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064章
看我的巴拉拉能量~\(≧▽≦)/~
“別想多,玩兒的是我,你只負責在旁邊看着,幫我拎東西。”
要是伺候得好,沒準兒許你從拎的東西里挑幾樣喜歡的留下,或是都拿去,反正他不缺這些東西。
努勒自以為架子端得硬,不會叫紋斛得意地看笑話,紋斛也確實只靜靜地看着,任他拍腦袋,直到他拍得心滿意足了回去處理朝務。
明日要擠空閑,今日少不得得熬會兒。
看着差點蹦着離開的努勒,紋斛愣了愣,待到院門關上了,冷風颳了些在臉上才驚醒。
這白饅頭方才連“我”字都用上了,這宮裏,怕是也呆不得幾天。
紋斛放下手裏的小人兒書起身回了屋,左右知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只以為他要回屋休息,遂並不跟上去。蘭桂宮周圍有人守着,量也出不了岔子。
紋斛推門,轉身,關門,旋即一柄長劍抵上了後頸窩。
“看來是個識時務的。”
紋斛身子頓了頓,也不驚慌,只當劍不存在一樣照常轉身,抬頭,沒看見臉,再昂高了點兒頭——
“明日我要出宮,你們好自為之。”
楊靖收回了抵在紋斛喉間的劍,心下讚賞此人膽識,言語之間也不如初時凌厲。
“出宮我們不能跟着,可你記住,我們師門秘葯只有我們可解,別自作聰明。”
紋斛點頭,伸出端着點心盤兒的手,態度十分端正地遞到了楊靖手裏。
“飯菜太顯眼,只有這些充饑,你們湊合著吃吧。”
楊靖看着這甜膩膩的糕點皺眉,並不願意吃,這時身後卻突然伸出一隻手十分不客氣地從盤子裏抓了一把。
“媽的餓死老娘了——好吃,唔,好吃!”
楊梧餓死鬼投胎一樣抓東西吃,他們已經連續兩天沒吃過東西了,這該死的皇宮,以後絕對不會來第二次!
紋斛看着這位舉動十分粗獷的姑娘,也不發表意見,只順手從桌上倒了杯茶給她。楊姑奶奶被伺候得很舒服,灌完茶水用沾着點心屑的手豪放地拍了拍紋斛的肩。
“小子挺懂事嘿,放心,等我們辦完事兒就滾蛋,絕不拖累你,你要是看誰不順眼了也可以跟我說,我順手幫你弄死他。”
后宮裏頭鬥來鬥去是常態,那狗皇帝對這小子這般看重,想來平日在後宮中樹敵不少,他們肯幫忙算得上是這小子天大的機緣,他心裏感激還來不及哪裏會抱怨。
楊靖瞄紋斛想瞧他反應,他未見過男寵,更未見過皇帝的男寵,免不得有些好奇,好奇一個男人如何為另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只是他發現紋斛並不因為有了這機會而欣喜,也不意外,甚至不看自己肩上的點心渣,只舉手又給了楊梧一個油紙包。
濃郁的烤雞腿香氣勾得楊靖頻頻注目。
“我不要你們殺人,只求你們出宮的時候——把我一併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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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同楊梧本是親姐弟,卻拜在了不同師門,不久前楊靖的本門師弟抽風跑了說是要去刺殺皇帝,大家都沒當真。
沒想到他跑了之後再沒回來。
師門上下都知道這小師弟腦子有問題,怕丟外頭吃虧,所以全體弟子出動到處尋找,找來找去找不到,這才想起他走之前曾揚言要去刺殺皇上。
然後,楊靖就找了自己拜在原舊朝暗位頭子門下的姐姐幫忙。
有個對皇宮熟悉的人,再加上兩人身手都強悍,更兼新朝建立不久防守一事上還有許多漏洞,所以他們放心大膽地進來了。
倒八輩子血霉正好遇見努勒嚴打捉蟲。
以常理推之,兩人以為冷宮方向人少戒備薄弱,結果跑到冷宮附近才發現這裏的防守是最嚴的。
可是他們沒法回頭。
楊靖手裏有師父給的皇宮密道圖,雖然佈置大改,可還好冷宮這片竟然還保留了一條,咬牙往裏鑽,沒想到就這麼鑽到了紋斛的床底下。
“我看那皇帝對你挺好,怎的,爭風吃醋傷了心?或者是不甘心以男兒身行婦人事?”
