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黎燁的心情從未如此晴朗過。

電競俱樂部的事情進展很快，春節過後黎燁見到了俱樂部經理Megan。除了合同之外，他還收到了媽媽的一封短訊，上書：

你責怪過我，說我總是自以為是。這樣的話，讓我很傷心。我當初只是想把我以為最好的都給你，我以為你長大了會感激，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媽媽並不是要冷落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堅強獨立。你小舅去年就給我說了成立電子競技俱樂部的事情，這事情在你這裏，是一個契機，你要抓牢它。你的夢想要是只是成為電子競技職業選手，媽媽可以幫你實現。要是你的夢想是要成為世界冠軍，那麼就去追求吧。

信很短，還是打字機打出來的，衛長清只是在信的末尾簽了個名。這和她一向的習慣一樣，似乎是在處理又一件公務。即使這樣的信，對黎燁來說也是彌足珍貴。他小心地疊好信紙，塞進信封，與合同一起收進文件袋裏。

三舅以投資人的身份來過俱樂部兩次，和黎燁談過一些關於俱樂部的事情。俱樂部的管理層都認為，光靠買買買是不行的。只是買人，缺乏造血能力的俱樂部，實力是不夠看的。衛昭然的GI就是這個風格，所以GI的LOL戰隊不是在打LSPL就是在打LPL。

GI總是在春季賽降級到LSPL，夏季賽又升級到LPL。再多的明星選手，再多的韓國外援，都不行。要培養全華班，也要培養實力選手，首先是要戰隊的人員相對穩定。隊友要常年在一起，才能夠有足夠的默契。

所以這個合同，短則三年，長則五年。對於職業生涯極短的電競選手來說，五年基本上就算是囊括了整個電競生涯了。有的人職業生涯還不到五年。

當黎燁把這近乎苛刻的條件給隊友們講的時候，他是不抱有他們同意的期望的。很多職業選手都是一年簽，每一年都要給一筆“簽字費”。這筆錢是直接給電競選手的。現在電競圈的風氣不太好，去直播賣餅、當代練、陪練什麼的，都比職業選手來錢。還壓力小，競爭小。

能當職業選手的，都是俱樂部的爸爸。

甚至有選手直接挑明說：在這裏打是給你面子。

當然黎燁是能夠理解他們的，冠軍夢和電競夢是夢想，自由和財富也是夢想。夢想並沒有高下之分，每個人都在努力實現着自己的夢想。

五個人聊了好幾天，最終才確定，庄小仙和肖園決定簽約三年，才吉覺得輔助的位置可以打久一些，他說他可以簽五年，納吉跟着尼桑走，也是五年。

俱樂部按照他們的地址，給他們寄了機票過去。

庄小仙的飛機是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兩點到北京，黎燁和Megan一起去接機。

Megan比黎燁想像的還要會使喚人，她說黎燁個高，舉着牌子容易被看見。於是很輕易地，黎燁就成了一人體看板，舉着有庄小仙名字的木板進入了面無表情發獃模式。

等了一會兒，只見從人群當中鑽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一蹦一蹦的，舉着手揮舞個不停。腦袋的主人撥開人群，跑到了黎燁面前，說：“少年仔，你是來接我的嗎？我就是庄小仙啊！”

黎燁一瞅，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明明比自己還要小，還叫自己“少年仔”。這讓他有點不爽，所以就給了他一個冷臉，沒搭理他。

Megan簡單地詢問了幾句庄小仙，而後就讓黎燁開車，把他送到臨時基地去。基地是臨時租的一個舊倉庫，離機場還挺遠的。在車上庄小仙充分表現出來自己的自來熟，和Megan聊得熱火朝天。

第二天要去接納吉和才吉的時候，庄小仙又主動請纓，要求一起去。

納吉和才吉應該很好認，因為他們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於是，外貌相同的兩名年輕男子就成了他們目光的搜尋目標。

庄小仙眼尖，一眼就看見兩名高個帥哥沖他們走了過來，他不住地揮手，叫着：“這裏，在這裏。少年仔快過來！”。等兩人走近，他又誇張地驚呼：“天吶！你們真高！”

納吉咧嘴大笑，笑聲甚是爽朗，露出一口白牙：“不得行喲，我一米八四在我們那點已經算夠高的了，沒想到黎大爺比老子還要高個冒冒！”

才吉抬手就是給了納吉一個腦門崩，說了一句：“瓜娃子。”說著順手就把手肘放到庄小仙腦袋上，當靠手使。

庄小仙的腦袋勉強才到才吉胸口，他一邊嚷嚷說：“我不抗壓，我不抗壓！”一邊用腦袋在才吉胸口上蹭。

他們都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當中見面，可卻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打鬧。

黎燁手撐着牌子裝死，聽他們胡扯，想着明天怎麼去接肖園的飛機的事情。

三月一日，所有人一起去接肖園。肖園的飛機應該是中午一點就到，在接機的地方看着川流的人群，就是不見肖園。幾個人左等右等，左等右等，等到五點多都還不見人影。按理說應該早就下飛機了，人不見了不說，電話也打不通，關機。

