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魚薇猛地被嚇了一跳,聽見步霄的名字猝不及防地被祁妙脫口而出,趕緊走過去想把那張紙藏起來,祁妙躲來躲去,上躥下跳,她捉不到,也不跟她鬧了,想着看見就看見吧,她早晚也會知道。
“步霄到底是誰啊?”祁妙看着紙又念了一遍,深深鎖眉,嘟起嘴思考起來。
她念一下,魚薇的心就跟着顫一下,自己叫不出口的名字,卻被她簡簡單單地念出來。
“為什麼他也姓步?這個姓不多見吧,難道是步徽的哥哥?”祁妙露出疑惑的表情,急道:“你就跟我說吧!到底是誰呀?”
魚薇知道自己不說的話,她會憋死,於是在沙發上坐下來,拿起玻璃瓶喝了口茶,說道:“你見過的,步徽他四叔。”
祁妙震驚得瞪大眼:“你喜歡的人就是……那個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叔叔?”
魚薇見她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笑了笑,低頭沉思道:“他是壞壞的,但是我就是喜歡他壞壞的樣子……”
祁妙在那一瞬間感到一陣惡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尾巴,你還是你嗎?你現在就像個痴漢!”
魚薇暗戀步霄的事被祁妙發現后,她也就當天念叨了幾句,都沒來得及激動地撲騰幾下,離高考就剩七天了,學校已經不上課,全體高三年級組織自習和答疑,不想來的也可以請假在家備考,魚薇畢竟要顧着步徽和祁妙,每次都到場。
祁妙雖然水平有限,但心態還是很沉着的,越臨近考試越冷靜,步徽卻不同,魚薇隱隱能感覺到他有點不安和焦躁。
果然,這天魚薇因為生理期肚子不太舒服,想考前在家裏休息一下,請了天假,卻忽然接到了步徽的電話,他問自己怎麼了,魚薇說肚子有點疼,沒什麼大礙,但他非要來看看自己。
窗外一片漆黑,黑得有點不尋常,魚薇擔心要變天,讓他不要來,可再發短訊他就不回了。
不出五分鐘,窗外嘩啦一下子,傾盆大雨猛砸下來,雨勢迅猛,滂沱如瀑,魚薇趕緊鎖上窗栓,就聽到門被敲響了。
打開門的時候,魚薇嚇了一跳,步徽全身都濕透了,顯然是冒着大雨,連躲都沒躲就過來了。臉被雨水淋得十分清透,下頜和頭髮都朝下滴水。
“你進來吧,衣服全濕了。”魚薇想趕緊讓他進屋擦一下,不然考前感冒發燒,可不是開玩笑的。
沒想到步徽只是看了她幾眼,就搖了搖頭,淡淡說了句:“我身上太濕就不進了,你沒事兒就好。”
魚薇一愣,看見他真的轉身就要走,可是他敲開門就站了不到兩秒,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邁一步就是一個水漬,看他下了幾級台階,忍不住喊了聲:“等等。”
步徽回頭看她,他的眼睛也因為被雨水浸潤,顯得更清澈了些,魚薇進屋去拿了個東西,再次走回來,遞給他。
他接過來一看,普普通通的一桿黑色簽字筆,考試用的,不解其意地望向魚薇。
魚薇對他笑笑:“這是我的幸運筆,每次用它都考滿分,送給你了。”
步徽手裏握着那支筆,知道她的意思,就像是維C片當靈丹妙藥救絕症患者似的,這桿筆純粹是個心理慰藉,她看出來了他的緊張。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一天沒來學校,他心裏就焦躁得要死,覺得會考試失利,越看書越覺得哪裏都不會,但只要魚薇一在身邊,他就特別安心,特別沉得住氣,所以他冒着雨來了,就只是想看她一眼而已。
跟魚薇告別後,步徽走下樓,外面雨太大,他沒出樓洞,就站在門邊,玻璃門上反射出自己的樣子,他看着想笑,自己像只落水狗似的,一點也不像年方十八的帥哥。
不知道等了多久,雨忽然說停就停了,假得像是個水龍頭被擰上了,瞬間雨點子消失無蹤,過了會兒,竟然出了大太陽,明晃晃的很刺眼,映得到處水光四射,粼粼泛金……