女人天生對這些事好奇,楊梧也不例外,她用手肘捅了捅紋斛的肋骨,言語之間意外熟絡。
“我只是想出去找一個人。”
紋斛冷不丁回了這麼一句,楊靖聞言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這人說話時的表情,只見他面有笑意,眼底,波瀾不興。
“找一個本該來找我,卻至今杳無音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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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雲娘在,衛誠對紋樞看得也不似從前那般緊,雖說中間有雲娘搭線傳遞消息,可紋樞作為正經主子還是得出來見見他的忠實奴僕,所以趁着衛誠被雲娘拴住,紋樞獨自一人出了將軍府。
這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一個人走在外面的道路上。
沒有侍衛,沒有隨從,沒有衛誠。
連街邊最下賤的乞丐和□□都能輕易要他的命。
紋樞瑟縮在寬大的斗篷里,他突然想起上次衛誠帶他出來時,有他護着,任是再兇狠的人也傷不了他分毫,他可以放肆地耍脾氣,可以任性地挑選中意的小玩意兒,半點無需為旁的擔心。
那時他還想,自己比紋斛強百倍,過着他羨慕不來的日子。
而如今,他也似紋斛一般從陽光底下縮進了暗無天日的角落,成了被人厭棄的廢物——不,紋斛仍舊遠遠比不上他,他好歹還有孔善和雲娘,而紋斛不過是個任人褻*玩毫無反抗之力的男*寵。
他至少比紋斛好,遠遠比紋斛好!
想到這裏,紋樞突然又有了力量挺直脊背,他抬起頭,大跨步走向約定的地方。
他會當皇帝。
他會成為薛氏最爭氣的子孫,他將被載入史冊供萬代敬仰!
心下激動,腳步也越來越快,紋樞一顆心跳動得極快,彷彿他走向皇位的步伐,響亮而迅捷。
可這勝利者的步伐,卻在走出幾步之後突然停止。
他看見了紋斛,那個傳說中惹怒了皇帝被丟進冷宮等死的紋斛。
還有傳說中那個凶神惡煞,動輒叫人生不如死的皇帝。
努勒仍舊胖,高大圓潤的身形叫人一眼就從人群之中看清了他,只是如今他不像是個皇帝,也不像煞神,倒像個孩子,不停地在人群里鑽來鑽去看熱鬧。
可是不管他怎麼鑽,總不肯放開手裏牽着的那個人。
被他拉着的那個人並不見熱絡,只一臉無奈地跟在後頭跑,跑得慢了被拉一趔趄,前面那隻胖手立即迴轉過來將人護在身側,小心翼翼護着往前走,哪怕再眼饞一旁的雜耍班子也不敢再往裏頭擠。
明明是個皇帝,卻跟個做錯事被夫子抓包的小孩,明明想討好,卻偏偏彆扭地要裝作不在意。
恰如之前他同衛誠,不管一個人如何鬧彆扭,他的身心總還是被另一個人牢牢抓在手裏,唯一不同的是,紋斛是掌控的那一方,而他紋樞,卻是已經被厭棄的那一個。
對比鮮明得近乎殘忍,叫人恨不得上前去撕爛他那張永遠波瀾不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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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善知道今兒個紋樞要來,特意整理舊部在京郊的宅院裏等,久等不來還以為路上出了什麼岔子,正想出去找人時,紋樞帶着一身戾氣進了門。
“末將孔善,見過六殿下。”
“罪臣見過六殿下!”
