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10.第九章

?“…………”便什麼便,都被硬生生憋回去了!這個丞相公子太不人道了,無端端考驗人的意志力,偏偏還是他最薄弱的那個環節。

甩袖跨步,他怒氣沖沖地跑出了茅廁,把地方騰出給這個大人物。

與考官在茅房不期而遇,沒有心心相惜,反而針鋒相對,朱八福便知自己仕途必然不妙,推門走進主考屋,只見一陣陰風從正堂上吹下來。

只見一張雲台桌案橫擺在高堂之上,李宸景眼觀鼻,鼻觀心地端坐其後,他一襲青紫滾邊的東序制服,顯得整個人氣度非凡,一對莊嚴肅穆的對聯捲軸高懸在身後。

上聯是:明君取士;下聯為:為國求賢。

橫批化作匾額懸在堂頂正中,四個方正大字氣勢磅礴地寫着:榜求俊逸。

一切好像不再是胡鬧開玩笑,嚴肅認真到差錯一下就會被拖去砍腦袋。她咕嘟吞下一口口水,後知後覺地緊張到渾身發抖,曲着膝蓋站在殿堂之下,連頭也不敢多抬。

涼薄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坐。”

她回頭看看身後擺着堂中的椅子,低頭駝背像個小媳婦似得踏着小碎步,摸索着椅子蔫神坐下。

展開點名冊,李宸景看了一眼堂下之人,“那麼,我們這就開始。朱……八福?”

“是!”

“不用起立回答。坐下。”

“……是。”

“方才見面時,倒不見你有如此涵養。”他滿含諷刺地輕哼,兩手交疊擱在唇邊。

“方才……方才,是小生內急在心,上火。”

“哦?現下還憋着嗎?”

“那怎可能,您當我傻蛋呢。誰能憋兩柱香時間呀,那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揭開茶蓋的手停了停,挑眉看向堂下沒防備的傢伙,他唇角輕勾輕聲誘道,“在哪解決的?”

“嘿嘿,就迴廊那片香噴噴的牡丹花壇吶,什麼蝶兒蜂兒全被我趕跑了,哈哈哈哈!您不知道,上茅房什麼的臭死了,還不如我聰明找個香噴噴的地方我就…………”放光的眼兒一抬,對上高堂之上射來的冷冽目光,她這才反應過來,剎車已是不能,只能盯着堂上的考官哥哥無辜地眨眼。

“就什麼?”

“……呃……”眨眼眨眼再眨眼,放過她吧。姑娘家家的,找個地方噓噓不容易吶,又不是男人站在牆角就可以解決。再說要不是他將她逼上絕路,她也不會落魄到破壞那壇風雅芬芳……

“說。”

“就……就順便給那些饑渴的牡丹兒澆了澆人工肥料什麼的……”

“哦。幹得好。”

“咦?”不,不罵她?還誇她在牡丹園裏小解幹得好?這位丞相公子也贊成她使用純天然無費用產生的肥料對嬌艷的牡丹進行愛護和加工嗎?

她仰頭看向李宸景,只見他寬袖一撫桌面,隨手翻了一頁書,注意力始終落在書頁上,沒去多看她一眼。本以為他必然會給自己穿小鞋,看樣子,這位丞相公子繼承了自家老爹的肚量,相當能撐船呀!

她竊喜在心,心中歡騰,聽見他輕咳一聲,又急忙壓下得瑟的表情低下頭,涼涼地問聲從她頭頂掠過,果然又是和四書五經不搭嘎的怪異問題。

“一個裝滿熱水的浴盆和一個空桶,你手裏有兩種工具,一是木瓢,二是小木盆,三是大瓷碗,要把浴盆里的熱水轉進空桶里,要如何做?”

“…………您當我是神經病嘛?我要那些幹嘛?當然是直接倒呀!”

哼?直接倒。好乾凈利脆的答案,比起之前那幾個憋紅了臉也想不出的答案,把木瓢,木盆,瓷碗都選了一遍的蠢貨,這傢伙連思索的時間也不要,劈頭就丟出了答案。哼……不錯。

“尉遲船長一生一共出海六次,其中有一次死了,是那一次?”

“歷史方面的問題么?我對歷史不是那麼在行呢。”她故作懊惱地揉了揉臉,托着腮幫子費勁腦筋的想了想,突然響指一打,粉唇一咧,舌頭吐了吐,“不過,不管是歷史還是地理,人就只能死一次,所以肯定是最後那次掛的唄,對吧?考官大人?”

