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全劇終
第九十九章
韓久久的婚禮,並沒有太過嚴格地遵守古法禮序,神仙逍遙,除了天道之外,又有什麼框架能夠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被束縛?不過隨心、隨性、隨勢而已。
所以婚禮的整場秩序,是先在葯廬擺一場,宴樂歌舞款待“送親”的俗世客人;接了新娘子后,鑾轎擺起,從妖路浩蕩而回,在社稷源明招待前來觀禮的六道中人。
同一場婚禮,兩邊宴會,雖是一前一後,務必不能使任何一方感到怠慢,極大地耗費了韓久久的心思。
大半個太陽被西山吞沒,天際黯淡下來,但滿天的雲彩霞卻愈加絢爛開來——層層疊疊的,宛若真箇有人將天機雲錦鋪滿了天空,映照得整座河山都彷彿染上了柔和的絢暖色彩,青山環繞的永山村,美得猶如童話之城!
“好日子啊,好彩頭!”
有村中的老人撫掌讚歎,笑眯眯的喝掉一盅酒,聽着“起轎——”的悠然長調,抹抹眼角,高興得如同嫁掉了自己的兒孫。
“久久姐!”
小九妹領着夥伴們追着轎子齊聲大叫:
“一定要幸福啊!!!”
喬時揮了揮手,大波大波的喜糖硬幣被拋灑着落日後方的人群中,一群早得了吩咐的伴郎們可勁的往小孩子那波人群里扔,歡樂的哄搶聲一浪高過一浪,才算是堵住了這群人小鬼大的小傢伙們。
不知是哪裏來的花瓣彷彿無窮無盡,但抬着轎子的八個大漢恍若無覺般的穩穩前行,四周迷霧升起,含着隱隱金絲,花飛其中,逶迤的儀仗變換,顯露出仙家風華——
神文鐫刻的天命神牌掌起,輝耀十萬里山河,威嚴浩蕩,大紅的羅傘絲綢飄蕩,戈氅、戟氅、儀鍠氅、吾杖、儀刀、班劍、青方傘、紅綉圓傘、綉方扇、紅花圓扇、青綉圓扇、還有各色香爐壺嘴噴吐香煙裊裊,數十盞宮燈飛檐疊嶂,精緻可巧,五色的星光從裏邊飄蕩出來,猶如流動的星河一般,穿梭在隊伍之間,指引前路。
還有舞動的仙姬羅衫飛揚,赤足踏在五色星光交織的道路上,邊走邊唱,合著絲竹、鑼鼓、笙簫奏着的華美樂章,歌聲尤讓天地為之久昂揚……
韓久久端坐在不知何時已經換做主體為紅黃色雕飾的高大殿輦中,圓瓊為頂,方輅為座,殿輦極為高大,以八方雲柱為撐,並不設有殿牆,用鏤金垂雲金紗為幕帷,前設珠簾,飾以碧玉、飾以寶珍、飾以神紋……煌煌乎寶氣氤氳,行走間飄然若仙。
飄蕩的帷幕間,一抹端莊跪坐的人影隱約可見,大紅的嫁衣耀眼,勾人心弦!
“進妖路了吧。”
殿輦中跪坐的佳人輕輕側首,頭頂的釵環微顫,紅唇嫣然,美得驚心動魄!
“妖君大叔說已經打開了入口,前邊的儀仗應該已經進了——”
陪伴着跪坐在一邊的小男孩捏着一顆拇指大的通訊珠,剛剛得到了消息,不過漲紅着小臉不敢看他師父,垂着腦袋將視線拴在那把被她置於膝前的白色羽扇上,簡潔的複述。
啊啊啊,穿上嫁衣的師父好漂亮!眼睛都快被亮瞎了!!!
“嘖!”韓久久伸出指甲戳了戳某小盆友的腦門,一臉揶揄的取笑:“毛都還沒長齊,倒是先學會害羞了!”
“噗噗——”
身後分兩列跪坐的花童四小毫不留情的嘲笑,換來小傢伙炸毛一般的反擊。
韓久久樂得讓他們自在玩鬧去,輕輕一側首,便透過珠簾看見在眾多儐相的簇擁下,騎着裝點喜慶的龍頭異獸的喬時,朱紅大氅的撐起他筆挺的身姿,她親手設計的婚服戴冠配劍,威嚴俊俏,此時正走在她的側前方,陪伴着,守護着,她的一生一世。
嗯,很長很遠的一生一世。
正想着,前方龍頭獸上的男人仿若有覺的回過頭來,隔着一道珠簾,四目相對,忍不住讓人羞紅了臉……
十里紅妝魚龍燈,長長的儀仗排空御雲從虛空的路徑浩蕩而回,往日寧靜祥和的社稷源明已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無數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六道仙鬼精怪道賀,憑空再多出幾分喜氣來!
