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世界終結的方式
或許這就是世界終結的方式,不是轟然的一聲巨響,而是因為一個穿越女。
當舟澗玟確認眼前的這一幕並不是自己的雙眼出現了功能性的故障、也不是自己在做夢之後,她不得不在心中做出了如此的感嘆,呃……或者說是哀嘆。
是的,舟澗玟穿越了。
當她認出了面前的某些人時,她便肯定自己的的確確是穿越了。
只是說實話,自己身處的場景驟然發生轉變的確不是一件能夠令人覺得身心舒暢的事情;即使舟澗玟在來到這個寬敞明亮的會議室之前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充斥着海水的廢墟、而穿越之後的世界她也還算是熟悉,這一點也依舊成立。
不過幸好還有一些是沒有變的。
就比如她身上這套一直當作常服來穿的西裝。
舟澗玟稍稍低了下頭確認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服飾,在確認自己好好的穿着本該是被下屬熨燙得整齊服帖的西裝、而不是光着身子閃亮登場之後,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其實也不怪舟澗玟會在這種情況下產生這種詭異的想法,實在是因為這個屋內的其他人向她投來的目光太過扎眼的緣故,扎眼到讓今天一天已經經歷了太多變故的舟澗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在來到這裏的時候,是不是還出現了其他的“意外”。
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這對於舟澗玟來說,大概是今天最好的一個消息了。
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自己身上這套雖然浸泡在海水中好一會兒、但依舊還好好存在的西裝上挪開,舟澗玟再度看向屋內的其他人時,卻發現那些人依舊和之前一樣,無論敵我全部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
一如自己剛剛出現在這裏時的那樣。
即便是沒有過去兩年的經驗,舟澗玟也知道要打破這種尷尬到古怪的沉默,必然需要有一方先開口。而眼下應該先開口來說點什麼推動劇情的人,怎麼看都該是她才對。
請容許她更正一下,應該是她這個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個談判場的、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怎麼看都怎麼可疑的陌生女人。
這一連串的定語讓作為使用者本身的舟澗玟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以她對在場某些人——或者說是某人的認知,對方沒有直接朝自己發起攻擊,估計是以為她是對手派來的支援部隊。
至於那個“對手”先生,實際上正準備以自己的假死來展開後續的計劃。
可正是因為那兩人的同台出現,才讓作為“熟讀劇情的穿越女”的舟澗玟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可能真的是壞事了。
如果沒處理好的話,那麼她的出現恐怕真的要成為世界終結的方式了。
她想。
這並非是她的狂妄自大,而是在場的某人的確是有那個本事。
舟澗玟咬了咬牙,雖然她也希望這是自己想多了,但是當她看見“對手”先生和他的同伴們的手上、甚至是身上都沒有佩戴自己所熟悉的某樣飾品之後,還是肯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他不禁開始懷疑那些作為自己的部下、也是作為自己兩年多以來的同伴們的存在,如果有她們在的話自己說不定還能夠安全地離開這裏——甚至還帶着某些人一起。
但是現在……
舟澗玟嘆了一聲氣,右手下意識地抄進了西褲的口袋中,緊接着就摸索到了一件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卻又是她非常熟悉的東西。這是她熟悉到了即使沒有拿出來看一眼,也知道究竟是什麼的存在。
雖然並沒有任何的依據,但是舟澗玟卻相信這樣東西或許能夠保護她度過這個難關;而有了底氣的她也決定先打破這個僵局,看看事情是否真如自己所猜測的一般。
“早上好,各位。”
她的目光在自己認識的幾人身上轉了圈,在發現他們並沒有任何反應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中文,而這裏……
“或者,我應該說Buongiorno才對?”
——是意大利。
許多年後,每當舟澗玟回憶起這一切的罪惡的開端時,都忍不住狠狠地罵一句:
媽的智障。
然而此時此刻,她顯然並沒有這樣的機會。
自打舟澗玟出現在這裏開始,那個在舟澗玟眼中有着毀滅世界的本事的某人就一直按捺着計劃被打斷的不悅、冷眼旁觀着這個能夠突破自己家族多重防衛出現在會議室的女人,似乎是想看看她究竟會做些什麼。
又或者說,這個在他看來是某人的“后招”的女人能夠做些什麼。
只是現在結局已經再顯然不過了,在男人看來他的這番等待在他看來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純粹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你是認真的么,沢田綱吉君?”
他將視線重新挪回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棕發青年的身上,而他臉上那從這場談判開始就一直維持着的虛偽笑容,在此時也被凌厲所取代。
就算是他,也不喜歡被人用這種可笑的方式所看扁。
尤其現在處於劣勢的人還不是自己。
對方的問題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在這些年裏早已擺脫了昔日“廢柴”身份、成為一個合格甚至是優秀的黑手黨首領的沢田綱吉也有些難以理解。
他皺着眉看着對方,雖然他一直都覺得眼前的這個瘋子不可理喻,但是從未像現在直觀的感受過,“你說什麼,白蘭?”
“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你還真是令我感到失望呢。”
白蘭有些誇張地嘆了一聲氣,接着隨手朝舟澗玟所在的方向比了一下,“我是在問你,這個可笑的中國女人就是你最後的殺手鐧么?”
