住。
周圍服侍的太監暗暗鬆了口氣。皇帝心情好了，他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些了。很快，整個未央宮都瀰漫著濃厚的喜悅氛圍。
另一頭，惠妃宮中，太子正鑽在惠妃懷裏哭。
惠妃很無奈，按說太子已經大了，老是來後宮是不太合適的。但現在後宮中只有她一個主子，也就無所謂了。
在她的心中，原本是打算終身不嫁服侍小姐的。即便後來被封了惠妃，她也只當皇帝是姑爺，當太子是小少爺。到了現在，其實她自己也意識到了，她對太子一味嬌慣是錯誤的。但她現在能如何呢？皇帝那麼厲害都扭不過來太子的性子，她一個丫鬟又能做什麼？
哄着太子，惠妃心中想起了去世的小姐，不由得一陣傷感。小姐，你為什麼要走得那麼早？如果是你，一定能夠將小少爺教好的，對嗎？小姐，妮子對不起你，沒能幫你教好小少爺。小姐，妮子好想你啊。
“惠母妃，”太子突然開口了，“要不你給父皇生個弟弟吧。”
“什麼？”惠妃懵了。
“再不然，給父皇再納兩個妃子吧。我不想做皇太子，我……”
“啪”的一聲，惠妃重重地打在了太子頭上。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太子。“你胡說什麼，啊？”惠妃難得的疾言厲色，“你是你母后唯一的兒子，是你父皇的嫡長子。倘若你將來不做皇帝，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條。”
太子一聽“死”子，嚇得臉都白了，當即不說話了。他不想當太子是希望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要是命都沒了那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這一日，冀州城內一片歡慶。
治療、預防瘟疫的方法研究出來了，北方的疫情控制住了，並逐漸消退了。皇帝下令召研究出方子的神醫隨官員一起還京，要對她進行嘉獎。百姓們都很好奇這位神醫究竟是何方神聖，早早地聚在了街邊。
“我聽說啊，這位神醫在邊疆一帶尤其是北方特別出名，叫什麼‘雪衣仙子’。”
“什麼？雪衣仙子就是神醫？難怪呢！我聽說過她，她的醫術可高了。好多疑難雜症都被她破了。”
“我還聽說她武功特別厲害，殺了好多山賊和胡匪。”
“我聽說她特別漂亮。”
民眾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你們看，他們來了！”
這是玉佩第一次進入冀州城。
她騎着白馬，背上背着父親留下的包裹，裏面裝着皇帝當年賜下的黃袍和佩劍。
現在，自己在民間有了足夠的威望，手中的勢力也擴大了，加上又立了功。皇帝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只是不痛不癢地賞賜些金銀之物。
當年父親辭官歸隱不假，可皇帝並沒有剝奪父親爵位。只要自己運作得當，襲爵不是沒希望的。
父親，我一定會讓您瞑目的。
“這次疫情消退，玉神醫立了頭功。玉神醫以女子之身立下如此汗馬功勞，真真不知把多少男兒給比了下去。巾幗不讓鬚眉啊。想要什麼賞賜，你說吧。”朝堂上，皇帝龍顏大悅。臣子們也紛紛附和，對玉佩大家褒揚。
“功勞不敢當，只是民女自幼受先父教導，時刻不敢忘記忠君報國、醫者仁心。得知北方疫情，關係國家安危，任何一個有愛國心的醫者也不會袖手旁觀。陛下若真的想賞賜民女，先父生前有一遺物，囑咐民女交予陛下，還望陛下了卻先父遺願。”玉佩恭敬地說道。
“哦？你父親的遺物？那，給朕看看好了。”皇帝心中也有了幾分好奇。
玉佩面無表情地打開包裹，取出佩劍，並將黃袍展開了。
頓時，群臣驚愕了。其中有老臣認了出來：“忠義侯，這是陛下當年賜給忠義侯的。”
“你，你是……”皇帝也驚愕了。
“民女閨名玉佩。”玉佩低頭答道。
“你父親……”皇帝有些語塞。畢竟當年玉卿塵辭官歸隱，與他的多疑是分不開的。雖然他嘴上不承認，心中對於這位結義兄弟也是有着愧疚的。
“父親臨終前讓民女將此佩劍交還皇上。”玉佩答道。
沉默了半晌，皇帝道：“呈上來吧。”
有太監上前接過了玉佩手中的佩劍，並呈給了皇帝。
皇帝久久地凝視着手中佩劍，半晌后，問道：“玉賢弟是怎麼去的？何時去的？”
“先父久病不治，八年前於邊陽山去世。”玉佩回答道。
“你多大？”
“民女十八歲。”
十八？皇帝在心中計算到，那應該是當年玉卿塵辭官歸隱時帶走的那個女兒，跟太子同年的。
“你義姐谷欣何在？家中可有繼母弟妹？”玉卿塵在辭官前，夫人便去世了。（對外界宣稱去世。）
“義姐谷欣與八年前和民女一道在邊陽山同胡匪作戰，死於胡匪偷襲。父親生前未曾續弦，沒有繼母弟妹。”玉佩一一答道。
“回稟皇上，八年前北華國胡匪的確進犯過邊陽山。”一位武將打扮的人上前道。
“朕知道了。既然谷賢侄是為國犧牲，該賞賜的朕也會賞賜。”說到這裏，皇帝猶豫了。他不知該怎麼安置這個孤女，才是正確的。但肯定不能虧待了他，不然刻薄之名肯定是逃不了了。以對方在民間的聲望來看，搞不好還會激起民憤。
“玉神醫，你可願意做太子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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