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27.第二十六章

?朱八福張口欲辯,只見幾個打扮紈絝的公子哥從書架后搖擺着走上前來,提鳥籠的,把玩茶壺的,手執摺扇的,這些弔兒郎當的公子哥她在無涯書坊早已見怪不怪,可是,他們和李宸景……

“喂。宸景,你當真沒看過艷本嗎?你選的那幾本可都乃書中極品啊?”

“哈哈哈,身為讀書人沒逛過無涯書坊的艷本區的遺憾,這回兄弟們可算幫你圓了啊。”

“李大公子,那本誘歡看完借我借我。”

李宸景沒回頭,只定定地望這她,張口對身後三位公子哥輕道,“喂。你們同我說過,我乃丞相公子,有錢有權有閑,沒有銀子和權勢辦不成的事。所以,人人都得聽我的,都該跟我點頭哈腰,都該想盡辦法親近我,對吧?”

“對,對啊!理當如此!”

“哦……可眼下,就有個不買賬的傢伙。”他眼眉微挑,視線不移,看得朱八福一陣頭皮麻痛。

“何人敢不買李大公子的賬?我潘某第一個不答應!”提留鳥籠的公子哥一擼袖子就靠近櫃枱來。

“就是……他咯。”薄唇微撇,李宸景有些輕蔑地指向她。

她不聽他,不理他,更加不要親近他。非要他變成另外一個人,否則就對他放任自流。

“你小子,敢對丞相公子無禮?”跨步上前,潘少爺一拍櫃枱,一摞艷本當即掉落滿地。

紈絝惡霸不能惹,朱八福深知此理,急忙搖手/狗腿地解釋,“不不不!幾位公子誤會了,小生不是這個意思,小生只是無涯書坊的小掌柜,豈敢豈敢!”

在他面前頤指氣使的模樣,到了別人手裏就變烏龜了,李宸景冷笑,“那書我買走了。”

下意識的,朱八福拍桌大吼,“你給我放下!你個敗家玩意,學什麼不好,學人家看這種鬼東西!”東序府已經亂作一團了,每個人都等着皇帝辦他呢,還敢看艷本,嫌自己身上罪責還不夠多一筆呀!

聳聳肩,李宸景對潘少爺搖了搖頭,大意是——看,完全不把你我放在眼裏,我們還混什麼啊?

一被挑唆,潘少爺怒目橫對,伸手一把拎起櫃枱內朱八福的衣領,拽至跟前,“喂!臭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呢?這位是當朝丞相公子,而我是誰,你知不知道?”

“他他是誰我知道,不過大大大爺您是何方高人,小生我……”

“我乃當今聖上的小舅子!國舅懂不懂!我姐可是現下最受聖上恩寵的潘妃!”

“…………”那個混蛋皇帝的親戚?!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和他姐夫一樣混蛋的小舅子!

“喂!臭小子,你那是什麼表情?敢移開視線?”

一邊說著,潘少爺手中的力道不自覺地收緊,朱八福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拎了起來,腳尖也快要離開地面,喉嚨被噎得呼吸梗堵,只得頻頻咳嗽出聲,忿忿地瞪着縱友行兇的李宸景。

混蛋的李宸景!該死的李宸景!不知好歹的李宸景!我再管你的閑事我就不姓朱,我直接變豬!從今以後我才懶得管你是跟什麼人在一起,看什麼鬼書呢!你就隨心所欲去墮落成和李宸景不一樣的人吧!

“……喂!放手。”

“沒事的,宸景。你讓開,就算今天我宰了這個臭小子,有我姐在,也不會有半分事情。”

“誰要管你死活?”

“哈?”

“放開他。我會擔心。”

揪開潘少爺的手,順手一般接住從高處掉落的朱八福,腰肢的細微觸感讓他皺了皺眉,他依舊冷着臉,沒多看她一眼,低身只把她手邊腳邊的書都撿起來。

他抬起廣袖,從暗袋裏丟出一錠元寶銀錠,精準地丟進她手裏。她呼吸還急促着,漲紅着臉,不明所以地抬眼埋怨地瞪他。

“書,我買了。剩下的錢,算大爺我打賞給你的。”

“……”

“這種話,他不會說,對吧?”

