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頭男屍

第三章 無頭男屍

阿豪的故事是這樣的——

有一個家庭,父親早亡,只剩下母親王氏帶着十七八歲年紀的兒子。王氏靠給人縫縫洗洗賺些微薄的工錢供兒子讀書,雖然日子過得寒酸,但是母慈子孝,母親勤勞賢德,兒子用功讀書,倒也苦中有樂。

王氏為了便於兒子進京趕考,便在京郊租了一所房子。裡外兩間,外帶一個小院。

住了約有半月,這日夜裏天氣悶熱,母子二人坐在院子裏,王氏縫衣服,書生藉著月光讀書。忽然從大門外沖一個男人,身穿大紅色的袍服,面上蒙一塊油布,進得門來,一言不發,搶過兒子正在讀的書本就衝進裏屋。

母子倆大驚失色,以為有歹人搶劫,但是家貧如洗,哪有值得搶的東西?但是那紅袍人進了裏屋久久也不出來,只得硬着頭皮進屋觀看。

但是屋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家裏只有裡外兩間小房,並無後門窗戶。王氏發現裏屋床下露出一角紅布,那人莫非躲在床下不成?

書生抄起拴門栓用的木棍,和母親合力把床揭開,床下卻不見有人,露出的那一角紅布原來是埋在床底的地下。王氏用手一探埋有紅布的地面,發現僅有一層浮土,便命兒子把土刨開,看看那紅布究竟是何事物。

書生只挖了片刻就挖出一個紅布包裹的大木箱子,箱子被一把銅鎖牢牢鎖住,無法開啟。書生年輕性急,用鎚子把鎖砸開,箱子裏面金光閃閃,竟是滿滿一大箱金元寶。

母親王氏大喜,認為這是上天可憐她母子二人孤苦,賜下這一大樁富貴來。只是這筆財太大太橫,母子二人都不免心驚肉跳。王氏生來迷信,便從箱中拿出一錠元寶,讓兒子去城裏買上一個豬頭,作為供品祭祀天地祖先。又把箱子按原樣埋回床下。

如此折騰了一夜,此時天已將明,城門剛開,書生拿了金子,便去城裏買豬頭。到了城內馬屠戶的肉鋪,見剛好宰殺了一口大肥豬,血淋淋的豬頭掛在肉案鉤子上。兒子拿出金元寶交於馬屠戶說要買豬頭祭祖。

馬屠戶見這麼一個穿着破舊的年輕書生拿出好大一錠元寶,覺得十分古怪。但是古代人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人縱然窮酸落迫,但是到哪裏仍然都被勞動階層高看一眼。馬屠戶雖然奇怪,但是並沒有認為他這錢來路不正。便把豬頭摘下來遞給他。

書生出來得匆忙,並未帶東西包豬頭,血淋淋的不知如何下手。馬屠戶見他束手無策,覺得好笑,便拿了自家用的一塊油布把豬頭包上。書生謝過屠戶,抱了豬頭便往家裏趕。

那京城重地,做公差的最多,有幾名公差起得早,要去衙門裏戍職,見一個窮秀才抱着一個血淋淋的油布包,神色慌張,急匆匆地在街上行走。

公差眼毒,一看此人就有事。於是過去將他攔住,喝問:“這天剛蒙蒙亮,你這麼著急要去哪裏?”

書生昨夜得了一大樁富貴,正自心驚,被公差一問,頓時驚得呆了,支支吾吾地說是趕早進城買個豬頭回家祭祖。

公差見是如此老實年輕的讀書人,就想放他走路。書生正要離去,一個年老的公差突然說道:“你這包裹里既然是豬頭,不妨打開來讓我等看看。”

書生心想豬頭有什麼好看,你們既然要看,就打開給你們看好了,不想打開油布,卻哪裏有什麼豬頭,裏麵包的是血肉模糊的一顆人頭。

眾公差大怒,稍微有些大意,險些被這廝騙過了。不由分說,將書生鎖了帶回府衙。

京畿府尹得知情由,向書生取了口供。把賣肉的馬屠戶和王氏都抓來訊問。

馬屠戶一口咬定,從未見過這個年輕書生,而且今日身體不適準備休市一日,不曾殺豬開張。

又差人把書生家中床下埋的箱子取出來,裏面也沒有什麼金珠寶貝,上面滿滿地裝着很多燒給死人用的紙錢紙元寶,在箱子底下是一具身穿紅袍的無頭男屍,男屍手中緊握一本書,正是昨晚書生在院子裏讀的那本。

經杵作勘驗,無頭男屍同書生所抱的人頭系同一人。死者口鼻中滿是黑血,應為中毒而死。

府尹見此案蹊蹺異常,便反覆驗證口供,察言觀色,發現那王氏母子並不似奸詐說謊之徒,反而馬屠戶看似神閑氣定,置身事外,卻隱隱顯得緊張焦急。

府尹按口供述,盤問馬屠戶:“書生說用一錠金元寶向你買豬頭,你說早上剛開市,沒有散碎銀兩找錢。於是他便把金元寶留在你處,約定過兩日來取買豬頭剩餘的銀兩。可有此事?”

