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沈曼卿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醫生告訴她,徐南渡只記得她一個的時候,她愣在原地。
她需要好好消化這句話,抱着一肚子的疑惑推門進去,才明白什麼叫只記得她。
徐南渡虛弱地靠在靠背上,眼睛緊緊盯着她,徐南渡雙眼溢滿水光,清澈如不懂事的孩童……她心裏毛毛的。
很快沈曼卿就知道,話不能瞎說。
不是眼神如新生兒童,尼瑪就是活脫脫的兒童啊。
她忍不住罵人了。
徐南渡像她伸手,醫生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徐南渡握緊她的手之後滿足地笑了一下,把臉埋在她手心裏,笑了一下,“我記得你,沈曼卿。”
沈曼卿回頭向醫生求助。
徐南渡緊接着又說,有些生氣,“他們是誰,你讓他們走。”
“他們是醫生。”沈曼卿心裏咯噔一下。
“醫生是誰?”
沈曼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南渡,徐南渡目光澄澈,兩人四目相對,沈曼卿率先敗下陣來。
她要找醫生談話,被徐南渡緊緊拽住衣服不肯放。
沈曼卿只好耐心解釋,“你生病,需要醫生給你看病,現在我要去跟醫生說話,這樣你的病才能好,你先放手好嗎?”
“那你不能走遠。”
“不走遠。”
“就在我眼前說。”
“好,我們就在旁邊。”
沈曼卿實在沒想到,徐南渡還有這麼粘人的時候。
醫生告訴她,徐南渡的癥狀是暫時的,他的大腦中掌管記人記事的區域出現一些問題,學習能力不受影響,只是現在就如一張白紙,要從頭學起。
事關重大,沈曼卿不敢一個人擔責任,她悄悄找來蘇秘書,蘇秘書被嚇了一跳,看着陌生的老闆瞪大眼。
兩人商量,首先不能讓外界知道徐南渡的狀況,能瞞多久是多久,徐南渡的身體狀況很可能影響公司股價和他在集團中的地位,其次,其次……要有人能照顧他,幫他重新獲得一切需要的知識。
工程浩大。
徐南渡繼續待在醫院沒有意義,醫生提供不了新的治療方案,只能讓他們把病人帶回家,找地方靜養。
徐南渡問沈曼卿,“沈曼卿,你是我的什麼人,為什麼我記得你?”
沈曼卿渾身僵硬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沒有等到她的答案,徐南渡自己猜測起來,他一拍手說道:“親人嗎?”
沈曼卿搖頭,至親至疏夫妻,但是是離了婚的夫妻。
“愛人?”
這個問題沈曼卿真的沒辦法回答,這一次她沒有搖頭,因為她不知道怎麼跟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解釋,他們是曾經的愛人。
見到沈曼卿不否認,徐南渡把臉湊到她的眼前,眨巴眼說:“所以說是愛人嗎?我聽到護士說,愛人是很親密的關係,是可以親嘴的那種嗎?”
沈曼卿抓狂,徐南渡這個人怎麼連失憶都不讓人省心!
再這樣下去她要罷工了。
為了躲避外界的關注,在蘇秘書的安排下,他們去了國內一個海濱城市周邊的小鎮。小鎮沒有因為商業化被過度開發,還保留着原始的樣子。
徐南渡在小鎮上有產業,是一棟非常漂亮的臨海別墅。
別墅的樣子和這座小鎮一樣,古色古香,不過分奢華,透着古樸和安寧。
走前,蘇秘書說:“你們就這麼一走了之不太好吧,老闆忽然消失,肯定不能消停。”
“那怎麼辦。”
蘇秘書輕輕咳嗽了一下,在沈曼卿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悄悄瞄了徐南渡一眼,又很快恢復神色,為難地提議:“我覺得吧……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建議。”
“你說,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你就說,你們是去享受二人世界的,在微博上公佈你們的關係,這樣不就少了許多麻煩,管天管地,還能管人談戀愛嗎?”
沈曼卿奇怪地看着他,“你確定?”
蘇秘書被她看着差點心虛,挺起胸膛堅決地說:“沒有時間了,現在只能這麼做,堵住攸攸之口,你知道,公司裏面各方角斗,派系之多稍稍不慎都會萬劫不復,曼卿姐你也是知道的,餅就這麼大,但想吃餅的人有那麼多,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抓住老闆的痛腳,這個時候不能功虧一簣。”
沈曼卿不習慣這樣高調,她很久沒有上過微博,機場裏的廣播已經響起,“請還沒有登機的旅客速到櫃枱辦理登機手續,您乘坐的航班就要起飛了。”
她握着手裏的手機,手心滲出細汗,這時什麼都不記得的徐南渡似乎看出她的苦惱,睜着無辜的雙眼,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
“好好,這個好。”蘇秘書忙道。
沈曼卿不得已在上面更新了一張照片,是蘇秘書給他們拍的,握住的一雙手。
她沒有在微博上寫什麼文字,一張圖說明一切,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關注她的網友感慨,“恭喜曼卿,這一次登上的,應該是財經新聞。”
等到網友想要深挖他們去了哪裏的時候,沈曼卿帶着徐南渡早就登機逃之夭夭。
蘇秘書留在申城放出假消息,說他們去了歐洲度假。
沈曼卿的生活正像她從前期待的那樣,平凡而溫馨。
每天早上醒來,徐南渡會去樓下不遠的老街上買豆漿油條,廚房灶台怎麼用還是沈曼卿教他的,教會他之後沈曼卿就徹底閑了下來。
複雜的東西徐南渡不會弄,但是煮麥片或者小米粥還是可以的。
等到沈曼卿從大床上翻個身,懶洋洋起來的時候,樓下的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美好的一天就這樣開始。
聽到沈曼卿的腳步聲,小白狗悟空一下子從狗窩裏跑出來,激動地搖尾巴,非要沈曼卿抱抱它才肯消停。
徐南渡冷笑,哼。
這時周塵也醒了,他很抱歉地看着徐南渡,撓着頭說:“南哥對不起,我起遲了,我明天一定幫你!”
