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20.第十九章

?“從不曾,大概是知道您在這等着,所以不敢回來吧。”

朱小九講話一向不替人留情面,加上上次看到她臉上半紅的印子,更加沒了好臉色。

“您從丞相府的壽宴結束后就坐在這兒,已經等了一晚上了,請回吧。再不回家,家中妻眷會擔心的。”

“…………如此,那我今日先回去,替我向你姐姐問候一聲。”李廬陽起身的聲音讓躲在門外的她一驚,往暗處藏了藏,他起身走出兩步,又突然改變主意掉轉回頭,從袖袋中掏出一袋銀兩擱在木桌上,輕聲向朱小九交代,“這些銀兩,你們先拿去用。”

“不用。家姐說,以後不用李大哥幫忙了,她能自己養家。”

“…………還是留下一些,你爹那裏還有許多要用銀兩打點的地方,她一個人撐不過來。”

“撐不過來也是她的事情,誰要她擺譜拿喬放不下架子,不肯去給人家當小妾,這就是她自作自受,李大哥不用替她擔待。”

表面罵著她的話,實際刺的人是李廬陽,他不是傻瓜,自然聽懂了,卻堅持不拿回銀兩轉身走出大門。

她來不及走開,只能全身縮進暗角里,看着他從亮屋裏走出來。

“福兒?”他一轉頭就瞥見熟悉的身影,可她全身被陰暗裹住,他看不真切,只好出聲相認。

“麻煩您就站在那兒,別靠過來。”

她身着男裝的樣子實在不宜讓他看見。但這聽來冷淡有距離的拒絕讓他一僵,剛要邁步的腳頓在原地,尷尬地再也跨不出去,就這樣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在她面前。

“福兒,那件事我很抱歉,我沒有管教好她,所以才……”

“嫂子也沒有錯,若我是她,我也大概也會抽人吧。”

“……”

“所以,您該慶幸沒有娶到我這種媳婦,如果您跟我說您要納妾什麼的,我可能會忘記什麼以夫為天,連您一塊抽哦。”

“……福兒,你不要再奚落我,同我玩笑了。”他被屋內的油燈照出眉頭糾結的陰影,“若不是你,你以為我會隨便納妾嗎?若不是只有這般才能帶你回李家,我又何苦想過許久才出此下策,若不是當初你爹替皇上講話得罪了丞相,我家與丞相府又是同姓宗族,我們現下已經成親了!”

是呀,若不是當初老爹一時頭腦發熱替那個年幼沒實權的臭皇帝出頭講話,冒犯了丞相,他們家現在還能在這京城橫着走吧?不用擔心柴米油鹽醬醋茶,不用四處湊銀子,不用忍受別人給的人間冷暖,更不用坐下來認真考慮是不是給人家作妾會比較好,會比較不辛苦。她現下大概已經變成他的結髮妻子,該煩惱的也就是怎樣讓夫君不要納妾,不要在外頭亂來……

可那又怎樣,偏偏到最後就是走到了誰也沒有料想過的這一步。

他們定親許久也未有交心,若不是為了老爹,以她睚眥必報小心眼的程度,她再也不會去聯繫退她婚的男人,他也是吧,為了道義為了安心才在退婚後對他們落魄的姐弟照顧有加,像個施恩者,那就夠了,又何必惺惺作態非要娶回她才可以呢?

“李大哥,老實說,我不喜歡你這樣。你沒有哪裏對不起我,就算有,也不是你一人的責任,你已經還夠了,太多了,不欠我們朱家了。所以,不用總是一副想要彌補的樣子。”

“一個想脫罪的爛好人嗎?原來你只是這般看我的,”他訕笑,“我承認剛開始我的確因為歉意才替我們李家還你……”剛定親時,他幾乎沒有正眼看過她。那時候他只當她是個普通的大家閨秀,在他面前總是低着頭,話語不超過三句,第一句——李大哥好,第二句——你來見爹是嗎?第三句——那我先告退了。可……

“可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她沒有像一般的官家小姐一樣,在抄家后哭哭啼啼,在退婚後一蹶不振,在落魄后魂不守舍,相反的……像魚兒溜進水裏般活過來,在他面前露出各式各樣他以前不曾見到的表情,揮毫弄墨,低下身段來賺銀兩堅持還給他;皺眉吐舌,哀嘆生活好辛苦卻不肯無償受他接濟;辱罵親爹,說他讀書讀過頭,只知道皇帝卻不知替家人着想。

多見一次,就多一份不該有的念頭。她本該屬於他的,她本該與他舉案齊眉的,她本不需要吃苦的,怎得與他如此不遠不近不冷不熱,那日他只不過將腦海里盤旋不去的想法吐實了而已,哪知沒有將她拉近一點點,反而讓她避之唯恐不及,連基本的照面都不再同他打。

“我不要在你這裏當什麼好人,你大可看輕我,只當我想享齊人之福便是。但是,福兒,我不打算放棄。”

她想開口說些難聽的話,卻被他率先一步阻截,似乎早料到她不會多給他面子,“銀兩我留下,你們若是不願用,或丟或放但憑你們決定,告辭。”

什麼或丟或放,不要就是不要,她拽緊銀袋正想硬脾氣地追上去已邁步走出大門的李廬陽,衣角卻被朱小九緊緊拽住,“別追了。”

“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不要李家的施捨了嗎?”