馬屠戶把頭連連搖頭:“絕無此事,自昨晚以來小人一直在家睡覺,小人老婆可以作證。”

府尹命辦差官前去馬屠戶家裏仔細搜查,在其家肉鋪中搜出一錠金元寶。府尹再問,馬屠戶無言以對,只是搖頭,連呼:“冤枉。”

當日辦差官又從王氏家不遠的河邊找到一柄屠刀,杵作檢驗死屍,確認人頭就是用此刀割下,經馬屠戶鄰里辨認,確為馬屠戶所有。府尹命給馬屠戶施以酷刑,馬屠戶承受不住,只得招認:

一月前,馬屠戶去城郊採購生豬,因為回來得晚了,城門關了進不了城,只得與一山西客商共同借宿於一處空宅之中。馬屠戶見財其意,便下毒謀害了山西客商,又用殺豬刀割下了山西客商的人頭,把死屍埋在屋裏床下,兇器與人頭扔在房后河中。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冥冥中卻有天網恢恢。

阿豪故事講完,陳姓老者穩噹噹坐那兒,眼睛微閉,似乎還在玩味阿豪故事中的情節。他不吱聲,阿豪便只能眼巴巴等着他說出判定的結果。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阿豪忍不住了,怯生生地問:“您老覺得怎麼樣,剛才那故事。”

老頭睜開眼,神情呆板,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老頭對着我跟臭魚道:“你們倆覺得怎麼樣?”

我跟臭魚面面相覷,這老頭既然問,我們肯定不能不說。其實我覺得阿豪這故事挺一般的,稍微看過一點古代探案小說的人,都能隨口說上一大堆來。而且,阿豪的這個故事讓我覺得怪怪的,他上回單獨前來,故事說得又長又有趣,但這回,簡直就像小學生交作業一般,敷衍了事。難道他這趟來,純粹是學雷鋒,替我和臭魚帶路,自己壓根就沒打算再從怪老頭那裏買點什麼?

我還沒開口,臭魚先說了:“我覺得這故事挺有趣的,相當於死者自己想辦法報案,而且自己還給自己準備了多半箱子紙錢。以前看過京劇《烏盆記》,也是說謀財害命,受害者的屍體被碾碎做成了瓦盆,瓦盆中的冤魂求人帶他去找包公告狀。跟阿豪講的故事差不多。”

我接過來說:“這個案子我好像以前也聽過,是在包公案的評書里講的,和阿豪所說的大同小異,只不過是包公最後用陰陽枕審問了受害者的亡魂,才查得水落石出。其實這種公案故事多半是後人演繹出來的,為的是突出官員的英明,宣揚因果報應,好讓老百姓不辦壞事,也是政府愚民的一種手段,當不得真的。”

阿豪轉頭問什麼是陰陽枕,我說:“傳說包龍圖日斷陽,夜斷陰。晚上睡覺枕在陰陽枕上,就可以到陰曹地府斷案了。如果真是這樣,能讓死人開口說話,這世上也就沒有懸案了。”

阿豪說:“這種奇案還是有的,只是古代辦案技術手段落後,有些案件無法自圓其說。所以扯上些神鬼顯靈的事,以便服眾。在當時冤魂顯靈也是一種重要的呈堂證供。”

臭魚說:“我聽老一輩的人講,凡是命案,不管過多少年,沒有破不了的。”

阿豪總喜歡和臭魚開玩笑,他們倆人一向以互相貶低對方為樂趣,就算當著外人面也不例外。阿豪不屑地衝著臭魚道:“那倒也是屁話,我還是那個觀點,這些都是為了讓人們不要殺人,在道德上把人約束住了。不過從古到今也不知道發生了幾千萬起凶殺案,看來這些與人為善的價值觀對人類的影響不大。人性的原則在財色的誘惑面前是不堪一擊的。沒有結果的凶殺案多了,更有些惡人光明正大地亂殺無辜,也沒見他們有什麼報應。”

臭魚問我的觀點,我說:“殺了人不一定有報應的,不過我很願意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世人如果沒有了道德觀念的束縛,連因果報應都不能相信,那這社會和地獄就沒什麼區別了,那就該人吃人了。”

臭魚點頭說:“聽你們這麼講,我也突然想起以前曾經看過一件懸案的記載,懸案就是沒有結果的命案,這件公案在清代野史筆記中多有記載,看來絕對是確有其事,不然不會流傳這麼廣,這比阿豪那演繹小說里出來的案件真實得多,我講給你們聽聽”

我沒吱聲,阿豪沖他翻個白眼:“你着什麼急呀,你總得讓我知道我那故事過關沒有吧。”

我們三個一齊再度盯着陳老頭。

陳老頭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在聽我們三個剛才說的那些話。這會兒他搖搖頭,嘆口氣:“說這樣的故事,根本就是在唬弄我老頭子。”

阿豪聽完立刻沮喪地向後仰坐到椅子上。

臭魚身子往前傾了傾,臉上堆着笑沖陳老頭說:“現在輪到我講了吧?”

陳老頭好像連話都懶得說了,只是擺擺手,示意臭魚開始講故事。

臭魚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站了起來,開始講他的那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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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見鬼――本物天下霸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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