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渤海餘孽
“不——”
幾名契丹兵聽到殺的命令剛要策馬，便聽到身後傳來這樣一聲嘶叫，紛紛回頭。
馬岩聞聲也是望去，卻見周大小姐掙扎着要奔跑過來，身後小翠緊緊拉着，卻怎也攔不住貌似顛狂的大小姐。
馬岩被圍在十幾名騎兵中間尤可以鎮定，可見到大小姐欲衝過來的身影和堅決的眼神卻慌了手腳，只能竭力高呼：“別過來，大小姐，快跑！”
幾名契丹兵相視哈哈一笑，分出幾騎攔了過去，剩下幾人抽出彎刀又向馬岩砍來。
馬岩只能拚命了，狂叫一聲向著奔馬衝上前去，左突右刺全無章法，轉瞬間不知又傷了多少處。
那邊幾名騎兵圍繞着兩個女人打轉，口哨聲吆喝聲疊起，玩弄的眼神肆意打量這兩個慌亂的女子。
大小姐心中滿是悲苦，眼看到馬岩馬上就要被這一堆胡人衝殺，便再控制不住自己叫着就跑了上來，她又何嘗不知這樣無濟於事，可卻沒有辦法讓自己不衝出來。
如今見這幾匹馬玩弄似的繞着自己打轉，馬上胡人還對着她倆指指點點哈哈大笑，周月娥腦中一片空白，她只記得自己懷中還有一把小刀，說死也要扎死一個，再不濟也可以留着自刎，免得落入這群獸兵手中。
只可憐小翠這丫頭，自己害了她啊！
終於一個契丹兵高叫一聲向她衝來，周大小姐心神一緊立刻抽出小刀揮去，可是那兵竟似多看一眼都欠奉，隨便一揮手，周月娥便覺拿刀的手被硬硬磕開，接着便全身一輕，被那契丹兵夾進懷裏，慌亂中似乎看到另有一名騎兵也如法炮製向小翠衝去，耳畔只聽小翠尖叫一聲，眼前一黑，心道這下完了！
嘣嘣兩響，被契丹兵架在馬上心灰意冷的周大小姐便覺身下一晃,大叫一聲重重跌到地上，接着那夾着她的契丹兵也轟的倒地壓在她的身上，周月娥腿上劇痛，耳邊只聽到幾聲喊殺，便哼也沒哼直接暈了過去。
幽幽醒來，打鬥聲仍在繼續，她似乎也被換了個位置，躺得還算舒服，目光從迷茫到有焦點，便看到一雙平靜的眼睛。
“馬岩，你沒事？”她認出了面前這個人，虛弱的問道。
馬岩微微一笑：“我沒事，也虧那些人回來了！”
周月娥一時有些迷茫，想了半天，才想到可能是先衝過去，又回來搞亂自己隊伍的那些人吧，想着這一切，心裏說不出的乏累，便哦了一聲，閉上眼睛偏過頭去。
“大小姐，你真傻！”周月娥覺得自己的手被馬岩兩隻手抓住，貼到了他的臉上：“你知不知道你衝出來是羊入虎口啊？”
周月娥掙了兩下，卻掙不動，只好聽之任之，忽覺那隻手上發涼，竟似有水滑過。
“馬岩，你哭了？”周月娥心中大奇，她真沒想到這個男人真會哭出來！不禁睜開眼睛望去，卻見馬岩整張臉都埋進自己的和他的握在一起的手中。
“沒有，大小姐看錯了！”過了良久，馬岩終於把手放開揚起張臉，說是沒哭，可是他的睫毛卻還沾着淚水。
“呵呵，哭就哭唄！”大小姐覺得有些有趣，也不好多說，便轉而問道：“小翠呢？”
“還沒醒呢！”馬岩隨口回答，說實話他還有些想讓小翠多暈一會，能和大小姐如此相處他的身心都是說不出的平和，看着大小姐又如往日般鎮定自若的表情，想起那時沖向自己的顛狂，馬岩心裏滿是感動：能得大小姐如此待自己，捨出這條命去也是值了。
“大小姐，下次再也不要這樣了！如果你有個好歹，就算我被那些契丹兵砍死，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唉，我也不知自己會這麼沒用，原本也和李叔練過一些功夫的，可事到臨頭一點都用不上！”
馬岩一呆，自己在這深情表白，卻聽着大小姐在那自怨自艾，竟有些雞同鴨講的感覺，看着大小姐有些嬌憨的面孔，說不出的可愛。
看着馬岩灼灼盯着自己的目光，周月娥有些不自在，想了想道：“馬岩你好象傷得挺重啊，怎麼沒事人一樣？”
馬岩傷得是挺重，左肩背一道最重，有三四十厘米長，翻出骨肉來，身上另還有七八處，也是流血不止，可看着這大小姐，他心裏便是說不出的滿足，覺得天地間只有他倆，什麼再也感覺不到。
“我不妨事，不過大小姐的腿好象傷到骨頭了，估計一時哪也去不了了，好好養着吧！”
“啊？”醒來這麼久只顧說話周月娥也沒什麼感覺，如今想起來腿上一動，便鑽心的疼痛，叫出聲來。
“唉！活着就好了，瘸就瘸吧！”大小姐倒是想得開，夢囈般道：“有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死定了——還有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不如死了的好！”
馬岩咧嘴一笑，心中卻是一陣顫抖，他能明白大小姐說的話，落入那些獸兵手中，什麼後果可想而知。
“後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周月娥才想到問這個。
“嗯，見到你和小翠被擒住——我很着急！”馬岩看着周月娥不以為然的神色，又有些埋怨她當時那麼衝動，補上一句：“大小姐，我真的很着急！”
周月娥聽得無語，點點頭道：“我知道，然後呢？”
“然後就見抓住你們那兩個契丹兵背上中箭跌落馬下，其中一個壓到你的身上！”
大小姐聽得有些臉紅，硬着頭皮道：“那你呢？”
“我——我很着急！”
大小姐努力平心靜氣，不斷勸告自己：我是病人，我是病人......
