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湖初遇
第三章西湖初遇
杭州,江南最着名的古城,綺麗繁華,風景如畫。古雲杭州川澤沃衍、海陸之饒、珍異所聚、商家並輳,可謂人傑地靈。唐朝大詩人白居易《憶江南》詩云: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而杭州之美又盡在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西湖歷來是騷客文人登臨攬勝、不吝筆墨的地方。游江南,沒有不游杭州的,而游杭州,沒有不游西湖的。
現在,在直往西湖的路上,有一位少年正走着。一身藍衫,身形修長挺立,頭束羽白方巾,劍眉朗目,雙眼藏英,俊朗的臉龐帶着幾分天真,又帶着幾分好奇,身後背着一把長劍,看上去十分古樸。
這位少年姓楚名楓,楚楓。
他不急不慢走着,天上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行人紛紛走閃躲避。楚楓卻神色一喜,笑道:“人言‘晴湖不如雨湖’,沒想到第一次來觀賞西湖就遇上雨湖,上天可真是眷顧。”
他任憑細雨飄灑於肩,悠然自得來到了湖畔,只見長堤卧波,乃是蘇堤春曉。堤上楊柳夾岸,鬱郁青青的柳條彎彎垂至湖面,在和風中輕柔搖曳、舒捲飄忽,與湖面倒映相映成趣。
堤上有六座拱橋,由於下着細雨,堤上柳色如煙,煙水空濛,籠漫着六座拱橋,真不愧是六橋煙柳,宛如圖畫。在煙柳籠紗中還不時聞得的聲聲鶯啼,清麗婉轉。
遠處是山色空濛,青黛含翠,峰奇石秀,林壑幽深。
楚楓憑欄而望,但見湖面微波蕩漾,蓮葉一碧,柔和的湖風輕拂在臉上,盤繞着絲絲沁人荷香,最妙的是荷香中還蘊含著淡淡酒香,讓人不飲已醉。
原來在湖岸邊有一座釀酒作坊,叫曲苑,酒香和風徐送,伴隨着荷香,清新而淡雅,謂之曲苑風荷。
楚楓一見這酒坊,頓時興奮不已,馬上大步走過去,越靠近酒坊,越覺酒香撲鼻,醉人心脾。
“好甘醇!”楚楓忍不住贊了一句。
酒坊擺放着一排排酒罈,每個酒罈都用荷葉包裹,十分特別。
“夥計,給我沽一壺陳年好酒!”楚楓一入酒坊,張口嚷道。
看管酒坊的是一名老店主和一名小夥計。
小夥計一聽楚楓要沽酒,便笑容可掬問:“客官,我們小店的“風荷曲幽”遠近聞名,最是甘淳。您要多少年陳的?”所謂多少年陳就是指藏了多少年。
“越陳越好!”楚楓道。
“好哩!”小夥子馬上拿起一酒罈,打開封蓋,那酒香馬上飄逸而出。
“客官,這壇如何?”小夥子問。
楚楓稍稍聞了聞,搖搖頭,道:“這只是五連陳,來壇再陳的。”
“客官當真是識酒之人。”小夥子邊笑着又拿出一酒罈,打開封蓋,那酒香更加甘醇。
“客官,這壇又如何?”小夥計又問。
楚楓聞了聞,又搖搖頭道,道:“這不過八年陳,不夠陳,不夠陳。”
“客官真是品酒之人!”小夥計說著轉到一處,小心翼翼捧出一壇酒,拍開封蓋,笑道:
“客官,您看這壇如何?”
楚楓又聞了聞,笑了,道:“這也不過是十年陳,還要更陳的。”
小夥計愕然道:“客官,這已經是小店最陳的了。”
楚楓卻搖搖頭,笑道:“不算,不算,這裏還有一壇三十年陳的。”
小夥計傻了眼:“三十年陳?怎麼可能,小店最陳的就是十年陳,怎麼會有三十年陳的?”
楚楓笑道:“小二,你要多少銀子就直說,我不會少給你!”
“客官別誤會,小店真的沒有三十年陳的,其實這十年陳也是上品。”
“小二,所謂好酒知音品,你何必藏珍,浪費如此一壇美酒?”楚楓還是堅持。
小夥計苦着臉道:“不是小人捨不得,小店實在是沒有……”
這時,那一直沒有作聲的老店主走了過來,向楚楓一拱手:“好一句‘好酒知音品’,客官當真酒中知音。”
小夥計道:“老掌柜,這客官硬說……”
老店主擺了擺手,然後對楚楓道:“客官請稍等片刻。”說著轉入了內堂。
過了好一會,老店主捧着一壇酒走了出來。酒罈用兩片大荷葉包裹着,看上去果然埋藏年久,還沾着些泥跡,顯然是剛剛才從土中起出的。
他一手拍開封土,登時異香撲鼻,滿室芬芳,香氣中還滲着淡淡荷香,綿軟醇厚,沁人肺腑。
“好酒!”楚楓脫口贊了一句,兩眼生光。
小夥計一時傻了眼,沒想到店中還真有如此陳年的風荷曲幽。
老店主笑吟吟道:“這壇酒是我三十年前埋下的,一直沒有起出,想不到讓客官發現了。”
楚楓笑道:“那是因為酒香濃醇,滲出壇外,偷逸飄出,只是不知道這酒為何竟會滲着淡淡荷香?”