一屋子的人齊齊向他跪下,紋樞臉色稍霽,他十分享受這樣被人跪拜的滋味,所以沒有立即叫他們免禮。
他只昂着頭,俯視孔善,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
“本王要同你單獨議事。”
他以主子的姿態發佈命令,眼裏全無下跪之人,自然瞧不見下跪之人面上的嘲諷和鄙夷。
孔善面不改色,低頭恭敬,抬首亦是恭敬,見紋樞不等他起身便自顧自轉身離開也不惱,仍恭恭敬敬地跟在了他後面,一前一後進了一間屋子。
“我要你幫我殺個人。”
開門見山,半點不拖延。紋樞已經從雲娘的口中得知了孔善在宮裏安插有人手,他還知道,衛誠受傷同孔善脫不了干係。
同紋斛也脫不了干係!
“你當知道我五哥薛紋斛在宮中給那狗皇帝當男寵,他是我們薛氏的污點,有他在,哪怕是我們搶回了天下也仍抬不起頭。”
孔善面有猶疑,
“可是五殿下是出於被迫,況且他畢竟是皇室血脈……”
紋樞冷哼一聲。
“皇室血脈?哼,你可知道如何能讓你輔佐之人,同樣也成為天下不忘舊朝志士死心塌地追隨之人?”
“選了我,將剩下的殺個乾淨,讓他們再沒別的路可選,如此當再沒人跟你爭這王佐之臣的位子。”
不顧紋斛死活,直接用他來陷害衛誠的人,紋樞不相信他對這個“皇室血脈”還有幾分真心。
紋斛比不上他。
從來都比不上。
或者吃飯,睡覺。
日子過得規律而充實。
“你想玩些什麼?我叫人替你尋來解悶兒。”
努勒看着紋斛這樣都替他憋悶,打定主意非得給紋斛培養些興趣愛好不可,紋斛想了想,靈光一閃過後向努勒伸出一隻手。
“想玩兒李豐楊。”
努勒瞬間覺得自己頭頂綠光萬丈,舉起胖爪往石桌上狠狠一拍——
“你想都別想!老老實實呆在蘭桂宮!”。
紋斛老老實實點頭。
“哦。”
然後日子又很有規律地回到了起床,吃飯,遛彎兒,睡覺上,直到有一天蘭桂宮的床板底下長出來兩顆人頭。
一顆女頭,一顆男頭。
“喲,睡覺呢?”
女頭對他笑,紋斛愣愣地看,下一刻脖子上狠狠挨了一記手刀,轉瞬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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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最近很開心,他們家大少爺終於娶了妻子,雖說出身不高貴,可勝在性子好,模樣也溫順,將來肯定是個好主母!
“今天晚上的酒,換成虎鞭酒!”
“把這菜換成韭菜!”
“湯給我換成鹿血湯!”
廚子怕將軍被折騰死,只得大着膽子替將軍消受了,一人喝不完就一廚房跟着喝,喝得一個個紅光滿面熱血沸騰。
可他們都是光棍兒啊混蛋!
“趙伯,您可行行好吧!將軍如今還受着傷呢,您這麼個補法兒早晚要出亂子!”
“你懂什麼!”
抱小主子心切的老管家鬍子一撩,
“就是身子虛才要補!將軍不受傷還用得着這些東西嗎!”
語畢仍要廚子改菜單,廚子被逼得狠了,索性也顧不得許多,咬牙供出他那還沒過門的媳婦——
“將軍同夫人到如今都未困過覺,您叫他吃再多也沒用啊!”
老管家聽傻了,反應過來后抬腿就朝他腿肚子踹了一腳。
“胡說!將軍同夫人的事你知道什麼!”
廚子喝虎鞭酒喝得氣血亂涌,一時也不怕了,當即衝著老管家吼了回去——
“我未過門的媳婦就是夫人房裏的,她每日都替他們整理床榻,這事兒能不知道么!”