還好馬岩知道繼續講下去：“我這邊也有兩人中箭落馬，壓力大減，再加上我那麼著急，所以立刻神勇起來，跳起來又幹掉了一個，之後正要喪命之時，被他們中的一個高個漢子救下，然後他們與契丹兵打到一起，我便跑到你倆這邊，把大小姐拖到這裏了！”
大小姐長呼一口氣，其中驚險她身歷其中，能體會得到，她們幾人算是撿了條命啊！
“其他人呢？”
“小翠在那邊躺着，張文過和羅真還有幾個人正在那邊收拾貨物——不過他們為求保身安命，避開這些兵倒也無可厚非，有誰象大小姐你傻成這個樣子，自己往上撞！”
周月娥聽得馬岩反覆說她傻，心中氣惱，怒道：“我就是傻了的，怎地！”
忽聽馬岩身後有聲壓抑的嬌笑，二人同時一怔，馬岩回頭一看，故作驚喜的道：“小翠，你醒了？”
小翠在一旁勉強坐起，看着大小姐羞怒的眼神，連忙笑道：“剛醒，剛醒——”
馬岩也不知她在一旁聽了多久，正想詢問幾句，只見張文過帶着返回來的那一行人走了過來。
見到領頭的那個虯髯漢子馬岩便心中狂怒，猛的站起，卻被背部傷口牽扯，疼得一身冷汗險些背過氣去，卻不肯退讓的虎目怒視。
“你傷得挺重，不要硬撐了！”那漢子開口地道的漢語，眼神中不無蔑視。
“滾！今天馬某人殺不了你，若有來日，定當厚報！”馬岩看着這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憤怒至極。
“好歹我們也是救了你和這二位姑娘的性命，就如此報答？”那人嘴角牽起絲微笑。
“你也有臉說得出口？若不是你返回驚了我們商隊，會落到如此田地？你回頭看看這遍地屍骸，是不是都是你們做的孽？”
“哼！死的都是契丹狗，何談做孽，這是行善！就是那兩個和你們一起的，也是契丹狗砍的，我們是給他們報仇！”
馬岩聽得真是無語，這人胡攪蠻纏的本事真是不差，拎起那把卷了刃的彎刀：“我只知事情全因你而起，今天捨出命來也要討個公道，來吧！”
“是條漢子，不過蠢了點！”那人說著要上前，卻被身邊一女子攔住：“宇文將軍！”
馬岩看到那女子，更加憤怒，以刀指道：“我認得你，我們剛上遼東你便偷偷探營，那日在客棧又偷偷摸摸，你們到底是何居心？”
那女子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見馬岩這副神色，眼神不免有些閃爍，支吾道：“其實，那次只是個誤會！”
那個宇文將軍聽此倒有了些驚奇，細看馬岩兩岩：“你發現了媚兒？那日還認出了她？”
媚兒？一身男裝，又灰頭土臉的，看不出媚在哪裏，馬岩卻還有心想這些，聽問正色道：“誰知你們陰魂不散意欲何為，如今把我商隊搞成這副模樣，你還敢說這是個誤會？”
宇文將軍一副恍然神態：“想必那三個探子便是你們一起的了？如此可真是有緣份了！”言罷拎起手中一柄鋼刀，一臉冷然上前一步。
巨大的壓力，馬岩竟被這一步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勉強告訴自己不可示弱，強忍住了後退的衝動，也是深呼口氣橫刀在胸。
他已做好了硬博的準備，冷冷觀察宇文將軍持刀的右手，卻見他身後竄上一個人，正是當時在契丹兵環圍下救了自己的那個高個漢子，伸手按住了宇文將軍的手。
“呵呵，今天這事是我們不對，看你們的貨物損失也不大，我們賠你們些銀子吧！小媚！”
旁邊那女子上前兩步雙手遞過一個包：“大哥！”
馬岩看着這個總是憨乎乎笑着的高個漢子有些不解，見他把包遞過來竟有些不敢去接。
“給，五百兩，夠不夠，我們也不多了！”大個還在笑着，宛若一個胸無城府的——嗯，傻子！
“馬岩！”馬岩正猶豫間，聽身後有人叫他，回頭一看，大小姐靠坐在那裏，目光並未望向他們。
“今天這事我們認下了，銀子你們收回，諸位請自便吧！”轉而道：“張大哥，收拾一下，看還有多少人在，我們回去吧！”
看到大小姐心灰意冷，不願和這些人多接觸的態度，馬岩心裏有些酸，只嘆自己不能保護好商隊，保護好大小姐。
