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在趙雨來的記憶里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生活還跟過去一樣，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該上班的時候上班，該撕的逼一點都不少撕。
趙雨來十五歲以練習生的身份進入娛樂圈，天天起早貪黑的舞蹈，聲樂，表演，形體，禮儀，為了不被淘汰，一天睡不到六個小時。偶爾遇到老師遲到，一點點的休息時間，隔着玻璃看着那些公司的高管股東人五人六，一臉高傲的匆匆路過，就想啊，這些人都整天不用上課，也沒聽說有什麼特別多具體負責的事情，還總是好像很忙的樣子，他們都忙個啥？
姑媽在圈內混了多年的同期生吳馳告訴他：”撕逼啊！這些人整天就忙着撕逼。”
趙雨來當時不以為然，直到十幾年後，撕逼成為他的工作重心，他為了當年的不以為然特地請已經是連鎖婚紗攝影店老闆的吳馳吃了頓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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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雨來上班的電視台叫東興，是國內唯一一家做的像樣子的非國|有上星電視台，三十八層的東興大廈成獨特的螺旋外形，也算是個地標。趙雨來不用打卡坐班，在辦公室的時間不算多，但是每周三的上午他是基本都會在，因為有個高層例會。
從地下停車場電梯直上三十五層，電梯門一打開，趙雨來就看見台長吳家思從對面的電梯裏正好走出來。
看見趙雨來，吳家思很高興的樣子，笑容滿面，揚手說：”早，雨來。”說著話就將一個紙包塞進了趙雨來的手裏：”給你的。”
“什麼東西啊！”趙雨來將紙包拿起來看了看，上面全是英文，一個中國字都沒有，哪怕看見上面有大大的coffee，還是有點嫌棄的說：”全是鬼畫符，欺負文盲是吧？”
吳家思樂呵呵的，也不計較趙雨來的態度，說：”好東西啊，我閨女去牙買加玩帶回來的，絕對是最好的藍山！知道你喜歡喝，給你一包。”
“那真是好東西，謝了！”趙雨來笑着塞進自己的包里，繼續和吳家思侃：”牙買加那地方不是窮得要死嗎？你閨女跑那去玩什麼啊！”
“可不是嗎？我也說啊，一個女孩子去歐洲美洲就算了，那種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就是不聽，一定要去！”
“還好我沒閨女。”
“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這輩子恐怕是到不了啦，下輩子吧。”
“你才多大啊，這輩子還長着。”
“長個屁，說不定過會兒出去就被車撞死了。”
吳家思徹底無語，他覺得完全沒辦法跟趙雨來愉快的聊天，白瞎他一袋上好的藍山了。
但是該說的話也不能少說，湊近了，進會議室前他貌似不經意的在趙雨來的耳朵邊上小聲哼哼了一句：“今天八少心情好像很是不錯，十之八|九又要作死！”
八少，大名吳家山，五加三正好是八，所以趙雨來給起了個渾名叫八少，別看名字跟吳家思放一起跟兄弟似的，實際上兩人的關係都快出五服了，但總歸也算是親戚，都是東興背後大股東的親戚，所以自從一年前空降過來當了副台長后一心一意的使壞想把吳家思這個台長取而代之。
毫無疑問，八少是趙雨來這個吳家思最親小弟的主要撕逼對象。
說著話就到會議室了，吳家思坐在長桌的最前端，而趙雨來坐在桌子的最尾端。吳家山坐吳家思的下首。
製作總監，說起來也是個’總’，但上面還有台長，N個副台長，總編，N個副總編，部長，N個副部長，還不算上各個大股東。趙雨來能在這種高層次的會議里撈到一個位置還是吳家思給面子。
會議內容就和吳家思預料的一樣，吳家山又作死了。
吳家山提出要引進米國一個知名的選秀節目，他說：“Amazingvoice是米國近幾年收視率最高的綜藝節目，上一季決賽收視率接近破7，國內還從來沒有沒有一個綜藝節目可以超6，如果我們可以拿下這個節目，將打破國內的的收視紀錄，而且它的獨家網絡轉播權將幫給我們東興的視頻APP打開新的局面……”
不緊不慢，條理分明，有理有據，搭上吳家山斯文的氣質，俊朗的外表，如果不是前幾天趙雨來才跟吳家思說過一模一樣的話，趙雨來沒準真的會給吳家山投贊成票。
趙雨來覺得吳家山真是有點本事！他和吳家思在日料店的包廂里私下說的話也能知道！
不怪趙雨來有事沒事不愛搭理吳家思，說起來也是有血緣關係，同樣是米國名校的畢業生，年紀也相差不大，挺着啤酒肚，留着地中海髮型的吳家思跟吳家山比起來，在趙雨來這個純gay眼裏吳家思簡直就是一坨屎！