“……”

“我說過,要讓你知曉我與他的不同,明白了嗎?”

也許……李宸景從摔下弔橋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在了,現在在她眼前的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不是什麼丞相之子,不是柳蓉蓉的入幕之賓,交狐朋狗友也好,買艷本也好,他只想招惹她的視線,墮落給她看,為此無所不作。

隨性地舉起書本,他毫不珍惜地甩甩,揮揮手,率着他的一票紈絝惡霸朋友弔兒郎當地邁出無涯書坊。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經過街道旁的小茶肆,角落桌的一對華服男子輕聲低語,暗紅綢衣的那位一手挑着煙桿,另一手握着一顆李子,輕蔑地對那俗氣到家的權少四人組瞥去一眼。

“您家小舅子在您眼皮底下欺壓百姓,做姐夫的不去主持公道沒關係么?”

“嗯?我家小舅,正義感挺強的小伙,不是嗎?”頭頂波斯貓,眼眸眯眯的公子優雅回道,“替姐夫懲治當街賣艷本的百姓,甚好甚好。”

“……那你家東序首輔呢?你別告訴我,他只是在懲治非法擺攤販賣禁/書的攤販!”

“呀!這個借口給小景子用倒的確不錯!”

龍陽嗆煙猛咳,拍桌大吼,“聖上!他腦子已經摔壞了,你還要袒護他到何時!東序首輔必須換人!我不允許那種腦痴獃的酒囊飯袋凌駕於我頭上!”

“哦?那依龍二的意見,我當如何處置小景子?”

“玩忽職守,革職查辦。”

李子從手中高高拋起,“啪”得摔在石板地上,一地稀碎。

天剛蒙蒙亮。

薄霧如煙籠罩,蜿蜒的胭脂巷深幽得不見盡頭。

手挑紙燈籠,朱八福身背着竹簾書簍,趕往東序府晨起點卯。

“天還沒亮就要上學,比挑大糞還慘……”

又有何法?怪只怪她家窮得只夠住在外城的犄角旮旯,不像那些內城的公子哥可以多睡上一個時辰,只能笨鳥先飛。

這條胭脂體香回蕩,綢緞紅紗飄渺的煙花巷是她去往學院的必經之路。此刻前後皆無人煙,只有她奮力趕路的腳步聲,“噠噠噠”的空曠響聲聽來更讓人後怕。

“阿彌陀佛,大慈大悲……人正不怕影子斜,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拍肩……”

都道這條巷弄陰氣過剩,凝聚了女子賣身賣笑的種種無奈怨氣,怨世道怨命運怨情郎,想不開的,病死的,尋了短見的更是比比皆是……

無人同行,最好不要在陰氣十足的深夜或清晨時分路過巷弄,若背後發生什麼也絕絕對對不要回頭。

都說風塵女鬼最愛糾纏書生,她真不該穿着一身儒生衫,提溜着燈籠,瀟洒英挺地路過,這不擺明是來人鬼情未了的嘛?

“滴答滴答”

幾滴水珠子自上而下墜入她的後頸,手持紙燈籠的手一頓,她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泛起。

該……該不會是血之類的東西吧?

手往頸子一抹,拿回眼前一瞅,呼……還好,不是鮮血,湊進鼻尖一聞,咻咻……竟是香醇酒液。

啐,定是什麼財大氣粗的放浪恩客昨夜在露台上演春/宵瞎鬧的戲碼,弄撒了美酒也不為所動,真不要臉。

抬頭,她眼尖地瞥見一隻玉瓶酒壺從那紗簾飄動的木閣露台骨碌滾下,慌忙間腳步一退——

“哐當”只聽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玉瓷酒瓶就這麼碎在她腳邊,若非她閃得夠快,非被砸成腦殘不可。

“喂!樓上的!*再苦短也不用如此猴急吧?動作幅度那麼大,砸着未來國家棟樑怎麼辦?”挑起燈,她沒好氣地抬首瞪去,想看清樓閣上厚顏無恥的狗男女是何方人士。

幽晃的燭光透過泛黃的油紙,印出一道慵懶散漫的熟悉人影。

——李宸景?!