這下無論是被白蘭所質問的沢田綱吉,還是被他所無視的舟澗玟都明白了,而取代了困惑的也是震驚與憤怒:
“這難道不是你的人嗎,白蘭!”
“誰是可笑的中國女人了,你個混球!”
這是比舟澗玟的自我描述顯然要刻薄太多的形容,也讓舟澗玟覺得自己似乎聽見腦內某根神經“吧嗒”一聲的斷裂了。
她甚至顧不上對方是不是還掌握着“能夠讓世界終結”的力量的Boss,正準備走過去和對方好好理論一番,卻不想被一直站在男人身後的護衛給搶先一步攔了下來。
“等等,站住!”
想要在密魯菲歐雷的地盤上對作為首領的白蘭動手,這完全可以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舉動。
四五個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在舟澗玟即將走到白蘭的面前時將她團團圍住,雖然他們的手中並沒有任何武器,可光是他們的手指上佩戴着的指環就讓知道那玩意兒的威力的澗玟不得不提防。
重新恢復了冷靜的舟澗玟伸在口袋中的右手緊緊地攥着從剛才開始就沒有鬆開過的東西,即使她也知道這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是比起坐在那裏可能下一秒就要進入假死狀態的沢田綱吉,舟澗玟覺得還是自己口袋裏的這樣東西更加管用。
雖說如果是諾基亞的話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舟澗玟那強烈的祈願終於起效的緣故、又或者舟澗玟的堅信始終都是正確的;就在那幾個白衣人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手臂、進一步地限制她的行動時,這個明亮而又寬敞的會議室內驟然發出了一聲宛若炮轟一般的巨響,緊接着便二連三地響起了一聲聲凄厲的悲鳴。
“啊啊啊啊——”
“我、我的手、我的手!!!”
“疼、好疼啊啊!!”
自從確認了舟澗玟的存在沒有任何價值甚至是意義之後,白蘭便直接無視了她的存在。而沢田綱吉以及他身後的兩位守護者雖然對此還有不少困惑,卻因為白蘭的步步緊逼而不得不將注意力從她的身上挪開。
因此他們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她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都只聽見了那一聲類似於炮轟一般的巨響,緊接着……
雙方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朝聲源看去,就看見方才將舟澗玟團團圍住的密魯菲歐雷的成員們此時此刻一個個的都血肉模糊地躺倒在了地上哭爹喊娘,其中有兩人似乎已經沒有了生息,剩下來的幾人當中傷勢最輕的也被炸去了一條手臂。
這一片血泊當中唯一完好無損的只有舟澗玟。
以及一個方才還不存在於這個房間的銀髮紅眸、西裝革履的小女孩。
這個怎麼看都比舟澗玟更有氣勢的小女孩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態站在舟澗玟的前方,視線凝視着因為這接二連三的變故已經全然失去了耐心的白蘭。
相對於白蘭的急躁以及沢田綱吉等人的茫然,在見到小女孩的出現之後,內心就激動無比的舟澗玟可以說是自打來到這個世界起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感到了安心。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有眼前這個少女的存在,自己就無所畏懼。
甚至因為對方的出現,她覺得自己或許還可以有與其他的同伴們見面的那一天。
“維內托,”
她伸手揉了揉身高才剛剛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的髮絲。
“謝謝你能夠出現。”
“Signorinaammiragli……”
一直都不願意被人、尤其是被舟澗玟當孩子看待的少女難得沒有掙扎,只是在舟澗玟收回手之後用包含愧疚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雖然她也有太多的話想要對舟澗玟說,但很顯然,現在並不是什麼恰當的時機。
於是她將目光重新鎖定在了白蘭的身上。
“目標已鎖定,敵艦類別未知,疑似深海。signorinaammiragli,請下達出擊指令。”
“誒?等等敵艦是什麼鬼……”
“在別人的地盤上胡鬧也要適可而止,”維內托的話讓他確信了剛才動手的是哪一個,但是這並不代表白蘭就會容忍對方在自己的地盤上為所欲為。
——尤其這已經影響到了他的計劃了。
吐槽到一半就被人截話就像是技能讀條被人中斷一樣難受,舟澗玟看了看沢田綱吉又看了看他,最終還是決定將炮火擊中在某人身上,“這句話從白蘭先生您的口中說出來可真像是一個笑話。”
“如果不是白蘭先在彭格列的地盤上胡鬧,又怎麼會有今天這一出?”雖然這場戲原本並沒有她的戲份。
不過正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既然自己在不經意間成為這出好戲的演員之一,那麼在找不到能夠退場的方法的情況下,舟澗玟實在是不介意把劇本也一起給改了。
至於她該如何演完這一幕……
舟澗玟看向了沢田綱吉,在發現對方也在看她之後她立刻朝對方點了點頭。接着也不管對方究竟有沒有意會,便朝已經待命已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維內托發出指令。
“VV,為我們掩護,”她俯下了身,在少女的耳畔說道,“自保優先。”
“Sì,signorinaammiragli.”
看起來成熟冷靜的少女向舟澗玟回應道,隨後在舟澗玟跑向沢田綱吉的同時,伸手指向了打算搶先一步動手殺了沢田綱吉的白蘭。
“目標,未知類別敵艦,開炮!”
——Boom!
舟澗玟想,或許這就是世界被拯救的方式:
不是一個準備假死的黑手黨教父,而是因為一聲轟然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