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敵人

87.敵人

趙家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

因為悠久,所以守舊。

守舊到有很多迂腐乃至於迷信的規矩。

比如他們艱辛雙生子是不詳,所以當出趙政和他弟弟一同從娘胎里出生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心底將其中一個判了死刑,其中甚至包括趙政的親生父親。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不處理雙生子中任何一個,但這兩個孩子都將遭到趙家的厭棄,本該作為長子嫡孫被賦予眾望的所在,將會成為棄子,被剝奪繼承權。

這是趙政父親這一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雙生子中晚出生的、體質較弱的弟弟被捨棄了。

不過趙政的母親當時還沒被趙家同化太多,她痛惜自己的兒子,加上娘家也有勢力,就將這個本該被徹底送走、斷絕和趙家一切聯繫的次子偷偷養了起來。

趙政一直不知道這件事,直到今時今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孿生弟弟。

作為妥妥的家族繼承人,他從小不說萬千寵愛長大,但也是予取予求的,他的人生太順利,除了不想被規劃人生的叛逆然後跑去當兵,以致於有一段時間經濟來源被切斷之外,他根本沒有受過挫折,所以當年和陸津南相愛的時候,他也理所當然地以為家族會同意他們的婚事。

雖然男男結婚有些驚世駭俗,但最大的阻礙——沒有繼承人這一點都解決了,他的愛人肚子裏有他的兒子呢,所以他根本不認為有誰會反對,在家裏讓他們回去舉行隆重的婚禮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懷疑有一個驚天陰謀在等着他們。

所以他在快樂地準備着婚禮的時候,他的家人將跟着陸津南回國的族人的底細摸得透透的,在他心急如焚地在醫院裏等着陸津南生產的時候,其實外面已經鬧翻天。

陸津南的族人被當作犯罪團伙給繳了的時候,他還抱着剛出生的兒子樂得跟傻子一樣。

什麼都沒有察覺。

幸福地睡過去。

醒過來發現自己被搬到隔壁病房,身邊的人說是為了讓他能夠好好休息,他也沒有懷疑什麼,屁顛顛跑到陸津南的病房,繼續守着,然後陸津南醒來,他抱着孩子讓他看。

陸津南臉色大變得簡直沒有道理,翻來覆去地檢查寶寶,然後雙眼赤紅地問他他的孩子在哪裏。

趙政懵了,抱着懷裏的孩子:“寶寶不是在這嗎?”

他那時根本不知道,他是被人弄暈的,而就在他昏睡的過程中,他的親生骨肉已經被人掉包,他懷裏抱着的成了他胞弟的兒子。

雙胞胎的血緣太近,侄子的遺傳物質等於有一半和他一樣,長相上自然也和他相似,血脈帶來的天然親切感讓他根本懷疑不了什麼,加上嬰兒長得都像,他狂喜之下根本分辨不出孩子被調換了,於是他就這樣傻乎乎的,把別人的孩子當成寶養了二十多年,卻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剛出生就險些被殺死,被抱着逃亡,在一個落後的山村裡病歪歪地長大,幾次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真是太蠢了。

趙政整理了前前後後的線索,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面沉默良久,然後捂着臉癲狂地笑了起來。

怎麼就這麼蠢,怎麼就這麼天真?

那麼看重名聲的趙家,怎麼可能在二十年前那麼敏感的時代,讓他和一個男人結婚?

那麼苛刻守舊的家族,怎麼可能會要一個男人生的繼承人?

在他們同意他回國辦婚禮,卻硬要把日期定在陸津南生產之後,而且舉行婚禮的消息也一直死死瞞着,不對外界公佈的時候,他就應該警醒了啊。

可是他的人生太順了,心智太嫩了,他毫無察覺地走進了家族設的圈套,如他們設想的那樣,和陸津南爭執、決裂,養大了不是他的兒子但堂堂正正是趙家血脈的趙煌,還如所有人所願的老老實實往上爬,撐起趙家的門楣。

趙政嘶吼一聲掀翻了沉重的書桌,把書房裏所有的擺設都砸了,然後如同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巨獸,劇烈而低沉的喘息,整個房間裏都只剩下他壓抑的喘息聲。

秘書戰戰兢兢地進來:“人帶來了,要見嗎?”

趙政慢慢直起身,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黑洞,陰鷙而暴戾:“見?當然是要見的。”

然後趙政第一次見到了那個胞弟。

趙故有一張和趙政一模一樣的臉,如果不是那張臉上的神情太過玩世不恭和嘲諷,趙政簡直覺得自己在照鏡子。

“我還以為我見到你的時候,是你已經躺在棺材裏,而我取代了你的身份。”趙故顯然是被人用暴力手段帶回來的,身上有不少傷,眼角腫了,嘴角破了,手腕被銬住,衣襟上還有不少血跡,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沒戲唱了,所以格外的光棍。

趙政看着他沒說話,秘書將幾張紙給他:“飛機上給他做過簡單的審訊,這是他的供詞。”

趙政翻看着。

趙故攀扯了很多人,幾乎所有趙政尊敬的長輩都參與了當年的事,尤其是他的父母,更是從頭到尾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趙故嘿嘿地笑:“你想翻舊帳,想報復啊,那就把趙家上下全給殺了吧。當年老頭子,哦,就是你老子找到我的時候我其實也沒想摻和的,我過得好着呢,可是想想又不甘心,明明是一起出生的,憑什麼你就是趙家的太子爺,我就是見不到光的多餘的那個?讓你養我的兒子也挺好,反正我兒子多,不差這一個,萬一到最後你都沒察覺,趙家就是我兒子的,那我不是賺翻了?哈哈!”