“反對！”趙雨來舉手，打斷吳家山的慷慨陳詞：“去年版權方才賣出過一個冒險類綜藝的版權給腐國，成交價八百萬英鎊，吳副台是準備在破收視紀錄前先把冤大頭版權費紀錄給破了嗎？”
趙雨來的語氣不佳，但是吳家山也沒有生氣，認真的回答趙雨來的問題：”如果真的拿下它的華夏版權，就如雨來說的，應該是需要一筆不菲的版權費，但這筆錢也絕不是冤枉錢，一來，巨額版權費將成為我們的一個炒作點，二來，巨額的版權費也讓觀眾更相信我們東興的實力——“
說著話吳家山翻動事先準備好的PPT，一切數據一目了然，清晰可見。而趙雨來勾着嘴角漫不經心的聽，順便瞄着手錶，每隔五分鐘左右舉次手：”反對！”
趙雨來什麼人，十四歲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混日子，耍起流氓來他自己都怕。偏偏他在這行里混了十幾年，每次反對的理由都聽起來像那麼回事。
最後謙謙有禮的帥叔叔，八少吳家山終於還是被激怒了，不淡定的拍了桌子：”這個項目我吳家山可以全權負責，不管項目進行到哪個程度，只要被證明這是個失敗的項目，我吳家山承擔一切經濟損失！”
趙雨來聽了這話在長桌的尾端伸長脖子，問：”引咎辭職嗎？”
吳家山咬牙切齒的看着趙雨來：”好！”
這話讓趙雨來看到了曙光，咧着嘴笑了，順便丟給長桌首位的吳家思一個小眼神。
一直坐着看戲的吳家思心領神會，衝著趙雨來伸出手意思性的下壓了兩下，說：”好了，都是為了台里好，家山別生氣，雨來也是，說了你好多次了，討論問題的時候語氣好一點，不要這樣沖。現在說下一個問題——”
由於吳家山和趙雨來撕逼佔用太多的時候，這次例會開完的時候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十來號人慢吞吞的從沉悶的會議室出來，吳家思毫不避嫌的拉着趙雨來一個人要去公司隔壁的美食城吃火鍋。趙雨來剛答應，約着分別回趟辦公室，十分鐘后樓下匯合，就看見吳家山衝著他們走過來了。
看着越來越近的吳家山，吳家思和趙雨來面面相觀，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趙雨來嘴唇不動，用只有吳家思可以聽見的聲音的哼哼：”他不會想和我們一起吃火鍋吧？”
吳家思覺得趙雨來有時候真是腦子有坑！
“我覺得他是剛才被你氣狠了，過來揍你一頓的。”吳家思堅定的小聲說。
然後他們看着吳家山微笑，聽着吳家山說：”雨來，今天我語氣不好，有點沖，都是為了台裏面，你別介意，回頭一起吃飯，我請。”
這話說得趙雨來跟吳家思都覺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吳家思被劈得有點神經錯亂了，等到吳家山走遠了他拉着趙雨來說：”卧槽，他發什麼神經啊！不是看上你了，準備趁着吃飯給你下藥主動獻菊吧。”
扯淡吧，誰不知道趙雨來就是個粗俗貨，就煩的就是一臉笑的精英小白臉受。
中午和吳家思吃完火鍋，趙雨來就沒再回台里，直接開車去了影城。趙雨來有個周播的情景喜劇在那邊拍。劇名叫神仙咖啡屋，講的是幾個神仙下凡玩，莫名其妙回不去了，開了間咖啡屋的日常。咋聽起來一般般的故事，卻有着超高的人氣，超過三個點的收視率更是完敗所有青春偶像劇和肥皂大媽劇。
趙雨來到影棚到時候，正拍到文曲星被拿着菜刀的嫦娥追着在屋頂上使出十八般武藝，飛檐走壁，倉皇逃竄。
理論上這樣的場景上要吊威亞的，但是沒有，因為所謂屋頂不過是五十厘米高的一個檯子。
兩個人在上面慢吞吞的跑，回頭後期加速一下，加上一些法術的五毛特效就算完事了，吊威亞的設備費用就被節省下來了。毫無疑問，這個主意是趙雨來想的。
這一場拍完，隨着導演張念一聲卡，影棚里的人目光全集中在了趙雨來的身上，張念更是快速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衝著趙雨來走過來，笑容滿面：”雨來你來了啊！”
趙雨來直覺就不對，扭頭就想跑，卻被打板的小弟果斷攔截，扭頭想繞過去，卻被演食神的胖子王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幹嘛啊？這是幹嘛啊！”趙雨來兇巴巴的衝著胖子王瞪眼的時候另一隻胳膊也被張念給拽死了。
“雨來啊！你來得正好！二十幾號人就等着你來收工了！”張念表情豐富的就像是被拐婦女遇到打拐警察一樣。
“這話說的，我半個月沒來了，你們一直沒下班啊？”趙雨來對張念沒點好臉色，說：”沒聽說哪個片子製片人不到不能收工的！”
“別的片子怎麼能跟我們比，我們這個可是趙哥的片子！”演文曲星的曲乾在邊上一臉諂媚的笑。