“…………”還有時間跟他玩俏皮?李宸景放下手裏的書卷,今日第一次正式打量今年的報考學生。

青衫白褂小坎肩,一雙布鞋還帶着粉邊,透着幾分娘氣,先前未曾注意他的容貌,此刻卻是看得分明----白凈的臉盤,眼大有神,睜得炯亮,還算清澈的黑瞳帶着幾分調皮勁,偶爾還會心地一眨,色澤粉亮的唇瓣豐厚卻小小,點在鼻下,時而撇起,時而微嘟,整個人都透足了靈動勁,於官家而言雖是不穩重,卻是沒有那份迂腐不通的酸儒味,還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聰明勁。

“考官大人,您還有問題嗎?”見他遲遲未有新的問題考她,朱八福眨了眨眼開口提醒他。

李宸景收回目光,指腹點在桌面,淡淡問道,“若你中選,想去那裏高就?”

“青州!青州典獄官!”

“…………”那個所有考生都不想去的發配之地---青州?那個所有考生都不想任職的職位----典獄官?這傢伙……雖是通過了他的測試,可也不代表頭殼就真的沒毛病。

“為何想去那裏?”

“為何?”眼珠子咕嚕一轉,她嘿嘿應道,“因為油水多啊!誰要探個監,行個方便,我不就可以……嗯哼哼……”總不能說我爹剛巧被發配在那,所以我想開個後門去照顧他老人家吧?

“……”

“哦哦!我家雖然窮,但是我會很上道的,絕不吝嗇小氣,若是您能點我去青州,到時候我一定不忘孝敬您一份,畢竟……咱也算您的門生嘛!”

“……”品行不端,素行不良,可是……又沒有那些酸腐書生的浮誇之氣,勉強可稱之為誠實。歪門邪理一大堆,不代表有真材實料,他沉下眉心再次出題,“半柱香內賦詩一首,題記‘寒窗’。”

“作詩呀……”她聽完題目低下頭細細琢磨着。

李宸景索性丟開了手裏的書卷,專心致志盯着他,只見他偶爾搖頭晃腦對詞琢字,有時仰頭看看天花板,更甚者起身在殿堂上走來搖去,身一轉就往門口邊兒跑,蹲在地上透過門縫看着門外一片春景就地取材。

按理說,稍有才學之人,對這等題目只當是小菜一碟,經綸在腹之人誰少經歷過十年寒窗?這等感慨還不是張口就來?可越簡單的題目就要看你答出何種新意,這才是難點所在,這傢伙會交給他怎樣的作業,他忽然有點期待起來。

半柱香時間到,李宸景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

“準備好否?”

朱八福深吸一息,點點頭。

“請。”李宸景抬袖示意。

朱八福張唇晃頭念道,“離人哼離殤,紅芍嘆紅妝。垂柳彎身願留人,蓮葉展顏聚月光……”

“停。我知那些淫詞艷句是你所長,我也未有規定不能寫情詩,可我名為‘寒窗’,你離題了。”

“考官大人,我還沒有念完吶,我保證沒有離題的!”她拍拍胸脯,往前邁出一步。

李宸景雙臂抱胸靠向椅背,昂首示意她繼續下去。

朱八福清了清嗓子,復又念道,“離人哼離殤,紅芍嘆紅妝。垂柳彎身願留人,蓮葉展顏聚月光。綿雨願草長,紅袖盼寒窗。十年苦讀名虛妄,勿問戀影在何鄉。”

一首詩念畢,她頗為得瑟,眉飛色舞地挑眉看向殿堂上的李宸景,比喻擬人,工整對仗,不僅精準地扣住主題,還哼出了婦女同胞的心聲,簡直就是一篇驚為天人的文學作品。

沒有期待意料中的誇獎,李宸景陡然靜默下來,緞面廣袖流垂下書案,思緒深重的眼眸轉向手邊的熏香,他輕捻慢弄,凝氣吐納,好像壓根不在意她的比喻擬人優雅工整,又似被勾起了心底的什麼東西,遠目看向窗外。

幹嘛故意無視她啊?不滿她為廣大女性同胞發聲嗎?她只不過說了實話而已啊,女人本來就是為了這些臭男人吃了不少苦嘛,這些在東序府讀書的,還有那些門外考功名的,每個傢伙的身上肯定都有好幾筆沒還的情債,家中痴等的情妹妹,青樓里的等着從良的小姑娘,還有什麼三妻四妾的……

實在受不了他難辨喜怒的思量,她不安地眨眼,索性率先發問,“您看……這題對了嗎?”

