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二十多歲的同齡人們一般是怎樣自述的呢？

我變得比原來勇敢，敢於跟喜歡的女孩兒搭訕，也會有勇氣不計後果嘗試。我會完全告別長輩獨立生活，租住在冷清的公寓裏也能夠感慨這生活真好。渴望自由、獨立，以為自己會是下一個報紙頭條歌頌的新聞人物。

二十多歲年紀的時候，生活還沒把你完全固定住，你總是多幾條道路選擇，當然了，也還是有無盡堪稱可笑的追求夢想和自我塑造的信仰的勇氣。

是的，夢想和信仰。

二十一歲的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就處於這樣的年紀里，熱血沸騰的年紀，做的最好的夢不是和青梅竹馬的姑娘□□相見，而是手上輪流舉着冠軍盤、歐冠冠軍杯、大力神杯等等明明夢裏一個樣子但是還是被潛意識命名的獎盃歡呼雀躍。只不過這個夢不是自然醒的，是等他終於注意到了冠軍的另一頭站着的是伊戈爾·卡西利亞斯那個傢伙，且伊戈爾他胳膊上戴着隊長袖標時給嚇醒了。

他驚醒后頂着半睡不醒的死魚眼茫然看向天花板，眼前好像還是伊戈爾呲牙裂嘴的笑。

這樣有點兒大逆不道的話他可沒敢和絕對的下一任隊長勞爾·岡薩雷斯或者是何塞·古蒂那個嘴上沒把門的人說，但總歸不能憋在肚子裏，他不吐不快之下將這個夢原封不動講述給了夢裏當事人卡西聽。他意想中卡西會偷偷左顧右盼被嚇得驚慌失色的場面沒發生，結果這傢伙抿嘴一樂，一張帶些嬰兒肥的娃娃臉顯得格外厚道，“我也做過這種夢啊。”

“噯，你也做過這種夢？”本是沒精打采倚着牆的弗蘭抬頭有些感興趣地問道，“夢裏我戴着隊長袖標嗎？”

“哦哦弗蘭...”卡西利亞斯瞪大了眼睛滿是無辜，“畢竟那是我的夢境，當然我是隊長了。”

弗蘭點頭表示他這句話說的在理，但卻是一下子握住了卡西的肩膀開始拚命搖晃，“那你告訴我為啥我的夢裏隊長還是你？你覺得這公平嗎？”卡西利亞斯被他晃得腦袋有些暈，哈哈笑着就是不改口。

卡西利亞斯覺得，二十一歲才剛邁入一線隊的弗蘭身邊永遠是身為隊長的自己，這不算是公平，但大概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身為瑞典人的母親在西班牙旅行時與馬德里小伙費爾南多·阿爾瓦雷斯一見鍾情，1981年出生於西班牙首都馬德里，10歲那年在身為皇馬死忠球迷的父親陪同下來到了皇家馬德里俱樂部參加入隊測試，從成千上萬個男孩中脫穎而出，從此他的生活中能夠媲美姓氏一樣重要的兩個詞，就是足球和皇家馬德里。

他和比他小几個月的卡西利亞斯同時被選入了皇馬二線隊，只不過他這一呆，就比卡西利亞斯多呆了兩年。

9900賽季，皇家馬德里奪得了球隊歷史上第八座冠軍獎盃，那時候人們在奪冠的喜悅之餘聽聞了阿根廷人費爾南多·雷東多的離開猶如一個晴天霹靂，但是自詡“一腔熱血送給了未來伯納烏”的弗蘭那時候是顧不上關心這位與他關係不大的巨星轉會的，因為正是這個時期，19歲的於皇馬二線隊表現優異的他終於得到了一個去往別支球隊且保證主力登場次數的球隊的機會，那支球隊叫做特內里費。

特內里費這個賽季剛剛降入西乙，有主力球員的離去自然需要新血補充，按照他們的說法，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的表現打動了他們，他們願意給這個年輕球員一個皇家馬德里暫時給不了的機會。