趙故張狂地笑,看起來又瘋癲又無所在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在滴血,怎麼可能無所謂呢,從兒子被抱給趙政開始他的野心就膨脹了,他策劃了多少年,小心翼翼地等着,為趙煌掩護着,拉攏自己的人馬,就是為了弄死趙政讓自己入主趙家,趙政當了趙家幾十年的太子爺和掌舵人,輪也該輪到他了。

但這一切全都毀了!

他怨毒地盯着趙政:“我的好哥哥,你贏了,趙家是你的了!哦,我忘了,哥哥你是一個情種,當年就為了一個男人要放棄繼承權,可是到頭來,你還是沒留住那個男人,反而還白白給我養大了兒子,為趙家當年做馬了幾十年,想想我都挺同情你的……”

趙政忽然走上前,一腳把他踹翻在地,用堅硬的皮鞋碾壓他的右手,趙故冷汗滾滾落下,卻硬氣地不開口求饒。

趙政聽着那骨頭被碾碎的聲音,眼裏嗜血一片:“就是這隻手差點悶死我的兒子?”

他狠狠用力,皮鞋地下滲出濃稠的鮮血,趙故慘叫一聲痛暈了過去,趙政移開腳,趙故的手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軟趴趴地貼在地面上,趙政道:“把他另一隻手也給我廢了。”就轉身大步走了出去,迎着光的身軀彷彿滿溢血光。

趙家倒大霉了!

首都所有消息靈通的人都得到了這個消息,趙家在重要位置上的人都被擼了下來,趙家在外面的人都匆匆趕回來,尤其幾個已經退休的幾個老人都被驚動了。

退休在國外的趙老爺子也趕了回來,雖然趙政是趙家主,但趙家真正的族長還是這位老爺子,也就是趙政的爺爺,他弄清楚是當年的事情敗露,如今趙政報復之後,大皺眉頭,沒有立即去見趙政,而是動用人脈先穩住局面,做出趙家上下雞飛狗跳是因為他身體有恙,可能大限將至的假象。

然後他讓人把趙政找來,祖孫倆談了一整夜。

第二日,趙政就去找了陸津南,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趙家會從頂級世家退下來,重要職務上也不會再有趙家的人,從此趙家淡出權勢圈,淡出所有人的視線。”

陸津南抬頭定定看他半晌,扯了扯嘴角:“這就是你的交代?”

趙政臉上有些憔悴:“趙家旗下的產業有一半補償給你和蕭然……”

“你覺得我會差這些?”

趙政抿着嘴說不出話,他也覺得很羞愧,可是他還能怎麼辦?難道真的把趙家人一個個殺了來還債?雖然他確實有過那種暴戾的念頭,但看看老爺子一頭白髮,父親病弱瘦削,母親哭得一塌糊塗,口口聲聲說是為他着想,他還能怎麼辦?

那些是他的血親啊。

他可以對趙故毫不留情,但對趙老爺子他們,即便心裏也恨他們,但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狠手。

他啞聲說:“當年的主謀我會把他交給你,我的父母願意向你道歉,最後我會辭去一切職務……”

陸津南站起來,看也不看他就往外走。

趙政急了,快步攔住他:“津南,你給句話啊。”

“你要什麼話?”陸津南按了按眉頭,“一把年紀了,我也不想跟你吵,也沒有必要,你愛怎麼做怎麼做去,但我告訴你,我們要的不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羔羊,也不是輕飄飄兩句道歉,你辭職不辭職,趙家落敗不落敗都與我無關,我要的是血債血償!”

趙政渾身一震,壓抑又艱澀地說:“讓步到這個份上,趙家已經做到了極限,津南,你不明白趙家有多少能量,我能控制的能量都只是趙家的冰山一角,和趙家作對沒有任何好處,你不是想帶族人回國發展嗎?趙家能提供資源,相反和趙家死磕你們什麼也得不到,反而會損失慘重。”

陸津南睜開眼睛諷刺又憎恨地看着他:“讓步,原來你覺得這是讓步,那麼我死去的七十八位族人都白死了嗎?這就是你們贖罪的態度?”

害死了,而且是有密謀地害死了那麼多人,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趙家人這麼認為也就算了,陸津南怎麼能也是這種態度?

陸津南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

“我讓你先去處理,不是依賴你的手段,而是給你一個機會,畢竟你是蕭然生理學上的父親之一,當年又似乎確實是無辜的,我不能把你和趙家人混為一談。事實證明,你曾經也許是無辜的,但今天,你選擇和趙家站在一起。”

陸津南扯開一抹弧度,彷彿如釋重負:“你選擇了趙家就是選擇與我為敵,多謝你向我證明你現在和趙家人沒有任何區別,以後我不用聽你所謂的解釋,不用體諒你當年也被蒙在鼓裏,更不用顧慮你是我孩子父親的身份,我們的關係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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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歸於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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