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們是不是坐在觀眾席上了
在十二歲以前,林天澤是幸福的。
他的父親林宣文是一個有魄力有能力的人,在八十年代末放棄了工商局副局長的位置搏擊商海,靠着在任時所處下來的人際關係,先是倒賣國外進口的小商品電器,積累了大部分原始資金。然後利用這些資金買了一塊郊區的土地,承建起了工廠,購進了進口生產設備,生產電扇,吊扇等小電器,市場份額逐漸擴大,生意越做越紅火……
而他的母親楊林,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和大多數八十年代的婦人一樣,勤勞持家,對自己的兒子近乎溺愛。由於她身體瘦弱,生完林天澤后就不能再生孩子了。所以她和林宣武便從孤兒院裏領養了一個小女孩當做自己的女兒,以完成她兒女雙全的願望。這個小女孩就是林青青,而那個電器公司,則由兩夫妻商量改名為青澤電器有限責任公司。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他們的公司越辦越大,生意越做越紅火的時候,一場意外發生了。一場由生產車間線路引起的火災襲來,此時正在做常規巡查的林宣文和楊林立即進入火場組織員工安全撤離,就在員工幾近逃離的時候,承建的車間受不住火力,崩塌下來,把林天澤父母和六個工人都埋在了下面。那年,林天澤12歲,林青青11歲。
青澤公司發生了這麼大的安全事故,又是群龍無首。生產銷售一切陷入了混亂之中,公司瀕臨倒閉。而這時,林宣文的弟弟林宣武站了出來力挽狂瀾。他用狂野暴力的手段硬生生壓下了死亡員工家屬的鬧事,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只用了區區兩千元打發了事,並最大限度地維持了市場。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林宣武根據91年公佈的收養法,提出收養林天澤的決定,政府及相關部門審核后批准。
根據當時相關法規規定,林天澤是那家公司的唯一繼承人也就是股東。監護人可以依法合理利用和處分被監護人的財產,作為林天澤的監護人,林宣武有權有責任管理林天澤的財產,包括這整家公司。
因企業法人意外離世,經股東會決議更改林宣武為企業法人。其實股東就只有林天澤一人,他作為林天澤的監護人又私自做下了這個決定。成為企業法人後,林宣武肆無忌憚的開除公司元老,公司的所有事宜已經都掌控在他的手中,這時的他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牙齒。
因林宣武收養林天澤時不同意收養林青青,所以林青青的戶口再次回到了孤兒院。年僅十二歲的林天澤當然不舍唯一的妹妹離開自己,堅決不同意自己的叔叔這麼做。林宣武利用這點,以同意撫養他們兩個為條件讓林天澤進行了股權交易,竊取了青澤公司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
在公司內,林宣武一手遮天,已經沒有人能限制住他。那些對林宣文忠心耿耿的高中層領導全都被他清除了公司。而對林天澤、林青青兩人,他只是每月給了1000元生活費了事。
而很多很多年後,林天澤才從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員工那裏得知,那時負責車間安全生產的人就是他的叔叔:林宣武。也就是說,這一切事故的源頭,就是他!
現在是1998年8月26日!
這一年,林天澤十七歲,即將開始高二的學生生涯,長相文弱清秀,但沒人知道,他的身體裏藏着一個狂暴強大到令人戰慄的靈魂。上輩子,這輩子,欠他的,誰都拿不走。那些造孽的,落井下石的,一個一個,都給我清算清楚。
這一年,林青青十六歲,追隨着哥哥的步伐,考進了省重點高中靈峰中學,對於她來說,和哥哥在一起比一切都重要。
“喂喂,哥哥,你今天到底咋回事呀,表情咋這麼難看?”林青青搖晃他的手臂,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只是想起爸爸媽媽了。”林天澤笑了笑,捉住了她的手。
“恩……”林青青也一下子沉默下來,“哥,都六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林青青低着頭不說話了,忽然一下撲倒他懷了,放生大哭起來,“哥,我想他們了,好想好想……”
“恩,有我呢,還有我呢。”林天澤輕輕拍打她的背,溫柔得說道,眼眸中依舊閃過一絲痛苦,既然重生,為什麼不再提前六年呢,我恨呀。
等林青青哭停了,才來到一家名為“湘故里”的湘菜館子,館子裝修很精緻,而且這裏的菜做得特別地道。
在98年的時候,這樣的館子是有相當大的市場。
“哥,這裏的秘制鯽魚超好吃的,鯽魚是用錫紙包着的,放在滾燙的鐵板上,打開錫紙,還發出孜孜的煙,魚肉外焦內嫩,調的醬稠稠的、甜甜的,可好吃的,就是上菜有點慢了”林青青嘰嘰喳喳地介紹着,雖然剛才眼睛哭得紅腫紅腫的,也擋不住她的食慾。
“是么,那可要好好嘗嘗了。”林天澤笑了笑,被她的描述勾起了一絲食慾。
然而,他們今天的晚飯之路終究不會那麼平坦。雖然林天澤在聽林青青說這裏上菜慢之後對這裏的上菜速度不再抱有期待,但他沒想到竟然會慢到這種令人髮指的地步。
在看到比他們晚來的人都已經開始上菜的時候,林天澤終於忍不住叫來了服務員。
其實這種情況在一些飯店是比較常見的,林天澤點的只是幾個小菜,不見得有多貴,飯店的人看他們年紀小,比較好說話,所以就把他們的菜押后了。
蘇天啟看着這個由於肥胖衣着顯得有些滑稽的胖子服務員,一言不發。
“你有什麼事?”胖子服務員斜眼看了下這兩個小孩,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好。”林天澤的眼睛微微眯起,本來狹長深邃的眼睛在這種狀態下更讓人無法琢磨,他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第一次來不是很懂規矩,但我還是想冒昧地問一句,我們是不是坐觀眾席上了?”
林青青看着身旁這個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卻散發出銳利如劍氣息的男孩,竟感到了一絲絲的陌生,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知他是喜是怒,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是鋒利如勾般的嘲諷。
這個就是有些倔強,有些固執,有些瘦弱的哥哥么,怎麼總感覺有些不一樣呢。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個眼神竟讓這個這個胖子服務員有些說不出來,他發誓,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深邃得讓人無法把持,像是一團縮着身子吐着信子的蛇,只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寒毛立起,恐懼抑制不住的從心底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