他隨性地盤腿而坐,軟綿地依在廊柱邊,一隻藕玉般女人胳膊嬌蠻地纏在他的腰間,薄透的單衣只是勉強掛在身上,衣襟大敞露出濕漉的胸口,仰頭飲盡杯中醇釀,長指撥弄着玉瓷小杯。他探身傾近木柵欄,雙眸酒意未消,唇齒噙着渙散的涼笑.

好似……很滿意此刻她掛在臉上複雜的表情。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上課的必經之路上找一家粉樓,故意讓她撞見他摟着姑娘的場面,故意在她面前放浪形骸,故意把吃喝嫖賭都學瓷實了,好個幼稚無聊的傢伙,她若是被驚到便是輸了,不能尷尬,不能慌亂,不能不知所措,她要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不過是個紈絝公子雅興所致找女人共度*,這沒什麼驚訝的,這才合服禮教傳統。抱女人嘛,這才是男人本道、本能。他本來就非斷袖中人,更何況他失憶前還和花魁有一段風流韻事,怎可能當真對一個小書生情陷深處不可自拔。

放低照清楚他嘴臉的燈籠,她低首飛快地挪動腳步,紙燈籠里的火光搖曳不停,被涼風一吹竟舔上了脆薄的油紙,“噼噼啪啪”得燒了起來,她急忙丟開燒化的紙燈籠,不料熱燙的火舌卻順着繩線蔓燒她的衫袍。

“站着別亂動!”身後傳出冷硬的命令。

她不聽,慌張地拍打自己身上的火苗,可火勢絲毫不見弱,冷風一吹反而愈演愈烈。

“啪”一件濕漉的錦緞華衫翩然籠住她的身體,將她越收越緊,衣衫上沾染的水氣悄然地融化了她周身的火苗。

她還未反應過來,後腦勺被一按,臉龐就被迫蹭上男人胸膛的肌膚。

“有傷着嗎?哪裏被燙着了?”

她愣愣地搖頭,自上而下看着他一身狼狽,未束緊的黑髮散亂地垂肩披下,光/躶的上半身不停起伏喘息,方才還披着的外衫此刻拖着水滴裹在她身上,光着的腳來不及穿鞋,毫不介懷地踩在骯髒的街道上,幾道紅痕刺眼地霸佔的白皙腳踝。

“手。手有燒着嗎?給我看看。”

“沒,我沒事。”倒是他,如此衣衫不整,叫她不知眼光該擺在哪裏。

“哪裏沒事!分明紅了。怎會蠢到用手去拍火苗。”他難得地大聲嚷嚷,揪住她的手,逼她好好看清楚。

“別總是這樣冒失完又逞強。以前也是這樣,捧着蓮花燈摔得一身土,然後…………”

蝶翼般的長睫眨了眨,想要說些什麼,腦海空空得撈不出東西,只得幽幽地垂下,一縷暖燙的氣息自他的唇瓣飄出,親昵地吹上她紅腫的指尖,那溫度不比方才的火苗低,燒得她指尖輕輕顫動。

“痛?”

痛?

是有一點點,但不是那裏被他細心照料的指尖,是另外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悶悶的,不舒服,在猜忌——如此自然地替她處理小傷口的方式,如此緊張焦慮的曖昧舉動,是對她的擔心,還是對柳姑娘照顧的習慣。

蓮花燈……她也玩過那種奢侈品。那還是官家小姐的時候,河上放燈,那時候她還不識得他。

所以,“你……是不是稍微想起點什麼了?”

他抬眼,“如果我說有,你會高興嗎?”

“…………不會。”

他回復記憶了,一切就回到正常軌道了,她開心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不知道。

她竟沒辦法在此刻痛快地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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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傲嬌學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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