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沒有人回答,腳步聲一頓,然後又響了起來。
按理宮中戒備森嚴,不應有人隨意出入,且又是這麼一個時辰。
“是誰,說話。”謝意映擺出身份,聲音很是嚴厲。
但沒有任何效果。
她坐起來,掀起遮擋在床邊的一層薄薄的帷帳,只見屋內月光傾灑,並沒有人影。
腳步聲也在這時挺了下來。
她覺得有些奇怪,一時並沒有想到什麼鬼神之說上去,只將榻椅上的鞋子拿過來穿好,然後舉過一邊的燭台,向剛剛傳來腳步聲的地方走了過去。
屋內很靜,只有她鞋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論理這時守在屋外的宮女們,聽到了謝意映的聲音,該過來伺候才是,此刻外屋卻靜的好似沒有人值夜一般。
偌大的殿內,像是只有她一人。
內外屋間隔着一道屏風,是夜間她歇下后移到這裏的。上面綉着仕女圖,此刻燭火昏黃映照下,畫像上的臉不復白日溫婉,隱隱透出一股陰森之氣。
被六七名女子直直注視着,謝意映也終於感到了一陣害怕。
正想繞過屏風,身後忽響起聲音。猛然轉過身去,卻見是風將窗戶吹開,窗面撞到了牆上。大概是宮人檢查的不精心,所以沒有將窗戶關好。
風很大,吹得屋內燭影晃動,連帶着她落在地上的身影也被拉得變形。便想先去將窗戶掩上,等站到窗邊時,卻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恰砸在她的手背上,初時以為是雨水,但並沒有聽到外面下雨的聲音,因此右手舉着燭台靠近左手手背,見上面那一滴,暗紅色,赫然是血。
回想血低落的地方,連忙退了一步抬頭望向房梁。
黑暗一片,並看不清什麼,卻接連又有幾滴血水墜落下來,砸在地面上碎開。
恰在此時,那個原本停下來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搖曳的衣料摩擦着地面,是個女子……謝意映想,那一定是個女子……
像是配合她的猜測,四下響起了低低的歌聲。
那女子輕聲哼着歌,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了過來。
未來得及掩緊的窗戶忽然又被一陣大風猛地吹開,謝意映手中的蠟燭也驟然熄滅。
頓時心頭一片驚恐,她向身後靠着,小腿磕到了榻椅,一下子摔到了床上。
帷帳因風吹動拂過她的臉,她在某一刻赫然看到了站在屏風前的人影。
“來人!”
在驚恐下幾乎失聲,胸腔猛烈起伏壓迫着發出的聲音聲嘶力竭。
屋內忽然亮了起來。
幾個宮女手中拿着宮燈小跑了進來:“四皇妃,您怎麼了?”
謝意映心情平復不下來,她微蜷着上身,兩手緊握身下的被子,垂着腦袋在那裏喘了幾口粗氣。
“你們……剛剛在哪裏。”
“回稟四皇妃,奴婢幾個剛剛一直在外間守着,聽到您叫了一聲來人,這才聽從吩咐跑了進來。”
她聽着宮女的解釋,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耳內的血管的擴張引起巨大的轟鳴聲。
良久她才抬起頭看向她們:“你再說一遍。”
一進屋就看見四皇妃坐在床邊,面無血色,一頭黑髮也亂糟糟的,宮女們顯然也受了驚嚇,剛剛回答她問題的那個宮女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重複了一遍。
謝意映一直盯着她,直到判斷她的神色並沒有說謊。
“給我倒杯茶。”
“是。”
她抬起左手,手背上雪白一片,十分乾淨,並沒有血滴。
剛剛那是……夢?
她有些拿不定。若不是夢,怎麼守在外面的宮女們什麼都沒有聽到,若是夢,怎麼這樣逼真,甚至自己的腳上真的穿着一雙鞋。
不能確定的事情,自然還是害怕,喝下茶水后,便命兩人留在裏間,陪着自己。
但這一夜到底沒有睡熟。
於是第二天醒的時候,便帶着倆黑眼圈去見榮妃,倒被榮妃取消了一通:“呦,這是怎麼了,換了地方睡不好嗎?”
“可能確實是在家裏睡慣了,一晚沒睡好,精神有些不濟,娘娘不介意的話,我想出去走走,吹吹風能好一點兒。”謝意映面不改色的接下調侃,順理成章的提出要求。
昨晚上睡的迷糊,又是半夢半醒之間,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等到了白天,哪還怕什麼鬼神。這世上真的值得害怕、值得提防的,只有人心罷了。
因此便想着再去看看,自己房前屋后,留下什麼痕迹沒有。
她來這裏不是受拘禁的,因此榮妃也不方便開口不許她出門,便只命人陪着她,最後又跟她說道:“走一會兒也就算了,早些回來,我還等着你陪我說說話呢。”
出了屋子,也不便直接去自己那兒,便先去那片合歡林,看一會兒裝裝樣子,再繞到自己屋后。
景緻不與人變遷,小橋下流水潺潺,林中花蕾滿枝。昨日來只在林外看了看,今日正有時間,謝意映便想進去看看,一旁的宮女卻阻止道:“四皇妃,娘娘平日並不喜歡人進這片林子,請皇妃見諒。”
“哦?原因為何?”
“奴婢也不知,大概因娘娘極其喜歡這片合歡花吧,平日裏除了去休整的宮人,並不允旁的宮人進去。”
話說到這裏,謝意映自不強求。只是……平日不許人進,這理由就有些奇怪了吧。那林子後面似乎正是這座院子的偏門所在,那這樣的話,建在那裏的門等於便等於形同虛設。
謝意映站在那裏,盯着林子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對人笑笑:“不難為你,我們走吧。”
由此便踏着卵石小路,一路到了自己屋后。
“呦,是這棵樹呀。”謝意映抬頭看着拏雲攫石的一棵老樹,“昨兒沒睡着的時候就透過窗戶看着了它,還想着這樹怎麼沒葉子呢,原來是這樣一棵古樹。”
說著,像要給人解釋似的,偏離了路走到自己窗邊,“喏,就打在這面窗戶上。”
話雖說給人聽,自己卻垂下眼睛,仔細將窗戶看了一遍。
什麼也沒有。指印、或血漬,什麼也沒有。
她對今天能在發現什麼並沒有報很大的打算,畢竟經過一夜,若留下什麼痕迹,也早被清理乾淨。只是有些不甘心,想抓住哪怕是蛛絲馬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