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安頓好兩老,田恬捧着宣委會領導給的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衣服妥善安置在五斗柜上,又仔細抻平了每一處的褶皺,這才如卸了千斤重擔般,癱軟在床上!
這兩天,不,是重生后的這些日子,她就像做夢演電影一樣,曲折離奇,卻沒有一點的真實感。她也像打怪做任務一樣,抱着遊戲的態度,隨着心情一路過關斬將。直到經歷了這一天一宿,她才意識到自己也是一個脖子抗一個腦袋的人,挨打也會疼,小細胳膊擰不過粗大腿。清委會和紅小兵那些人,真不是人能惹得起的,管你是幹部還是兵,人民還是工人的,只要被它們抓住點小尾巴,不死也要脫層皮。
田恬承認自己就一俗人,貪生怕死還好逸惡勞,可這也是人之常情,沒誰會嫌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太沉。正因為看清了形式,反抗只是以卵擊石,沒骨氣總好過沒命吧。
而且她也看出來了,這次演出如果不順利的話,那之前關她們的那個旱廁,興許就是她未來幾年的家了。穿的不好她忍了,本來也不是什麼講究人,吃的少點也沒事,就算提前減肥了,但作為一個小潔癖,住在廁所這個真忍不了。
再說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還受這麼大一通折騰,真的被關起來,不用說隔三差五的批判小會兒,,再來一次這樣的武鬥,兩把老骨頭就真得散架了。
演出的前幾天,除了吃飯睡覺,田恬真是不停歇的在練舞。她以前至多就是跳個勁舞團,芭蕾這種高大上的存在,電視裏倒是看過,所以現在全得憑身體的本能來支配。
跳舞穿的軍服是不太合身的,可是田恬也不敢去做修改,這年代不是沒有勇於衝破封建追趕潮流的人。但是被打成走資派,扣過高帽子的,真沒一個敢窮嘚瑟的。之前孫家的一窩地主崽子,走在大街上都不被允許四處張望,他們家一個三歲的小孫子,這幾個月下來,走路習慣性的垂頭含胸,讓他挺直腰板兒這孩子都不會了。
之前田恬還覺得可憐,現在他們‘走資派’也享受了相同的待遇,哪裏是可憐兩個字能概括的了的,丟人現眼那都是小事,稍微反抗不服都容易小命不保。所以,為了日子能好過一點,就算心不甘情不願,她也得把這出表演弄圓滿了。
演出的當天,田恬把一身綠色軍服穿戴整齊,兩根長辮子梳的溜光水滑,發尾幫着一根紅毛線頭繩兒。這種樸實無華的打扮,放在這時候是要被讚美的,而且田恬長的漂亮,就算沒有多餘的裝飾,也沒有華麗的服飾,依舊如一顆珍珠般盈盈熠熠。
田恬他們這次連綵排大概要去個三天左右,走之前她把糧本留在了家裏。
現在舉國上下鬧飢荒,每天每人憑當地的戶口糧本領取救濟糧,如果沒有這兩個小本,任憑你花多少錢,在公家商店也買不到一顆糧食。
飢荒這才剛開始,大傢伙領到的糧食也將將夠混個半飽。大部分民眾對這次災害都是抱着樂觀的態度的,認為國家有困難,我們就勒緊褲腰帶克服一下。新國家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會戰勝不了小小的蝗蟲旱澇。
田恬卻是有心理準備的,雖然她來到的是平行空間,可萬一歷史重疊了怎麼辦。人幾個月吃不飽,可以靠意志力戰勝生理上的需要,但是一年,兩年,甚至三年呢!