老管家被吼得後退好幾步,最後索性不管這胡說八道的小子,轉頭直杠杠跑去找他家大少爺對峙。
他看着大少爺長大,少爺總不至於騙他。
他總不至於同紋斛那臭小子一樣沒良心!
老管家一路跑一路罵,這些日子衛誠沒上朝,天天同夫人形影不離,衛府上下誰敢說兩人感情不好,那樣叫人羨慕的一對碧人怎麼可能會鬧出這樣荒唐的事。
從廚房到書房,這一路下來老人家歇也未歇,待到近了跟前兒也不肯大喘氣,他看着衛夫人在那兒仔細磨墨,他家將軍則在一旁練字,這樣般配的兩人,怎會如那小子說的這般糊塗。
“趙伯,何事?”
衛誠擱了筆,雲娘十分懂事地退出了房門,老管家一時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只在心裏撓痒痒,撓到後來終究敵不過對老主子的忠心,咬牙問了出來。
“我聽人說——也不知哪個混賬東西造的謠——您同夫人還未行過周公之禮?”
老管家也覺得這樣問有些不妥,人小兩口這般要好,他是真糊塗了才會相信那兔崽子的胡說八道。
人小兩口好着呢!
“趙伯……”
“我也是同您說著當笑話聽,這群小兔崽子成日裏吃飽沒事兒乾淨編排主子是非,有的沒的亂說一氣,您別往心裏去,瞧我不好好兒收拾了他們。”
老管家樂呵呵地罵,罵到激動處差點咔出一口老痰,衛誠靜靜地聽着,一直等老人家快要說不下去的時候才開口。
“您也知道雲娘有那樣一段過去……趙伯,雲娘是個好女人,我會等她徹底放下心結。”
老管家先是一愣,他不說話,只仔仔細細看衛誠,看這個叫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隨後好似突然看開一般勸解道: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錯的是老天,好好兒過日子吧,日子還長,不着急。”
衛誠聞言點頭,臉上沒有半點悲戚或憤怒,看得老管家心下一沉。
只是仍不肯沉到底。
似在說服衛誠,也似在說服自己,老管家不再多言,只佝僂着身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書房,好似這事兒就這麼揭了過去。
老管家慢慢往外走,出門時正好同夫人錯身而過,他走出幾步,突然想起該跟夫人行個禮,他是衛府僅剩的老人,做不得倚老賣老。
老人家費力地回頭想叫住夫人,卻發現夫人快步走到主子面前,踮起腳尖要去親主子的唇。
老管家睜大了眼睛,心底突然升起一絲希望。
可是下一刻,卻叫他徹底絕望。
幾乎是在雲娘快要碰到他嘴唇的前一剎那,衛誠條件反射般伸手將她推開,事出突然,他竟沒能好生收斂起眼裏的鄙夷。
如同看個娼*妓一般的鄙夷,鄙夷到了骨子裏。
這一刻,老管家突然想起了很多,從小到大,點點滴滴,只是他串不起來,或是不肯串起來,落得腦子裏一團漿糊,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老人家第二天起床照理要去廚房看看給主子張羅的早膳妥當了不曾,這是他幹了大半輩子的事,如今自然要接着幹下去。
只是,昨天同他說話的那個傻頭傻腦的小夥子,如今卻換成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
整個廚房,再沒有他熟悉的面孔。
他是看着大少爺長大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他哪裏看不出來——
“阿翁,衛誠他早就瘋了。”
枯柴一樣的手鬼使神差地伸進懷裏,掏了半晌,終於掏出來一個小布包,老管家哆嗦着手展開,一個不穩竟將布包掉到了地上。
布包掀開一角,露出半角金燦燦,好似是片金葉子。
他突然想起了小少爺從小到大總不愛跟大少爺親近。
大少爺每回挨罰,小少爺總要病一陣兒。
大少爺被攆出魏國公府的那一年,正好是小少爺一病不起的那一年。
他還記得從山上接回來的那個小糰子,一開始也是活潑的,到了後來……後來,卻只肯同紋斛一個人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