“咱們的骨頭還沒能硬到能隨便和人翻臉的地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別忘了這房子也是李大哥幫我們租用的,雖然有要繳房租,可是比起市面的價格,你懂的。”

“……”要什麼骨氣,為什麼不幹脆失憶算了。”

如果沒有過去大小姐的回憶,如果沒有和李大哥訂過親的過去,如果她一開始就是個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着急的窮丫頭,那麼,此刻的她就不會去計較什麼妻妾名分,不會有心理落差不平衡,不會聽見豪門公子要納她為妾還啃着鹹菜假裝有骨氣的拒絕了。

她應該會很心甘情願感恩戴德地匍在他腳下叩首謝恩吧?

既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那不如讓房梁直接砸在她腦袋上,一了白了,讓她徹底忘光過去,壓根不記得自己抬頭挺胸過……

睡在別人的屋檐下,朱八福輾轉反側,手裏把玩着李廬陽留下的銀子,扔銀子這種暴殄天物的事她就是做不下手,銀兩的銅臭光芒在燭光下印在她眼眸里,硬邦邦的元寶忽然睜開了天眼——

“女人,本來就沒必要逞強吧?”

“呃?”

“不會軟下身子利用男人,本來就是你太笨蛋了呀。”

為什麼這錠銀子的口氣像透了自家弟弟朱小九,他銀子精轉世哦?等等,她再沒出息也不能被一錠銀子教訓吧,“……喂!你憑什麼罵我笨蛋?”

“就憑我是天下所有人最愛的東西,為了我統統不擇手段,當小妾進青樓高官厚祿,就連皇帝老子也不能沒有我。在我面前,假清高些什麼?”

“你……為什麼越變越大?”

“幫你失憶呀。”

什,什麼?幫她失憶?手裏的銀子猛然間無限制變大變高,衝破了床帳,頂破了天花板,大有直衝雲霄的氣勢……

“喂!!這房子不是我家的,你不要恣意搞破壞呀!房梁……房梁掉下來了!小九,小九!銀子要殺人啦,快逃命呀!”

一截沉重的木樑懸在半空,對準了她的腦門直直地砸下來……

她一身冷汗,被震懾得無法動彈,眼前一黑,只聽耳邊響起一聲渾厚的“咚”聲,隨之而來的佈滿全身的疼痛……

好痛,她一定被砸得很扁很扁了吧……說什麼要幫她失憶……就沒有溫柔一點的辦法嗎?她又不是成精的妖怪,竟然真的如她所願用房梁砸她。

“起來,不要裝死。”

“痛……好痛。我被房梁砸到腦袋了,會不會變腦殘啊?小九,我要失憶了呀!”

“……你失憶還能記得我是誰,真是讓我感動啊,好姐姐。早勸你有點淑女的睡相,還要從床上滾下來幾次才罷休?”

“耶!”

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朱八福看了一眼完好無損的房梁眨了眨眼。

做,做夢嗎?

竟然夢到自己被銀子砸失憶了,她果然是生活壓力太大了嗎?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身,她揉着脹痛的腦袋,開門正要去院裏梳洗,門縫間映出一道單膝跪地的人影——

“屬下衛晨暮求見朱公子!”

“砰”木門被甩回去,朱八福邊抽氣邊背壓大門,好險!差點暴露了自己娘味十足的粉色睡衣!

刑部首府坑爹地跑到她家來幹嘛?要了個命,他還跪在她家院子裏?

“小九!他,他什麼時候來的!”

“唔?嗯?好像天沒亮就跪在那裏了吧。”朱小九張羅着早飯,懶懶地應道。

“什麼?天沒亮就……你就讓他那麼跪在那裏?你知道他是誰嘛!?”

“東序府刑部首府啊。我知道。”

“那你還……”

“他讓我別叫醒你,他在外候着就行。”朱小久盛好稀粥,“覺得不好意思就叫他一起吃早飯吧,你剩一口就夠了。”

“你……”現在不是討論吃早飯的問題好嗎?朱八福打開一條細縫,眯着眼向外探望。

衛晨暮姿勢不變,稍稍抬首,精亮的黑眸從發簾射來目光,似乎察覺到她在門背後偷窺,他拱手抱拳沉道。

“朱公子,若是已然起身,可否快些隨屬下到丞相府一敘。”

“不去!”那個凶地!又想騙她,再放狗咬她一次嗎?少公子都還給他們了,幹嘛還不依不饒的?

“若是朱公子不肯去,在下只能‘請’您前去了。”

收拳起身,衛晨暮黑影一般地閃身,她還沒看到他挪動腳步,他已閃身貼近了門板,黑色的衣襟近在她眼睫前隨着均勻的呼吸起伏着。

她嚇得正要落下木閂,他眼角閃過一絲餘光,指尖力道一點門板,門戶赫然大開,門邊的朱八福被一股氣彈出幾步之遙,叉開雙腿獃獃地坐在地上,

粉色的睡衣,花色袖口,褲管處還袖着兩隻非鴛非鴦的肥鴨,衛晨暮的面色閃過一絲不淡定,見她只着睡衣,他急忙看向別處,避險似地將眼光從少公子心上人身上挪開,“冒犯公子的地方請見諒,請隨屬下走一趟丞相府。”

“你……你你你!”朱八福生怕被發現了女兒身份,急忙掩起自己的睡衣,“都跟你說了我不去了,你聽不懂啊!”

“由不得公子說不去!”

“為什麼!”

“因為少公子失憶了。”

“什……什麼?!”該失憶的不是她嗎?李宸景湊什麼熱鬧?!

“昨夜落水暈厥,今晨轉醒后,他就誰也認不得了。”

可,可就算他失憶了,“我又不是大夫!你現下該找的是郎中大夫吧?跑來抓我做什麼?!”

“因為少公子誰也記不得,卻單單記得朱公子你。”

“………………”

喂喂!這是坑爹呢?不是玩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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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傲嬌學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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