那時候暫時擔任他自己的經紀人的是老阿爾瓦雷斯先生，老阿爾激動萬分將這個消息告訴兒子，“弗蘭，你有機會去皇馬曾經的對手球隊效力了。”弗蘭看着自己父親高興的樣子，把‘皇馬的對手’和‘曾經的’簡單理解了一遍，“可是卡斯蒂亞同樣是西乙的球隊啊！”

但因為皇馬的存在，卡斯蒂亞並不可能上升入西甲賽場，而特內里費卻可以。

“特內里費，雷東多就是從那裏來到皇馬的！”老阿爾提起皇馬曾經的王子有些失控，弗蘭看着自己父親半晌后嘆了口氣，得，在全世界都關注阿根廷人的時候，大概只有他自己會關心自己何去何從。他轉身就要離開，還是被老阿爾攔了下來，這個父親或許知道剛才的那個表現不太合適，暫任兒子經紀人的他應該多少職業化一點，不能全憑自己的心思走，弗蘭可是個太有自己主意的人了，“還有一支球隊，是上個賽季球隊歷史上第一次升級入西甲的馬拉加，兒子。”

弗蘭本來果斷轉身就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看着自己父親鄭重其事的臉，知道這是事實，而不是他想要忽悠自己離開預備隊的胡話。

那天晚上他的夢境格外真實，他與皇馬和平分手去往馬拉加，合同上掛有皇馬的優先回購條約。但他知道，哪怕在夢裏他都知道，當他決定離開皇馬那一刻，很多東西都改變了。他打小就是以皇馬為目標去奮進的，如果這個目標實現不了，是不是還會像現在這樣拼盡全力呢？

要找到一線隊的主教練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要找到經常於一線隊和二線隊間徘徊的博斯克教練，在有自己教練和另一頭卡西利亞斯的內應下，對於弗蘭還算是一件容易的事。弗蘭對於曾經長期身為皇馬二線隊主教練的博斯克並不陌生，他看着博斯克緊皺着眉頭被深深困擾的模樣沒多想就衝到了他面前，把博斯克嚇了一跳。

等博斯克反應過來他面前站的是預備隊的那位後衛小隊長時，對於自家青訓都像是對自己孩子的博斯克笑了，“弗蘭，你有什麼事情么？”

弗蘭看着這位一線隊主教練，儘力腰板挺的筆直以表示自己信心十足，“先生，我有為皇家馬德里效力的可能么？”博斯克一愣，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不過還是像回答每一個人那樣安慰他，“當然弗蘭，你是卡斯蒂亞最優秀的後衛，你當然能夠為皇馬效力。”

身為皇馬主教練要操心的太多了，新主席的上任、大牌球星的來臨、雷東多位置的空缺和球員引進等等。倒是球員引進跟弗蘭有一點點關係，但是他還遠不是重點。

告別了博斯克之後的弗蘭方才的燦爛笑容一點點收斂起來，低着頭挫了挫牙。等到一直等消息的卡西利亞斯實在是納悶後續結果跑過來時，這人正拿着一根掉下的樹杈蹲在大樹下逗螞蟻玩。卡西利亞斯站在他身邊時弗蘭已經發現了，不過鑒於這個小子比自己幸運弗蘭決定扭個身用屁股衝著他繼續逗螞蟻。

卡西猶豫了半天沒抬起一腳順勢將他踹倒，他也找了根樹杈，弗蘭戳螞蟻他戳弗蘭，到最後把本來就心裏隱着焦躁的弗蘭煩的不行，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衝著他“嘿嘿嘿”了幾聲，那假笑被形容為假笑都算是恭維，卡西倒是想將這完全理解為好消息，只不過他沒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於是這兩個人一個繼續心有雜念地低頭玩螞蟻，一個心無旁騖抬頭數白雲。卡西實在是耗不住了，幽幽開口，“沒那麼容易回來的。”