那小夥計插口道:“客官,我們的酒全是用荷葉包裹着深藏地下,起出時自然滲着清荷幽香,要不怎稱作‘風荷曲幽’。”
“妙!妙!”楚楓不由又贊一句。
老店主親自為楚楓沽滿了一壺酒,還要再沽一壺,楚楓連忙道:“掌柜,一壺便可,其餘留待知音,如此美酒,只單我一人品嘗,也是可惜。”
說完接過酒壺,問:“這壺酒須多少銀子,老掌柜儘管開口。”
老店主微微一笑道:“好酒知音品,要是尋常客人,我是斷不會起出這壇酒,既然起了出來,就要為它尋個好知音。公子就給一文錢好了。”
“一文錢?”
楚楓鄂然,隨即哈哈大笑道:“原來老掌柜也是酒中知音。”笑聲中將一文錢放入老店主手中。
楚楓提着酒壺,又來到西湖畔,小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
楚楓心情十分好,這是他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涉足江湖,第一次游西湖,還第一次喝到三十年陳的“風荷曲幽”,他直想引吭高歌,將內心的抱負與抑鬱一道迸發出來。
“錚”,湖中突然傳來一聲琴音,清脆響亮。楚楓循聲望去,湖面上不知何時飄來一條船舫,船旗上大書一“洛”字,迎風招展。船頭上,一白衣女子正盤膝席坐,迎着和風細雨,揚波撫琴。琴聲清越悠揚,有若黃鶯出谷、乳燕歸巢。
楚楓看不清這女子容貌,只覺得她自有一種飄然欲仙、出離凡塵之神韻。琴聲時而婉轉含蓄,時而激昂飛揚,每一錚鳴都恍如傳自天籟。
“好琴音!”
楚楓大呼一聲,一仰頭,大口喝了一口酒,乘着酒意,和琴高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歌聲慷慨激昂,豪邁不羈卻又含着些許愁郁。而琴音似乎也受其感染,隨之激昂鏗鏘!
兩人一彈一唱,遙相呼應。周圍的行人紛紛頓足圍觀,奇怪地注視着。楚楓根本不理會,依然放浪狂歌,歌聲激昂之餘又隱含酸苦,這是發自他內心的聲音,毫無修飾。
這時,一名女子一身白衣如雪,撐着一頂油紙傘,飄然走了過來。頭戴素絹,長發披肩,秋水為神,芙蓉如面,柔玉為骨,冰雪作膚,冰清玉潔,恍如謫落人間之仙子,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除了仙子下凡,還能用什麼詞來形容?
楚楓眼定定看着她飄然而至,歌聲也隨之一轉: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歌聲婉約之中又帶有幾分調侃之意。
這名女子不是別個,正是名動江湖的天下第一仙子——謫仙子。謫仙子是滴水劍派唯一傳人,一把滴水劍天下聞名、舉世無雙。她望着楚楓,見他眼定定的看着自己,旁若無人,而歌聲又暗含調侃,臉上竟生起一抹紅暈,不過轉眼又回復一臉孤高清傲。
琴聲幽幽而止,歌聲也隨之而收。楚楓還是望着謫仙子,自始至終目光未曾離開過。謫仙子也靜靜看着眼前這個身背古劍,一身藍衫,有點狂放不羈的年輕小子。
湖風吹過,謫仙子雪白的衣裙揚起了一絲漣漪,而微微細雨飄灑在她頭上的油紙傘上,更顯得出塵脫俗。
楚楓脫口念道:“冰雪臨風雨,仙子下凡塵。”
謫仙子沒有作聲,忽抬頭遠眺了湖中船舫那白衣女子一眼,然後一轉身,飄然離去。
楚楓看着她纖纖背影,悵然若失。他不知道她是誰,只覺得她很美,美的一點瑕疵也沒有。他轉身望向湖中,那船舫也已徐徐划向遠處,逐漸消失了影子。
他嘆了口氣,不過旋即釋然:能一日之間聽到如此美妙的琴音,遇到如此美麗的佳人,夫復何求?
他笑笑,看了看天色,將近正午,心道:“看來得馬上趕去古盪山,七年一度的鬼子棋局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