“你們聽到了吧，如果不想全殺了我們，就走吧！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別再給我們添麻煩了！”馬岩情知打不過這些人，只得認慫。
那幾人互相一看，只點點頭，宇文將軍還刀入鞘，轉身大步離去。
“這位小兄弟叫馬岩是吧？”那個高個漢子卻未走，走過來竟似一臉討好的神態，馬岩皺眉，只好點點頭。
“在下辛鐵，這個是我妹妹辛媚兒！”大個拉過自己妹妹向他介紹，不理辛媚兒滿臉鬱悶的神色。
“你別看她現在跟花臉貓似的，其實長得蠻漂亮。”大個子滔滔不絕，大有介紹婆家之意：“因為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又有許多屑小之徒盯着，所以換了男裝！”
辛媚兒咬牙切齒盯着自己哥哥，馬岩也是一頭霧水，讓你走你就走得了，留在這裏一堆廢話，這是傻子不成？
“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其實咱們都是身不由已啊！請問你們有沒有葯，創傷葯，我們有人受傷了，要不救治怕到不了遼陽府了！”大個子一臉的嘆息。
“對對！”那辛媚兒聞此臉上也急切起來：“你們有沒有葯？我們拿銀子買！”
馬岩聽了又怒：“你們還有臉要葯？有多少葯夠我們自己用的？沒有！要不殺了我自己翻！”
大個子聽了一臉的失望，辛媚兒從希望到絕望又是一臉的辛酸，看得馬岩都有些不忍心。
“馬岩，給他們葯！”大小姐在後吩咐道：“小翠，去拿些刀傷葯來！”
辛鐵聞言嘿嘿一笑，厚厚的嘴唇透着憨厚：“謝謝了，幾位，他日再有機會碰到定再重謝！今天這銀子我也不好意思給了，那個——我會些醫術，給這位小姐看看腿吧！”說著擠過馬岩沖月娥而去。
馬岩大驚，高叫一聲：“站住！”伸手去攔，卻被大個子一把甩開，再欲上前，卻被辛媚兒一把拉住。
“我哥哥說的是真的，這位姐姐腿若不及時救治，怕是要瘸了！”
大小姐也是驚恐，再怎麼自己一雙**也不好讓這粗人擺弄，剛要叫出聲，辛鐵已按住自己右腿，輕捋了一下，接着咔咔幾聲，那人已是鬆手，一股劇痛才由腿上傳來。
“打個木板固定住吧，不要再動了！”辛鐵象沒事般轉身，接過目瞪口呆的小翠抱着的一包葯：“謝了！”便同辛媚兒洒然離去。
“啊！好疼！”大小姐才反應過來。
“大小姐，你沒事吧？”小翠慌忙俯身查看，細細摸索大小姐的腿：“這群人到底是誰啊？這麼野蠻！”
馬岩轉身不屑道：“哼，渤海餘孽！”
話音才落，一個黑影一陣風似的來到自己身邊，生生嚇了馬岩一跳，卻見原來是辛鐵去而復返，雄壯的大個子拎着他的脖領低聲喝問：“你怎麼知道的，你們到底是誰？你還知道些什麼？”
馬岩一驚，看着面前這個憨厚漢子露出殺人的目光，心裏也有些驚恐：“契丹兵說的啊！”
“哦！”辛鐵放下馬岩，伸手替他撣了撣衣服：“好好做你的生意，不相關的事，少理一些！”言罷再次離去。
小翠在旁看得咋舌，目瞪口呆叫道：“太野蠻了！”
大小姐見事情已了，輕嘆一聲：“唉，流年不利啊，這次生意算砸了，張大哥呢？”
張文過自從帶着這些人過來，看周大小姐與馬岩的目光就有些躲躲閃閃，或許是因為遇到危難獨自逃命心中有愧吧，可是馬岩說的沒有錯，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不能苛求每個人都如馬岩般傻不拉唧的拚命。
“在收拾貨物吧，不知還能湊出幾車，或許他還想着換些錢財吧！”馬岩雖不介意，可口氣中不覺便帶了些輕視。
“我腿這個樣子，怕是只能回家養傷了，各走各的吧！”
“嗯，天都這麼黑了，我讓他們把帳蓬支起來，明天清早便返回去吧！”馬岩看着無邊昏沉的夜色，心裏有些不甘，這樣便結束了自己這一趟塞外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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