這倆個人太熟悉彼此了，卡西利亞斯一句話點破了重點也戳中了弗蘭要害，讓他一切哪怕存在只有萬分之一可能的念頭瞬間偃旗息鼓，手裏的樹枝不受控制地折斷了，半晌聽到他開口說道。

“...我知道。”

更何況假使像埃托奧那樣，租借出轉會走回來時依舊得不到重用，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站在家門口的弗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讓他顯得有些凌亂，原地重複着高抬腿動作讓自己看起來情緒激動一些，他啪啪啪砸着家門，門裏一陣慌亂才有老阿爾來開門。老阿爾看着這個高自己一頭的兒子，“臭小子你要是不...”

“爸！博斯克教練找我過去了！他告訴我皇馬需要我、皇馬需要我！”弗蘭咧着嘴衝著自己父親笑着，老阿爾有些難以置信，“真的？他說了什麼時候讓你去一線隊？”

“...下賽季！當然是下賽季！”弗蘭盡量自然回答着他這個問題，連答案也是根本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下一秒就看到老阿爾的表情從方才的怒氣轉為了夾雜着極度歡喜的驚愕，一把摟住了兒子的肩膀，“快看看！我兒子就要去皇家馬德里踢球了！他下個賽季就有希望去皇家馬德里踢球了！”

等到弗蘭終於從父母和姐姐的極度興奮中脫離出來走回自己的房間，他反手鎖上門直接躺倒了床上，右手蒙上了眼睛，長舒了一口氣。

正如伊戈爾所說，他走了，可就沒那麼容易回來了。

弗蘭將枕頭拿起來狠狠蒙在了自己腦袋上，就算是讓大腦缺氧也比想東想西要好，總還是要任性一把的，他還真的就不相信就不能把自己摔進伯納烏球場了。

十九歲的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他打算堵住所有其他道路，順着一條路悶頭走到黑。

0001賽季進展大半，卡西利亞斯狀態進入低谷，甚至有段時間被博斯克壓在了替補席上。皇馬後防線上漏洞不少，外加上耶羅的意外傷停，不過弗蘭依舊沒有被選入一線隊。老阿爾看着自己兒子每天如常的臉色，終於試探性問道，“說實話，你賽季前是不是騙我呢？”

弗蘭將上場聯賽輸球的皇馬的比賽錄像看了第七遍，整個人就像是入魔了一樣緊緊盯着電視屏幕，他像是近期沒有睡好隱約可見黑眼圈。聽到老阿爾這句話聳聳肩，“嘿嘿嘿——着什麼急？”那弔兒郎當的模樣混像是這件事與他全然無關，老阿爾被這樣一梗，拿起遙控器就把電視關上了，“我在跟你說話，弗蘭！”

他想起那類似於連續劇一般的夢，夢裏他去到馬拉加后一個賽季誇張地雙殺皇馬巴薩大放異彩，賽季末果然皇馬遞過來求購意向。永遠看不到自己人的出色，夢境裏弗蘭自嘲地笑了，然後拒絕了這個重回皇馬的機會。

這真可怕......雖然他初步成名了，但是真可怕。

這真可怕……雖然他初步成名了，但這還是他么？

“我的夢想就是效力皇家馬德里，我從接觸足球並確定自己會走職業球員的道路開始，我就從沒想過其他的結果！”弗蘭深吸一口氣避免掩藏的過分焦躁藉此爆發出來，“如果他們認為我還不夠資格，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只要讓我進入一線隊，替補席是困不住我的！”

“好的，這是你的生活——”老阿爾早就該猜到這個倔小子的想法了，而他下了決定的事情多少人也勸說不了，並且畢竟，“你的生活，你做選擇——永遠別後悔，弗蘭。”

老阿爾看着目光沒有一絲閃躲的自己兒子，“永遠別後悔，弗蘭。”

這是這個故事的主角，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

那時候一線隊之於他似乎唾手可得卻又遙遙無期。

那時候他是個發誓一世純白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