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9.九

由於江以蘿對自己容貌的過度自信以及江東對女兒的無限寵愛,江家舊宅里除了見客的書房外,所有需要裝飾的地方都掛着江以蘿的照片和以她為主要內容的油畫。

從三歲的她到二十三歲的她,由地下室到閣樓,足足掛了五十餘幅。

尤其是琴房那幅和她真人同等大小的油畫,畫工細膩到可以毫不費力地看清十六歲時的她臉上的每一根淺金色的絨毛。

最怕被人發現自戀屬性的江以蘿心虛不已,先發制人道:“那我回去拿自己的東西的那次你為什麼不揭穿我?誠心看戲么?”

“難道不是你先騙我說奸商害你家的積蓄打水漂,和你相依為命的媽媽又生了重病?”

江以蘿繼續咬緊牙關理直氣壯:“你霸佔了我家的房子,我不是怕說實話你會內疚么!”

“呵~江小姐真是心地善良。”

黎錚的眼神讓江以蘿直覺得自己是楊白勞家的江喜兒,她張了張嘴卻無可辯駁,挫敗又慶幸地想,幸好面前這位黎先生沒有黃世仁的惡趣味,不然自己豈不是要變成小肉、文里總裁的禁、臠了?

每天至少被不可描述三到五次,沒有人身自由,親戚來了也要用手和嘴巴代為勞動,被折磨到千瘡百孔卻還得死心塌地地愛上仇人之子,千辛萬苦地逃出去后又發現有孕在身,只好找個破破爛爛的地方邊做苦工邊含辛茹苦地獨自撫養孩子十年八年,直到總裁找到自己才能喜迎大團圓結局……

聯想了半分鐘便一陣惡寒的江以蘿對上黎錚的眼睛,才想起他未必是沒有惡趣味,而是和季泊均一樣對自己根本提不起性、趣。

她偷偷瞄了瞄左前方的鏡子,雖然頭髮略微凌亂,妝也有點花,體味更不怎麼好聞,但仍舊是能讓真的戴玖玖也無地自容的超級美女,這修長白皙的脖子、這玲瓏有致的身材、這長破天際的美腿,看不上自己的季泊均和黎錚要麼就是gay要麼就是眼睛斜視!

江以蘿稍稍找回了點自信,剛要開口,門鈴就響了。

來人喊了聲黎先生,將手中的袋子交到黎錚的手上便離開了,眼睛從始至終沒有往屋裏瞟一眼。

黎錚把袋子丟到江以蘿面前:“衣服。”

實在忍受不了自己滿身酸臭的江以蘿扭捏了一下:“我能用你的浴室洗個澡嗎?”

黎錚做了個自便的手勢,轉身回了裏間。

江以蘿洗過澡,重新香噴噴了起來,衣服有點肥,但她身材夠好,穿什麼都美。美貌一恢復她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覺得肚子餓。

走出浴室,她正想厚着臉皮再向黎錚借點錢出去吃東西,門鈴又響了。

黎錚尚在裏間的書桌前工作,江以蘿看了眼壁鐘上的時間——送晚餐的?她咽了咽口水,走到了門邊。

打開門的瞬間,江以蘿和門外的人同時怔住了。

認識兩年,訂婚一年,退婚四個月,這還是季泊均第一次看到江以蘿不化妝的樣子。

別的女人化妝是為了變美,她化妝卻是為了變俗變醜?蠢得連自己都收拾不好,卻從不肯承認自己笨。

膚如凝脂吹彈可破、烏髮紅唇眉目如畫,季泊均腦子裏瞬間浮出了這幾個詞。

下一個瞬間他又看到江以蘿沖自己揮了揮爪子,不自然地笑道:“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那句‘失去了緣分的人,在同一座城市也不容易遇到’果然是騙人的,呵呵呵……”

季泊均還沒回過神兒,黎錚就走了出來。

黎錚看了眼江以蘿,江以蘿馬上收起爪子夾着尾巴滾進了屋。

“早晨約你的時候沒想到中午江以蘿會突然出現……你給我看的合同有問題,我們出去談?”