“有事說事，少拍馬屁！”哪怕曲乾現在身價一集也上十萬，粉絲大幾百萬了，走在大街上也要戴墨鏡了，趙雨來也是一臉的不待見。
不只是不待見曲乾，還有張念，還有在邊上圍成一圈掛着傻笑的主演配角化妝服裝道具場記們。
事情說起來也不複雜，大概就是這集裏有個配角被張念送給了一個叫張天翔的偶像劇當紅小生當還人情的，結果現在人半路上出了點小車禍，人沒出什麼大事，但肯定今天是拍不了。
按道理說吧，隨便找個人替了就行，但偏偏之前另外有一個有點背景的小歌手曾經找張念要過這個角色，被張念用同樣有些背景的張天翔給擋了。現在如果隨便換個小貓小狗的，回頭張念沒法向小歌手背後的金主解釋。
“這不是現成的人嗎？！你還不趕緊的給人打電話？！”趙雨來看着張念就像看着一個白痴。
張念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說：”現在叫人來怎麼也得明天了，而且他一唱歌的，幾個鏡頭估計得折騰我們一天。”
“所以呢？”趙雨來挑挑眉，問。
“所以，雨來你就幫忙客串一集？你來演，誰敢說不是？”
“什麼角色，幹嘛的？”
“就是常娥的一個追求者，富二代。”
“就這樣？”
“就這樣！”
“什麼破角色！整個乞丐也行啊，什麼富二代！最煩裝逼小白臉！”
“呵呵，趙哥說的是！”
“你們明天有什麼事？”
“曲乾有個姑媽是旅行社的，給我們了一個黃金海岸五日游的特價，4888！”
“所有人都去？”
“所有人，大家也辛苦一陣子了，放鬆一下。”
“所有人個屁啊！我呢！”
趙雨來指着曲乾：”給你姑媽打電話，加上我！不然你們明天一個都別想去！”
半個月後，秦華拎着一個超市都膠袋回家的時候有些詫異他的媽媽章韻正坐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捂着嘴笑得停不下來。
於是，秦華忍不住也往電視上瞄了一眼，然後看見一個穿着騷包白西裝白西褲的男人雙手捧心狀單膝跪地，聲情並茂的詠嘆調：”嫦娥啊嫦娥，我就是你那命中注定的豬八戒，為了你我願意翻山越嶺，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只求回到你的身邊，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
一不小心，秦華手裏的膠袋掉到了地上。
“最近怎麼總是去超市？多耽誤工夫。有什麼想買的可以告訴吳媽，讓她買給你。”章韻說。
“沒事去逛逛。”秦華說著話指了一下還在電視裏繼續詠嘆調的男人問：”這誰啊？”
“他啊！趙雨來啊！”說著章韻忍不住又笑了：”是不是寶氣的很，他還會演戲？真是的。”
“他很有名？”秦華在沙發上坐下來，從超市的膠袋裡拿出一個橘子開始剝，貌似隨意的問。
“很有名也說不上，他又不是藝人。”章韻說：”原本是個經紀人，後來出了點事，沒做了，現在在東興搞製作，挺有本事的，好像做什麼都做的不錯。做幕後的人里應該數他最有名了。”
“出什麼事？”
“前幾年有個叫李友超的演員抑鬱症自殺了，你估計不怎麼認識，他紅的時候你還在米國，反正挺紅的，還拿過影帝，是趙雨來帶的，他死了後有人爆出他是因為趙雨來給他安排的工作太多，才得病的，還有人說是因為趙雨來強迫他發生不正當的關係，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後來這個趙雨來就直接轉做製作人了。”
秦華笑着把剝下的橘子皮放到一邊，說：”媽你居然還知道這樣的八卦。”秦華的外祖章家在章韻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可以說得上是手握權柄，舉足輕重，這樣的家族裏出來的章韻就算是沒有什麼具體的職務，當了四十多年的職業名媛，無論是看報紙還是新聞，一般也是關心時政金融方面的內容，或者是女性時尚板塊。娛樂版是不被包括在內的。
“這可由不得我不注意，刷了一個星期的頭條。”看着秦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章韻伸手想在秦華的袋子裏也拿一個橘子，結果沒想到秦華一把將袋子撈到懷裏，小跑着就上樓了。
等章韻反應過來的時候，秦華的衣角在樓梯的拐角一閃而過。
章韻愣了一下，笑了。她喜歡自己從小就乖巧懂事，彬彬有禮，人人稱讚的兒子，但是作為母親，她也喜歡秦華偶爾調皮一下。
上樓回到房間的秦華，打開電腦，看着上面關於趙雨來的一條一條搜索結果，一瓣一瓣的吃着橘子，每一瓣他都吃得很認真。實際上，不只是吃橘子，秦華做每件事情都非常認真，所以秦華至今還沒有任何一件他想做的事情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