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曹家下
曹家大堂,董策跟曹庵把董家的情況全部解釋完,卻還沒見到曹家女兒出來,心知肚明的問道:“曹伯伯,都快半個時辰了,怎還未見令千金出來呢?莫非……”
不得董策說完呢,曹庵笑道:“賢侄勿急,我差人問問。”
言罷,曹庵沖一名伺候在廳中的僕人使使眼色,對方立即跑入內門,不一會兒便回到曹庵身後,跪坐下來低聲說了幾句,隨後曹庵便對董策笑道:“呵呵,都說小女仰慕賢侄了,這不,聽到賢侄來的消息啊,歡喜的她立即便要出來,可又嫌自己不夠莊重,故此特意命人燒水沐浴,等打扮好了才來見你,呵呵呵……”
“我靠!這都能被你說圓了!”董策不得不佩服這一家子了,真是各種借口層出不窮,他們到底圖啥呢?
需知,無論是哪個朝代,只要在大中華,那都是男多女少啊,即便是瘋婆子想要嫁也絕非難事,況且曹家還是儒林門戶,與士族關係密切,多少人是巴不得往他家鑽呢,可他們呢,只是口頭上的婚姻,沒憑沒據,卻把諾言遵守到底,弄得董策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但董策也很佩服曹家人,原因無他,兩字“守諾!”
可同時他也有些看不起曹家,還是因為兩字“誠信!”
誠信對董策而言,就是職業操守,沒辦法,他上輩子想爬得快,就得結識更上層的人,而那些人憑什麼看得起他,與他合作?靠的就是誠信!
不過,誠信絕對不代表忠厚!更不可能是忠心,若會錯意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對了!”董策突然想到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放到案几上,伸手示意伺候他的曹家僕人將此物遞交給曹庵,那僕人也十分知趣,當即便跪坐在董策身旁,雙手捧起盒子,慢慢起身退後兩步,才轉身走到曹庵身側跪坐下來,恭敬的遞交錦盒。
一系列動作看得董策鬱悶不已,麻煩,太麻煩了!
“我家道中落,實在是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這是我閑暇時隨手刻的,希望伯父能喜歡。”
“哦!我看看。”曹庵一下子來了興趣,拿起錦盒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放了一節烏黑髮亮,手指粗細的方形長條,一頭還穿了一個小洞,被用紅繩系住,繩上還有一些玉質珠粒用已點綴。
“這是……印章?”曹庵看后一愣,隨後拿起來細細一看,不由笑着點點頭道:“果然啊,不過這字……”
說著,曹庵便叫下人拿來印泥,將章沾了印泥便往一張絲帕上一印,再一看,不由更為差異道:“儒林曹庵?”
“正是!”董策看着曹庵這番舉動,不由苦笑。
曹庵之所以一時間沒認出來,絕對不是董策刻錯,他早已從書籍中掌握了當今字體,只不過他所刻字跡與當世流行的字體差別太大,如今流行的書法是如溪流般細膩柔順,一氣呵成,因此許多刻章都是取至天然,奇形怪樣,卻不失美觀,而董策篆刻的字體,方方正正,稜角分明,對於當世絕對是別具一格!
至於董策雕刻技術,雖不敢稱大師級,但絕對屬一流,這都歸功於他的美術天賦,從上輩子小學開始他便愛上工筆畫,一隻專研至今,並用繪畫融於雕刻之中,為的就是把傳統戲法道具製作成藝術品,實際上他也的確做到了。
而篆刻也是他的拿手本領,在上輩子的朋友中,十個有九個找他幫忙刻過章,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這,有什麼寓意嗎?”曹庵感到驚奇問道。
“這個……”董策愣了愣,而後立即道:“當然,很多人認為,做人要如銅錢,表面圓滑,內心堅定,但是對曹伯伯可萬萬不行了!”
“哦!還有這麼一說,有意思!”曹庵興趣大起道:“那不知為何落在我身上,便不行了呢?”
董策微微一笑,道:“若為人師表,尚不能表裏如一,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曹庵聽后一呆,靜靜略一沉凝,便嘆服笑道:“賢侄有理啊!”
“故此,小侄認為,曹伯伯應該不僅是表裏如一,還是一位行得正,坐得直的儒林大士!為此小侄才特地篆刻此章,彰顯伯伯為人師表的端正品德!”反正馬屁不要錢,董策是隨口即來,可這番話說出去后,他頓時有些後悔了!
果然啊,曹庵這下看董策的眼神都變了,之前似乎真把他當侄兒或者女婿看待,而現在,滿滿的欣賞與激動啊!
“賢侄,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啊!”曹庵忍不住起身跑到董策身邊,拿起董策的手緊緊握着,那表情都快哭了。
董策也快哭了,老子被你一大老爺們揩了多少次油了?
“不過!”董策突然話鋒一轉,上下打量了一眼曹庵,嘆道:“恐怕是賢侄猜錯了!”
曹庵這才注意到,從見到董策直到現在,自己還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不由老臉一紅,道了句:“沒錯,只不過全因賢侄突然到訪,伯父我過於激動,才失了禮數啊,莫怪,莫怪啊!”說完,曹庵便鬆開董策,道了一句稍等,便轉身跑沒影了。
董策這才鬆了一口氣。
“呲呲,呲呲!“突然,兩聲如耗子般的叫喚從廳外傳來,董策聞聲望去,不由哭笑不得的起身穿鞋,向廳外走去。
柳福突然從廳外花圃跳出,來到董策身邊,瞧了一眼廳中的曹家僕人,發現他沒有望來,這才壓低聲音道:“少公子啊,小的全看到了!”
“看到什麼了?”董策不免奇怪道,暗想莫非這小子看到老子被曹庵揩油了?