所以她開始有意識的屯糧,閱歷豐富的二老也贊同,每天省下一把糧,興許以後還能救命。反正他們年紀也大了,清減一點,對養生還有好處呢。
但田恬不行,出門不帶糧本,萬一吃飯的食堂不免費,要撕糧票怎麼辦。她還在長身體呢,年輕人活動量還大,本來就吃不飽,餓的更得快。
田恬卻還是沒帶走糧本,她有自己的小心眼,她可是要去給主席演出的,餓誰也不能餓她,沒勁兒怎麼跳舞啊。
當他們一行人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沒想到還真要糧票了,聽說連主席都是如此,不搞特殊。
田恬舔着臉說臨行太興奮,忘了拿糧本,這個年代的人都實在,從不會去占公家便宜,這可是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大罪名,所以也沒人去懷疑田恬說得是假話。最後是宣委會的那位女領導,請她吃了三天的飯,雖然只是食堂,但卻管飽。田恬也不管什麼面子裏子的,這些現在都沒有一頓飽飯重要,頭不抬眼不睜管誰看她鄙視她,填飽肚子才是真格的。
我蹭飯我驕傲,我給自家省糧票了。
雖說這個表演有點趕鴨子上架,可想到能去民主大會堂去給一國主席跳舞,而且這個主席,還是億萬萬人民的救世主大英雄,田恬的心跳也開始不受控制,全身的血液都興奮的直往頭上沖。說真的,剛來時看到田家的一屋子寶貝,都沒有這時候興奮,所以說人的榮耀是多少金錢都換不來的。
就像來之前爺爺奶奶說得,能親眼一見主席風采,之前遭的那些罪根本就不算啥事了。
田恬長的美好,舞跳的又漂亮,用舞蹈對主席表達出了發自內心的敬愛。主席聽說這支舞蹈是這個小丫頭自編的,還特意叫她說了話,握了手。
能和主席面對面,田恬興奮又緊張,緊緊得握住了主席得手。被主席關懷又溫和的眼神一看,田恬就覺得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老人家說。激動高興的情緒不停的衝擊她的頭腦,千言萬語的一時沒控制住情緒,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她親眼看到了一代偉人,還握了他的手,這隻手剁下來掛在牆上她也願意。田恬隱約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小紅書、大口號給洗腦了,不過現在全民皆腦殘,她這樣已經算理智粉兒了好伐。
而倆人握手田恬落淚的照片,第二天就被刊登上了民主日報的頭版頭條,一時間田恬留成了最受關注的人。從民主大會堂回家后,就馬不停蹄的在各個單位做報告,題目就是,和主席握手!
因為這件事情,田家走資派的事情暫時沒人再提起了,田父田母也借光被放回了家。
六口人好容易又重新團圓,還沒親香夠呢,上面又下達了新的指示。知識青年,要到農村進行勞動鍛煉!據田恬分析,應該是國儲也沒什麼糧了,把這些能吃又衝動的年輕人打發到農村去。又能解決一些吃飯問題,還能找地方分散圈住這些愛鬧事的熱血青年,也能更好的消滅三大差別,真正實現全民一家。
田恬是高中畢業,這樣在現在已經算是高學歷了,而且又是走資派的狼崽子,上面就打算安排她去邊疆墾荒,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上山下鄉,前兩年青年委就已經開始倡導了,之前去的幾批青年也是帶着極大的熱情和理想的。不像現在,城裏清算的熱潮逐漸控制不住,各個領域都一片混亂,學生罷課,工人罷工,領導都成了敵人,任何人之間充斥着火藥味和對立。
特別是發起清算的學生,又熱血又單純,非常容易被派系控制,有的甚至發展到持械的武鬥。多方面考慮之下,領導們批文,大規模的讓有識青年下鄉去,其實說來也和下放差不多。
之前聽人說過,北疆墾荒是最苦的,地理風俗完全不同,當地人民還特別排外。開展工作沒有鄉民幫忙不說,入夜了還有人來偷偷搗亂,因為當地人大多信奉宗教,認為改變是對神靈的褻瀆。
田爺爺見多識廣,北疆乾旱多風,少數民族的人又大多好鬥,他家一一嬌滴滴的小姑娘,有命去也懸沒命回。這又不是沒有例子,當初第一批墾荒的青年,傷亡率聽說就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