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回 恐遭殃府衙使計 感孝心捕頭相告(下)
午後靜謐的小巷,一個瘦弱的人影立在一戶人家後門外。
“夫君,那丫頭還在後門呢,現在雖然不熱,再這樣下去也要不行了,我看她細胳膊細腿的,身子像是不太好的樣子。”張捕頭家後院,一個年輕婦人略帶擔憂地同張捕頭說到,時不時細眉微蹙,撇頭向後院方向看去。
“也就同我們萍兒一般大。”婦人不忍道。
張捕頭煩躁地抓起桌上的茶壺灌了口茶水,“格老子的,那麼多人去抓的人,上頭還有縣丞,怎麼就偏偏盯住我不放,那如老闆是冤,上頭的指令我一個小捕頭有什麼辦法。”
庄十三安靜地垂首站在這扇木頭小門後面,一動不動,等待着底下門縫裏可能出現的影子。
她好不容易才托樓里的小廝打聽到張捕頭的住處,他是平城捕快們的頭頭,抓人審人的事統統歸他管,如九斤就是被他帶隊拿走的。張捕頭帶着他弟弟一起嫁到了這裏,據說他為人豪爽,在附近口碑很不錯。
站久了十三的腦袋有些眩暈,一片片白光忽而閃過,連腿都好似沒了知覺。
一陣窸窣聲音響過,年輕婦人悄悄退回屋裏,嘆息道,“夫君,不如就讓她進來吧,讓她死了這份心也好過就這麼站着,還在呢,都快三個時辰了,真有個好歹在家門口總不好。”
“萍兒,都是你大爹爹,回家了還惹一堆官司。”又一個男子門口抱着個小童逗弄,故意道,“夫人,這已經多少次了,大哥再發善心我們家可沒法過日子了,之前那些老弱也就罷了,這回連青樓的人都上門了,嘖嘖,不定別人看見怎麼想呢。”
張捕頭未出聲,他弟弟先不幹了,“說什麼呢,要不是我大哥善心你以為能進這家門?”
“那是我有種,萍兒不能沒爹爹。”那男子譏笑。
“萍兒明明和我大哥長得一模一樣,叫你聲小爹爹是抬舉你,你還真蹬鼻子上臉了。”
“行了!孩子面前胡亂說什麼!”張捕頭愈加煩躁,大吼一聲喝停兩人。
年輕婦人抱起女兒,說到,“夫君,把話說清楚,越拖越麻煩,遇上這種執着性子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人給打死。”說完哄着女兒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張二郎得意一笑,“有些人整日挑撥離間,夫人連理都不理,也怪可憐哈。”
“比不得有些人整天躲在大哥後面,夫人明明看重的是大哥,還厚着臉皮跟過來。”
見兩人越說越不像樣,張捕頭脾氣上來,索性開始趕人,“你們都給我出去,該幹活幹活去,成天沒個正形像什麼樣子。”
外面是麻煩,家裏也凈是麻煩!
“嘎吱——”一聲,木頭門被打開,一雙鑲邊白色厚底靴子出現在十三眼中。
十三連忙鞠躬拜見,“小輩見過張捕頭。”
因為突然動作,十三身體有些晃動,張捕頭一隻手扶住她。
“有什麼話先進來再說吧。”張捕頭的聲音深沉,又打量她一眼,收回手轉身向院內走。
顧不得身體的酸麻,十三連忙追趕上去。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我不過是個小小捕快,上頭讓我幹嘛我就幹嘛,你要是打算從我這裏下手算是打錯了算盤,倒不如變賣家產向上走走門路來得實際。”張捕頭坐在堂上淡淡說到,抿了口茶並不看十三一眼,“我放你進來純粹是念你一片孝心,看你和我女兒差不多大的份上,不想讓你白白在我門口浪費,別的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你歇個腳就走吧。”
“張大人誤會了,我知道大人難處並不是來為難大人。”卻見十三端正行了一禮,她深吸一口氣,問到,“我只想求大人告訴我,我們父女老實度日,這災禍到底是為何而來,如此我也好想辦法救我爹爹。”
張捕頭聽聞此言心裏一陣怪異,堂下這小兒不過六七歲,言之鑿鑿要救她爹爹,小小年紀沒被嚇壞倒也頗為難得。
他不由放緩了聲音,“你爹爹這事不是你能解決的,你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對你爹爹好了。”
“我早就聽聞張捕頭是個爽朗重義的熱心人,提起您周圍街坊都是稱讚之聲,因為仰慕張捕頭的寬厚我才敢上門求見,我並不想做什麼令您為難的事情,只是我爹爹獨自一人將我帶大,身兼母職,無數艱辛,我身為人女怎麼能眼睜睜看着爹爹蒙難而不管不顧,我實在是無處哭求才厚着臉皮來府上求您,只求您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縱然最後真的救不出爹爹,也不算我白白當了他的女兒。”說到這裏,庄十三突覺滿腹心酸涌了上來,話語中帶了凝噎。
她先說張捕頭仁厚,不欲為難,又道出自己和父親一片赤誠父女之情,言辭肯切,情理之中不見脅迫之意,誰聽了也會思量一二。
“哎。”見十三說的真切,張捕頭不由有些動容,這小兒年紀雖小,處事卻頗有章法,又是一片孝心,實在難得。
他真心嘆了句,“想來有了你你爹爹定是安慰的。”
“也罷,反正這消息也蓋不了多久,不妨告訴你,出事的是承恩候蕭炎。”
“承恩候?”十三覺得似曾聽過這名號。
“是,就是榮郡王的愛子,今上新封的蕭小侯爺。”見堂下十三的神色倉皇,張捕頭心裏也覺得可憐,嘆了兩聲時也命也,還是狠狠心說到,“跟他牽扯上,你爹爹這次恐怕在劫難逃,你啊,還是早作打算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