步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自從他決心變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隱隱覺得自己會變成一個從前的他遠遠想不到的樣子。
高考這天說來就來了,前些天下的那場雨絲毫沒起到降溫作用,G市被暑氣炙烤着,像個大蒸籠,考場裏卻安靜肅穆,陰涼得猶如另一個世界。
兩天,全科都考完了,魚薇正常發揮,沒什麼太大感覺,走出考場后遠沒有周圍人那麼激動,倒是心裏一直惦記着祁妙和步徽考得怎麼樣。
興許是托她的福,步徽走出考場后,神色很輕鬆,魚薇問他感覺如何,他淡淡回了三個字“還行吧”,魚薇頓時就放心了,步徽是個很怕出醜的人,說話從來留一半的,這代表很不錯了。
兩人在考場外等祁妙,離着老遠,就看見她蹦蹦噠噠地從考場裏跑出來,喊着“我全都會做!”,魚薇的心這才安然地沉進肚子裏。
考試結束,出分數之前,大家回班拿了畢業照,人手一份同學錄,是班長之前組織大家一一謄寫好拿去複印的,每個人都有,魚薇拿到手裏就翻了翻,在步徽寫的那頁上視線頓了一下。
他的名字寫錯了……魚薇蹙着眉仔細看,他徽章的“徽”字上面竟然有個草字頭,她還沒問,就聽見身邊的男生起鬨:“哎呦徽哥,幾天沒跟我們一起,怎麼腦袋上長草啦?跟兩個女孩兒呆久了,你還變萌了你。”
步徽拿眼輕輕瞪了他們一下,沒說話,其實那個草字頭是他故意寫的。
好久之前,他發現自己的名字跟魚薇很像,看上去像,讀起來也像,寫同學錄時,隨手在自己名字上加個草字頭,只是他那麼一丁點的小心思而已。
晚上要吃散夥飯,飯店定在繁華熱鬧的市中心,是一家古色古香的中餐館,生意火爆,客聚如潮,飯店前掛着無數排紅色的小燈籠,綴滿夜空,走進大堂就看見食客滿座,人頭攢動。
全班幾十個人,自然定了個大包廂,可魚薇跟着祁妙一進門,就看見一個本不該出現的身影。
傅小韶也來了,她畢竟是隔壁班的,興許是交了份子錢,多添把椅子和餐具的事,又不麻煩,班長也就同意了。
她還是老樣子,在步徽身邊坐下,寒假后她知道步徽不去英國留學了,開心得要命,後來也不知道步徽怎麼跟她說的,她為了不打擾他學習,好久都沒來找他,現在高考結束,她自然就冒出來了。
步徽對她跟以往沒有任何差別,冷淡而疏遠,吃飯的時候,魚薇能看出來她在席間落落寡歡的,興緻不高。
但因為隔着桌子,有點遠,魚薇也不方便跟她說話,誰知沒吃多久,強電坐在祁妙手邊的,開始花言巧語地灌她酒,祁妙被他侃得暈暈乎乎地就要舉杯子,魚薇見狀,趕緊把她的小胳膊攔下來。
祁妙根本不會喝酒,之前來她出租屋裏喝過一次,一罐啤酒就倒了。
魚薇把自己杯子推在她面前,跟強電淡淡地說了句:“我替她喝。”
強電一看見她這麼有“男友力”的舉動,小眼睛瞬間亮了,旁邊好多男生也蠢蠢欲動,男生們其實早就想勸“魚幼薇”喝酒去的,但沒人敢第一個去,女神太高冷了,現在可是魚薇自己出頭的。
步徽坐在對面,看見一群男的要一哄而上灌魚薇喝酒,剛想開口讓他們沖自己來,卻發現魚薇還真的挺玩兒得開的。
“我酒量不好,我喝一杯你們喝三杯的話,還跟我喝么?”魚薇聲音又輕又柔的,跟蜜糖陷阱似的,一群男生聽得身子都酥了,還有什麼不同意的,咣咣咣一片乾杯的聲音。
魚薇畢竟每天晚上都在酒吧工作,很有應付酒客的經驗,楚峰隔三差五也請她喝不同種類的酒,酒量雖然她不知道底兒,但至今還沒醉過,再一看酒瓶子,是低度酒,她想着也就跑幾趟廁所的事,就放心喝了。
喝走了好幾撥人,她連臉都沒紅,但漸漸的覺得肚子漲起來,中途還是去了一次廁所。
祁妙怕她喝醉,也跟着來了,從女洗手間出來,魚薇忽然有些輕微的酒意湧上來,心知還是高估自己的酒量了,不打算立刻回去,站在飯店走廊盡頭的窗戶旁,吹着夜風散散身上酒氣。
忽然,魚薇只覺得手臂被祁妙猛地一抓,疼了一下,她轉臉問:“怎麼了?”