“還能有什麼,就是昨日咬了您耳朵的曹娘子啊!她方才被曹家僕人從後院拖了進來,本來小的還想瞧個真切,奈何被曹家僕人請到廚房吃了些東西,小的是藉著尿遁給您來報信了,那瘋……曹娘子,絕對就是曹家女兒啊!”柳福說話間,表情十分配合的變化了十幾次。
“我早知道了。”董策淡然一笑,又道:“你放心,說什麼我也會婉拒這婚事的!”
曹庵穿上一身儒雅的白袍,外披一件半袖的藍紗長衣,整體是既有風度又睿智,看着就令人舒服。
他正想趕回客廳,但轉念一想,不由有繞道來了一棟小閣樓前,正好瞧見夫人從二樓走下,他趕緊問道:“洛蓉她準備得怎麼樣了?”
“沐過浴,換了衣,就等把頭髮扇干梳妝打扮了。”曹夫人說著,不由有些難受道:“洛蓉心裏怎麼想的,你這當爹的難道不清楚?”
“我是手把手帶着她,一字一句教着她長大的,我怎會不清楚啊!但是娘她非要讓洛蓉嫁到董家,我若不答應,以她的脾氣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啊!”曹庵輕嘆道。
“雖說曾經董家救過爹和娘,是我曹家欠他們的,但也應該我們來還吧,只要你求賢王,給他董家一點活頭不就沒事了!”曹夫人皺着眉,又道:“董家敗了,洛蓉一旦嫁過去,以她如今的性子,那日子我是想都不敢想啊,萬一董家盛怒之下把洛蓉一休,兩家人的關係也徹底完了啊!”
曹庵一聽也是一陣黯然啊,但突然想到董策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不由又有些信心的說道:“董策這孩子我看挺好,是能沉住氣的人。”
“我看也挺好啊!”曹夫人竟也是點點頭,道:“人是一表人才,之禮懂事,若換個人同他這般遭遇,十有**不是仗着婚約拉我曹家下水,便是沒臉來我曹家,而他不僅來了,還好言相勸讓我們答應退婚,言行也沒落了我曹家臉面,只可惜,這兩孩子怕是對不上眼啊!”
“唉,誰說不是呢,董家是商販出身,而我們曹家是儒林中人,洛蓉這孩子天生就喜歡舞文弄墨,雖然近兩年是爛賭嗜酒了點,不過學識卻沒拉下,否則賢王與王妃也不會如此喜愛她了,這要她嫁給一個商人……咳!”
不是曹庵看不起商人,實在是商人的品性就那樣,眼裏除了錢還有什麼?
而他女兒,不敢說天下之最,但就論才學而言,在姑蘇府能有幾個比肩?她喜歡什麼,愛好什麼,做父母的自然知曉,而且曹庵還看出,以前女兒對葉家公子定是有一絲情愫的,只不過她深知有緣無份,而早早斷了念頭,否則以她兩年多前的品性與風采,與那葉家公子簡直是天作之合啊!
一對璧人就這般被世俗的條條框框給活活拆散了!怎叫人不痛惜?
曹庵念及此,不由一呆,這個想法似乎是從董策那裏聽來的吧!
“看來,他比我們這些人看得還要開啊!可惜,他家道中落,而蓉兒更是無心待他,這一切還要看娘親是否也能看開了!”
當曹庵先一步回到廳堂時,看到董策正盯着他掛在廳中的幾幅字畫,不由一喜,幾步上前問道:“怎嘛,賢侄對字畫也有興趣?”
董策立即點頭道:“當然,這東西時間越久越值錢啊,特別是名家手筆!”
曹庵一聽,這董策在他心中的份量瞬間降了一大截。
轉身看到曹庵略顯失望的表情,董策瞬間明白他在想什麼,不由嘴角一翹,道:“可惜我現在還看不出來它們的價值,不知伯父可否指點一二?”
曹庵心中更鬱悶了,暗想你小子未免太勢利了吧,眼裏除了錢還能不能有點兒別的了?
董策幾句話,把曹庵對自己的好印象幾乎給全抹了,沒辦法,他不得不這樣做啊,否則這傢伙指不定又要來一通世俗大道理了。
曹庵雖然對董策有些失望,但還是給董策講解起字畫,卻只說神韻的好壞,不提價格的分文。
兩人聊了末約兩刻鐘,終於,在一聲女子不咸不淡的問候中,曹洛蓉身着一襲鵝黃衣裙,滿頭青絲梳成蝴蝶展翅般的丫髻,姣好的面容宛若芙蓉出水,潔凈優美,惹人心顫。
連董策都不得不承認,這丫的打扮起來的確很美,猶如剛剛綻放的花中水仙,嬌嫩欲滴。
曹洛蓉額首低眉款款而來,行至董策與曹庵面前,先對後者行了一禮,隨後頭也不抬的又對董策欠身一禮,道了句:“董公子!”
董策也轉身作揖,道了一句:“曹娘子好。”
曹洛蓉聞聲抬頭,與董策對視的剎那間,她瞳孔猛然一縮,飛快的瞄了一眼董策的右耳,不免又是一怔,但只是剎那間,她便恢復儀態,淡淡一笑道:“董公子真如洛蓉想像的那般,英俊瀟洒啊!”
“你也不差。”董策一句話聽得曹庵父女都是一呆,這種讚揚的方式,似乎有點貶的意味啊!
不顧曹家父女的錯愕,董策回到自己的位子,脫鞋跪坐,淡淡道:“我也不想耽擱大家時間了,把事情挑明了說吧,我董家如今欠的外債不下二十萬貫,另有數百號船工不知所蹤,也就是說,幾百戶家庭等着我們去補償呢,先不說我沒錢娶你,即便有,我也不會討個累贅回家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