“你是不是有斷袖之好?”所以才毫無男人氣概,胭脂粉味甚濃,像個娘們般毫無陽剛之氣?人如是,詩也如是——詞句里沒有抱負,毫無氣節,既非忠君愛國,又非義薄雲天,反而情意綿綿,柔情似水,像個嬌媚的女子在艾艾詠嘆。

“……唉?”

什麼什麼?他這考官接得是什麼評語啊?是她聽錯了嗎?

“小生的這題……”

她想把話題拉回正道,可已邪念叢生的考官已然不讓她如願,“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試試看。”

“…………哈?!”瞳孔陡然放大。

跟他試試看?試試看……什麼?男人……和男人能試試看什麼?她的腦子裏可沒有男人和男人可以做且見不得人的醜事呀。

“試試看,喜歡我。”

“………………”喂喂喂,仁兄,你那種“要不要買這隻小狗回去養”的口氣是什麼意思啊?

朱八福面色土黑,面對濫用職權解決自己感情問題的考官大人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該如何婉拒考官大人的邀約呢?直接說,她對男人沒興趣?瞎了吧?她對男人沒興趣,難道將來要跟女人成親過一輩子嗎?那她對他沒有興趣?那更瞎了吧?別以為她不知這官場腐敗,考場黑暗,像他這種利用職務之便要挾考生的東西,說什麼“試試看,喜歡我”,潛台詞分明就是在警告她這個小白臉。

“哼,識相的就從了大爺,給大爺當男寵禁臠,否則,哼哼哼,你這一輩子都別想踏入仕途。”

汗如雨下,焦慮糾結,都怪她沒事愛顯擺,對着他吟什麼情詩,這下好了吧,人家想歪了。

“大人,你,我,我們這……”

見她面有難色,李宸景挑眉,“怎麼?喜歡我很難嗎?還是……你討厭我?我就如此不討你喜歡?”

“不不不!大人如花似玉,貌若天仙,艷冠群芳,是小生小生我配不上您!”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閑話少說,先拍再說。

“配不上?”他冷哼,“此乃我平生最討厭的借口。”

“唉?”拍到馬蹄子上了?

“配不上我,那你想配上誰?”

“……我,我……好歹也該是只雌□□。”

“你嘀咕什麼?大聲點。”

“小生是在說,小生家裏三代單傳,還等着小生替朱家延續香火和血脈呢,所以請大人明鑒,還是放小生回去找媳婦兒吧。”小九的確是家中獨苗兒,她這麼說其實也不算撒謊吧?

“子嗣?”對於她的思慮周遠,李宸景置若罔聞,只若有似無地朝門外守備的御林軍瞥去一眼,突得壓低聲音開口承諾,“我沒打算阻你傳宗接代,也不打算對你做出逾矩之事。嫁娶由你,只要你肯跟我試試就好。”只要乖乖聽話,和他一起演出好戲給那傢伙看便可。

唉?當她是三歲小娃啊?這種不給力的保證有個毛用?一般來說,男人對女人承諾,“我就抱抱你,絕對不會多做什麼”的時候,心裏已經在撥人衣服,扯人褲腰帶了!

不過,男人和男人……要怎麼逾矩?她只拜讀過男人和女人的春圖□□,男人和男人的話,口味也太重了吧?

搖頭甩頭,她在想什麼吶,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幹嘛管男人和男人要怎麼做。

臉頰燒熱,她小心地抬頭偷瞥向殿堂上的李宸景,不同於她的不自在,他悠然自得飲茶品茗,好像他方才所說只不過一道最簡單的考題。

這太奇怪了,她不得不開口問,“為……為什麼李大人您突然對我……”

“你送過情信給我。我想試試看,被喜歡是什麼滋味。”

為什麼說得好像很可憐一般,好像從來就沒有人喜歡過他一般?他不是和那位花魁姐姐……

“就,就算是這般,也不必找個男人……”

“女人太麻煩。”那種嘴巴上說著情愛,轉念便會怨命怨天哭哭啼啼,述說自己有多苦多難多無法與你相守的生物,他不想猜度。

朱八福瞪大了眼,這是什麼邏輯呀?女人太麻煩了?所以就找個男人來解決嗎?

“你若不願,便算了,且去吧。”見她糾結不已,他也不過多勉強,袖一揮,便想打發了她出去。

“等等!”朱八福伸長脖子,“我,我若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被你公報私仇和諧了?”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沒有功名和仕途事小,沒有銀子養家餬口事大!

他很官方地揚揚眉頭,不置可否地飲茶,幽幽拋出一句玩味的答覆,“你,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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