徐南渡繼續冷笑,呵呵,你昨天前天大前天也是這麼說的。
這時一陣歡快的笑聲的響起,“媽媽!媽媽!我們今天是要出海嗎?”
看着沈明曦的笑臉,徐南渡一顆不住跳動的心已經麻木了。
說好的二人世界,都是騙人的。
終於把一個一個都打發了,周塵帶着沈明曦出去玩,家裏剩下徐南渡、沈曼卿和一隻被養胖的,有多動症的狗。
徐南渡委屈撇嘴,“我也想出去。”
“那我們也出去吧,去海邊,順便複習一下昨天學的東西好嗎?”
徐南渡丟失記憶的同時,過去學到的知識也一起忘記了,一開始沈曼卿拿沈明曦的話本給他看,但是學霸始終是學霸,就算是從頭再來,對知識的吸收速度也快到驚人,明曦用不了幾天,就不想和他一起看書,學習速度太快,打擊人。
很快,小學水平的周塵小朋友也拒絕和徐南渡一起讀書。
沈曼卿暗想,徐南渡小時候也是這樣嗎,這麼聰明,獨孤求敗的高嶺之花,所有人都退避三舍,隨隨便便考試,都是第一。
她錯了,徐南渡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因為學習是徐南渡生存的下去的唯一可能,所以他不得不學,別的孩子只想玩不想學,他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個小時,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學習這個世界的奧秘,學習長大的方法,學習可以擺脫命運的可能性。
他所有的努力,都變成實實在在的回報被他握在手裏,這不是因為他比別人聰明,而是要感謝他的心性比別人更堅忍不拔。
還有一些沈曼卿不知道的事。
徐南渡當時找到孫蕙談話,他的養母找到他,對他說,她查出患了癌症,晚期。
養母一改往日的凌厲,露出疲態,伸出如枯柴的手,要握住他的手。
養母嘆息着說:“我對不起你,但是蕙蕙沒有錯,我一個垂死之人,沒有別的願望,只有一個願望,不然我死不瞑目。徐南渡,你放過蕙蕙,就當我求你。”
所以徐南渡沒有動孫蕙,只是給了她一張機票,讓她去國外,不要再回來。
徐南渡沒有對任何人趕盡殺絕,他的處事方法總是留有一線生機,端看個人的選擇,這讓沈曼卿有時候也會疑惑,眼前這個粘着他,會撒嬌的徐南渡,真的會殺死她父親嗎?
她總覺得,霧裏看花,她離真相只隔了一層紙。
“卿卿。”
自從在海邊住下,徐南渡就喜歡這麼叫她,怎麼糾正都改不過來。
沈曼卿回過神。
“怎麼了?”
“卿卿。”
“呵……嗯。”
海風卷着浪花拍打細膩的沙灘,嶙峋的怪石,海帶和海洋里的小生物被帶到岸上,徐南渡隨手撿了一個海螺。
“你躺下。”
沈曼卿疑惑地和他並肩躺在沙灘上。
入秋以後,天氣轉涼,平躺的視角向上看去十分震撼,天顯得既高又藍,和湛藍不同,不是那種濃郁的,似乎飽滿的要溢出來的藍色,而是由深入淺的,被隨手塗抹了幾抹純白雲朵的碧藍。
徐南渡把手上的海螺貼上沈曼卿的耳朵,陣陣濤聲被聚攏在沈曼卿的耳中。
徐南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是沈曼卿眼睛一眨,他的表情又變成了天真活潑的樣子。
他說:“海螺內能聽見濤聲,是因為海螺的結構造成的空氣的共振,我說的對嗎?”
沈曼卿笑道:“對。”
徐南渡躺在她的身邊,仰着頭求誇獎。
沈曼卿忽然想起來,徐南渡問過她,他們去一個無人的小島好不好?躲起來,誰也找不到他們,任何紛擾都不能打擾他們。
如果世界上真有那麼一片桃源就好了。
晚上沙灘上能看見滿天搖搖欲墜的星子,映在徐南渡的眼睛裏,不遠處是鎮上的人點着火把放煙花,人聲一浪蓋過一浪熱鬧極了,問了當地人,才知道他們在慶賀媽祖升天日。
偏僻的沙灘鬧中取靜,徐南渡趴在沈曼卿耳邊問她:“卿卿。”
“我們是愛人對不對。”
沈曼卿回望他。
徐南渡的嘴唇貼上來,溫暖濕熱。
沈曼卿呆在原地,被他嘲笑,“你現在的表情好傻,比我還傻。”
沈曼卿生氣,你才不傻!你傻了還會佔人便宜!
徐南渡看沈曼卿不理他,緊張地湊過來拉她的手,“卿卿,愛人除了親吻,是不是還應該睡在一張床上,生孩子?”
……沈曼卿已經不知道生氣是什麼了。
她是不是應該給徐南渡上生理課?
時間過的很快,這天她接到蘇秘書的電話,電話裏面蘇秘書的聲音有些緊張,問她:“曼卿姐,怎麼辦,孫蕙給老闆發了婚禮請柬,還請了很多公司董事,老闆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