這讓黎燁感到有些焦急，明明在上飛機之前都還可以聯絡上。肖園說他要給學校辦理休學的事情也不知道進行得如何，他整個人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Megan查詢了一下機票，給肖園的機票根本就沒有被使用過。也就是說，肖園根本就沒有上飛機。

他到哪兒去了呢？

三月五日就要進行比賽。肖園卻一直沒有出現過。

俱樂部組建之初，什麼東西都缺。但是比賽不等人，Megan整天忙裏忙外，不僅要為戰隊招募人員忙碌，還要為將要到來的必比賽找到備用方案。為了渡過當務之急，她到處在尋找一名打野選手來臨時頂替。可是黎燁心裏很不痛快，在和現有的幾名隊友討論戰術的時候，總是會說到肖園的事情。

他怎麼就憑空消失了呢？

明明那麼想要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的。

黎燁給肖園發送了很多信息，但是都一直沒有迴音。

其他人也聯繫不上肖園。在他們幾個人裏面，就數黎燁和肖園的關係最好。黎燁都聯繫不上，其他人聯繫不上也是正常。肖園的消失，讓黎燁在這幾天一直處於自我懷疑當中。他一直想着在肖園消失之前，他們最後一次談話的情景：

黎燁問他，為什麼這麼輕易就可以原諒自己，明明開始顯得很生氣的樣子。

肖園說：畢竟我還要打職業嘛！

不管肖園是不是為了成為職業電競選手，而選擇了原諒黎燁，他已經選擇了摒棄前嫌，要再度成為信任黎燁的人。要成為隊友，成為夥伴的人。

怎麼可能輕易就這麼消失不見呢。

在討論當中，庄小仙倒是說了一些話，讓黎燁很往心裏去，他說：“該不會是被別的戰隊挖走了吧？”

確實就肖園目前的遊戲段位來說，有別的職業戰隊找上他也不奇怪。肖園也沒有正式和WBG俱樂部簽約，沒有合同的約束，要去哪個戰隊都是合理，他不算違約。比起來這種剛剛成立的戰隊，去一些老牌戰隊，直接到LPL打比賽，冠軍夢顯得更容易觸摸一些。

之前叮叮貓去打職業的時候，他不就是說了想去電競豪門嗎？

黎燁和隊友說：“我不相信他是會拋棄夥伴的人。”

這句話，分量說輕也輕，說重也重。

黎燁這話，與其說是要說服庄小仙，倒不如說是要說服自己。

此後幾天，幾個人都沒有再提起來關於肖園是不是去別的而戰隊的事情。Megan尋找打野替補的事情也一直沒有什麼眉目。

看見各方面都很拙計，黎燁反而不急了。他和Megan提出，如果肖園暫時找不到，來不了，我們就等。這一屆的城市爭霸賽打不了，就打下一屆。有時間磨合也好。

要是沒有肖園在打野位置，還不如不打。

由於黎燁的固執，Megan提交上去的名單，是庄小仙--肖園--黎燁--納吉--才吉。

不管肖園他現在怎麼了，至少這一次，位置給他留着。

其他人都沒反對，畢竟現在替補也沒找到，臨時找一個來也不一定配合得好。

都以為肖園要放棄了的時候，三月四日晚上黎燁突然收到一通陌生的電話。電話號碼一看就是用街邊的公用電話打來的。

是肖園。

黎燁開了免提，說肖園來電話了。庄小仙和納吉還有才吉都湊過來聽，七嘴八舌地問他這幾天都上哪兒去了？

他的語氣很急，一開口就說：“你們等着我，我一定會趕過來的。”

黎燁連忙問他：“你現在在哪兒？”

肖園說：“我還在瀋陽。”

黎燁忍不住嗆了他一句，說：“明天下午我們就打比賽，你得找哆啦A夢借任意門才行。”

肖園聽了馬上吐槽說：“說啥傻話呢，怎麼可能借任意門吶！我頂着竹蜻蜓就過來了好嘛！不說了，我得掛了，外面好冷。”說完他就掛掉電話，隊友們也精神振奮地散開，剩下黎燁一個人拿着電話若有所思地發獃。

然而比賽要開始之前，肖園還是沒趕到。

網吧賽的參賽隊伍有些多，黎燁估算了一下，他們的比賽大概會在四點多進行。然而現在已經過了三點，前面的隊伍已經打了幾場，還沒輪到他們。

時間不多，可是肖園依然沒有出現。

庄小仙急得在網吧里走來走去，納吉不住地咬着自己的指甲，顯得非常焦慮，才吉在安慰納吉。Megan在和裁判進行溝通。黎燁把手機拿在手上，手指一直重複着划圈的動作。

一伙人正急着呢，黎燁的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是肖園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