季泊均莫名地感到混亂,頓了頓后,他神色如常地說:“這事兒不急,我趕飛機,司機還在下面等,你回去了我們再談。”

黎錚沒問他趕飛機為什麼不直接打個電話、還親自上來,只淡淡地“嗯”了一聲:“我至多再呆兩天就回去。”

季泊均離開前又往房內瞟了一眼,江以蘿正伸着脖子往外看,四目相對后,她趕緊躲了回去。

待季泊均走遠,她十分不滿地問:“喂!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我會出現在這兒是巧合?你那麼說他會誤以為我是故意來找你的。”

黎錚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不緊不慢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后反問:“怎麼,怕季泊均誤會?”

江以蘿垂頭喪氣地“嗯”了一聲,對季泊均來說,她的存在感居然低到他看到自己出現在好朋友的房間裏也無動於衷。

“怕他誤會剛剛為什麼不解釋?”

“越解釋越亂……”

江以蘿自然怕季泊均誤會,季泊均一定會以為她是為了激起他的醋意才處心積慮地勾搭黎錚。

淪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還垂死掙扎博關注,他會這麼想自己吧?不過在季泊均的心目中,她的形象早就糟到不能更糟了,再多一條其實也沒多大關係。

想通了這點后,重新振作的江以蘿再次感到飢腸轆轆,她正想開口借錢,黎錚的手機卻響了。

掛上電話后,黎錚看了江以蘿一眼,江以蘿順勢問:“要不要吃晚飯?”

“你想請我吃?”

“……好呀。”黎錚幫她擺脫那兩個老男人,她理應請他吃飯,只是眼下錢包和手機都不在身邊,“不過你能不能先墊付,等我老闆來了,我就還你。”

黎錚不置可否,拎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走吧。”

出乎江以蘿的意料,黎錚並沒直接在酒店吃,而是帶着她開車離開了鬧市區。

眼見車子越開越遠,身負巨債的江以蘿漸漸開始忐忑不安:“黎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爺爺家。”

“你爺爺家?”

“今天是我爺爺的死忌。”

“你是回來掃墓的?”

“嗯。”

待黎錚把車子開進了一棟看起來頗有歷史的別墅,江以蘿才想起問為什麼要帶自己來他爺爺家。

“我爸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要我一定帶‘女朋友’回家吃晚飯。”

“女朋友?”

“你叫我‘老公’的時候,我爸也在。”

“……你要我冒充你女朋友,為什麼不事先問我的意見?”

“你在我父親叔伯面前叫我‘老公’的時候,也沒事先和我商量。”

“……”江以蘿拉下副駕駛的遮光板,照了照鏡子,“你早點和我說,我也好準備一下,這麼素麵朝天、兩手空空地過來,要給你丟臉的。”

“越丟臉越好,你等下千萬別拘着,更不用給我留面子。”

“我……理解不了。”

黎錚停下車,繞到副駕駛替江以蘿打開了車門,言簡意賅地解釋:“我爸老糊塗了,想給我娶一位非常惡毒的后媽,我只好給他找一個更不着調的兒媳婦——這樣才有談判的資本。”

江以蘿面露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和我一樣也是沒有親媽疼的苦孩子。放心!這個忙我一定盡全力幫!可是,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爸爸覺得我不着調?”

黎錚牽起江以蘿的手,低下頭沖她笑了笑,這個笑容異常溫柔,配上他英俊得一塌糊塗的面容,害得江以蘿臉上一紅、心中一動。

然而黎錚一開口,卻又再次讓她升起了與他同歸於盡的念頭——“你不用刻意表現,本色出演足以。”

見江以蘿愣着,他又拍了拍她的肩,鼓勵道:“我想要的效果只有你的達到。”

“過!獎!了!”江以蘿彷彿能聽到自己的牙齒在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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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小姐的七色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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