【一拜天地謝洪恩——!】
【二拜仙帝盡職忠——!】
【二拜高堂撫育情——!】
【夫妻對拜,敬如賓啊!】
池中殿的廣場之上,香案點起,新人在司儀的唱喝下一一行禮不迭,對天以敬,對職以忠,對長輩以禮,對夫妻以情,在滿神府同道的見證下,執手相握,鄭重許下婚姻的諾言: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善!】
天穹之下道音隆起,金色光芒凝柱,刺破天穹降臨,將獨立於台階之上的兩人全然籠罩在內——
【一地神明,陰陽二化,爾結同心,共分尊榮,此敕,莫失莫忘!】
韓久久與喬時:“謹遵敕令!”
話音剛落,韓久久一步向前,如瀑的黑髮乍起,鳳冠釵環微鳴,有一粒小小的閃耀着金光的玉色晶核從她額前顯現,韓久久微閉着雙眸,喝令一聲:“破!”
喬時胸前的青藍色小珠發出玉碎般的脆響,“轟”的一聲,如海的金色功德瞬間將高台淹沒,甚至是荷葉搖擺蓮池,眼看着就要漫上觀禮的岸邊,“”人群嘩然間,又聽得一聲清斥:
“於天得道,功德相引,收!”
玉指並劍放於眉間,對着自己的神晶猛然一劃:“陰陽二化,共分尊榮——去!”
“砰——”
猶如銀瓶乍裂,又似雛鳳新啼,額前的玉色神晶在這一劃之下輕易的分為兩半,星星點點銀霧散發,那是最精純的神息。
“哼……”
將神道根基硬生生從體內分出一半,韓久久的氣息頓時衰弱下來,但是還不等圍觀的群眾反應過來,那一分為二的神晶便裹挾着如淵似海的金色功德,像兩個漩渦一樣,將其瘋狂吸納一光!
“神晶重塑,道則兩分!”
又是一聲敕令,本是破碎的兩半晶體應聲而變,滴溜溜化成兩枚規則的金玉交雜的全新存在,在韓久久喜悅的目光中,一分為二,各自降臨在兩人的額前。
接着,虛空中的隆隆道音接道:
【敕令,永山土地二神歸位!】
隨着聲音落下,始終將二人環繞的莫名偉力一動,那兩枚全新的神道根基注入他們的身體,一時之間,天鳴仙樂,地涌金蓮,七色虹橋倒懸,滿園鮮花飛舞,無名道韻縱橫場中,韓久久因神晶兩分而衰弱下來的氣息,便在這樣的情況下蹭蹭蹭的又漲了回去!
甚至在與被神光包裹洗禮的喬時兩相呼應的新奇感受中,超越了原先的境界,竟是只離九品神位還差上一些而已了!而且,便是觀禮的存在都不由大喜,默默收下了天道封禪留下的餘波饋贈,當場便有一些人觸摸到了平日裏怎麼也無法感應的瓶頸……
“老樹妖,收穫如何?”封禪之後的慶賀自然是隆重而歡樂,場中言笑無忌,也自然有平時關係不錯的四相互打聽着各自的收穫。
“難得一見的天道封禪,難得一見的道則顯悟,你說收穫如何?”
曾經跟韓久久有過戰友交情的柳樹精端着酒水,笑眼咪咪的反問道,指着在主位上頻頻敬酒,組織宴會秩序的新婚二人:“二位神尊仁厚,邀我等前來觀禮,實是送機緣與我們,可笑一些頑固不化之輩,疑心這個疑心那個,白白丟了機緣,可看他們日後怎麼後悔。”
身旁的野豬大將一樽酒下去,笑的極為暢快,道:“是該好好看看他們什麼臉色,不願與我等屈膝神族腳下?嘿,只怕還輪不到他們上前哩——你瞧瞧,有好些以前從不見名望的高手都出山了,老豬我白活千年,都沒幾個認識!”