“他他他!”祁妙像是瘋了似的,張牙舞爪,揪着魚薇的手臂,朝一個方向猛戳,激動道:“那個人!他不就是那個,那個誰……”
她說話卡殼,魚薇沒聽懂,往祁妙指的方向看去,當即愣住了。
隔着半個走廊,她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把那個人看清楚的那一瞬間,她就呼吸錯亂了,酒意濃濃地湧上來,臉熱得像是烈火燎原。
步霄站在一個包間門口,正在跟三個男人站着聊天,四個人都在抽煙,煙氣繚繞間,他的五官和一顰一笑,微蹙劍眉、輕吐煙氣的樣子,全都被她看在眼裏。
他穿的還是很隨意,一身黑,魚薇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時,步霄忽然被對面說話的人逗笑了,指間拈着香煙,低下頭笑起來,眉梢那一抹輕佻和玩味,絲毫未變。
“啊,我想起來了……”祁妙終於想起來了,嚷嚷道:“他叫步霄!”
魚薇忽然被她嚇得一激靈,祁妙的聲音太大了,少女的嗓子獨有一種尖利和清脆,乾乾淨淨地把那個名字喊出來,幾乎是同時,魚薇就看見步霄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轉頭朝着她們倆看來。
被他看見了。
魚薇在那一瞬間,只見步霄看向自己時,頓時愣住了,她因為怕臉上酒氣通紅的,太丑了,就把頭很鎮定地埋下去遮掩,接着,只聽見那腳步聲一聲聲慢慢逼近,再一抬眸,他已經站在自己身前。
步霄垂眼望着她,唇畔的笑意轉濃,聲音低沉:“有人喊我名字了?”
他肯定聽得出是祁妙喊的,但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直直地逼視着她的。
“步徽他四叔……”祁妙又喊了步霄一聲,魚薇已經拿她沒轍了,心想着她這會兒再說什麼都是有可能的,自己絕對攔都攔不住,就聽見她脆甜甜地道:“魚薇她被男生們灌酒灌得喝多了,你照顧她一下唄。”
魚薇心想着她說的這都哪跟哪兒,根本沒反應過來,她只覺得背後被祁妙狠狠一推,朝着步霄懷裏推去,她這會兒酒勁兒正上頭呢,猝然就朝着他胸口栽倒。
……
因為沒站穩,她怕腳滑,身體本能反應就是伸手摟住能摟住的,於是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緊緊摟住步霄的腰了。
撲鼻都是他的味道,貼緊而真實的觸感因為體溫而無限被放大,滾燙的臉靠在他胸口,又因為看見她倒過去的,步霄趕緊攬住了她肩膀扶她,於是動作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個擁抱。
魚薇的心跳幾乎震天響,她懵得好久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但是等清醒透了,她卻不想清醒了。
想着被他多抱一會兒是一會兒,她決定裝醉。
魚薇摟着步霄的腰,雖然覺得身體快爆炸了,話說出口還是很有條理、且柔聲細氣的:“步叔叔,我還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