這邊酒桌上閑篇,那邊被野豬將軍斜眼示意的幾位“高手”也四下落座,白衣長袍的俊美男子手捏一盞薄壁如紙的酒杯,周身除把摺扇外不餘一物,唇紅如丹面如雪,一顆淚痣點在狹長的鳳眸之下,卻奇異絲毫不顯女氣,倒是更襯得精緻風流起來,抬着酒杯沖身前規規矩矩端坐的一位少年郎,笑道:
“怎麼,這麼好的酒水都挑不起你的興趣?”
少年郎窘迫得恨不得將頭塞進褲襠里,苦着臉輕聲道:“爺爺,別鬧,我可不想頂着這張臉被人發現……”
白衣男子鳳眼輕挑,配着眼下的那顆淚痣,顯出十分的艷麗風情出來,嗤笑道:“這張臉怎麼了,我可是辛辛苦苦才給你重塑的真身,你有意見,嗯?”
那聲“嗯~”字九曲十八彎,威脅的意思顯而易見——果然少年郎招架不住,苦着臉求情:“孫兒不敢!”
“不敢……那就是真的有咯,老、太、公。”
“爺爺!!!”
“哈哈哈哈……”
另一邊,將招待客人的事情完全丟給行禮完畢的新婚夫婦二人,一代妖君妖后便愉快的放了所有人鴿子,機會難得,便跑到永山村看兒子去了——
“這已經兩個月了吧,身體健壯,沒有任何疾病!!!夫君,這是我們家孩兒?”伸出玉手輕柔得不能再輕柔的觸碰,那繫着紅繩的,藕節狀的小胳膊小腿蹬得有力無比,阿黛夫人顫抖着喜極而泣。
青麟妖君蔣夫人抱在懷裏,輕聲安慰:“當然,阿黛,這是你努力了兩百年才盼來的結果不是嗎。”
“夫君,我好怕這是一場夢!”
“那我們就永遠守着這夢,再也不醒來了好嗎……”
社稷源明,一個角落的花廳里,斗戰壓低了嗓門的聲音依舊粗狂,望着被白一與烏三一押在中間的一個帶着手銬腳鐐的老婦,埋怨道:“怎麼這麼晚才來,晚宴都完結了好嗎,我家主人本想着給大弟子一份驚喜的呢,還不快把鐐銬去了,難懂讓她這樣見孫子嗎!”
白一為難道:“我們這可是偷渡啊,當然得小心些!這鐐銬可是定魂的東西,解開了,她一介凡人,怎麼受得住神光照耀?”
斗戰利索的吐出一顆珠子,道:“給她帶身上就好了,我知你們為難,放心,不會耽擱很久的,要真被發現了,你們就把我家主人的條子拿出來,橫豎怪不到你們頭上去。”
“我們怎是怕這些……”兩位拘魂使道,也是抬手便解開了束縛,才要分說時,一聲“奶奶!!!”
小家俊含悲帶喜的聲音忽然傳來,眾人回頭一望,便見一個身穿大紅袍服,晶瑩粉透得如同菩薩座下童子般的小孩在門口怔愣了半晌,在老人家一聲含淚的“俊兒!”的呼喚聲中,像顆小炮彈一般飛撲而來:
“奶奶,我好想你!!!”
社稷源明,內屋。
“這下才算是圓滿了……”
韓久久玉指一劃,關掉了水鏡中的影像,懶懶的伸了個懶腰,靠在擺着大紅囍字的被褥上,此時她已經梳洗換了下沉重的頭面衣裝,曲線伸展,更顯得妖嬈異常!
同樣是剛從浴室中出來的喬時眼色頓時一暗,輕輕來到她身邊,附身吻了吻她的耳垂,兩隻手將人圈禁在自己的身體範圍之內,壓抑了慾望的聲音低沉:“可算是熬到了今天,你說要怎麼補償我呢,媳婦?”
甫一見他過來就知道沒好事的韓久久臉色緋紅,努力昂着身子避開他的靠近,一邊還死撐着嘴硬道:“明明是你迫不及待,還想讓我怎麼樣……唔,想怎麼樣,就怎樣咯……”
喬時眸中的星點火苗,頓時被這句貌似鼓勵的話澆得“蹭”的一聲變成滔天大火,燃燒了所有的理智!
“這可是你說的!”
一撲,拉燈,被翻紅浪……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