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聽到祖父二字,左亭首先想到的是前往首都星球途中,自稱代表左家來接人、準備給他提前過生日的那個輕慢的秘書。
這位左家的家主、梅達星的最高行政長官不是架子很大么,今天怎麼有興緻親自到學校來找他?
左亭不由問道:“他有沒有說為了什麼事?”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以塗森對他的態度,肯打這通電話就算不錯了。再多問下去,又要對嘴。
誰知,塗森居然有問必答,“他沒說,但我看他臉色不對,你得注意。”
“……”他這反應比左老頭突然出現還讓人驚恐。左亭疑惑地問,“今天態度這麼好?”
“我什麼時候態度不好了!”塗森小小炸了一下,略帶彆扭地說道:“我……其實平時不是那種性格,只是你到學院的安排打斷了我的假期追求計劃,所以才……那天你是因為喜歡元帥才跳下去的吧?你很勇敢,我很佩服。就這樣,再見!”
聽着手環那頭傳來的忙音,左亭聳了聳肩:原來塗森是個彆扭的戀愛腦,經過那天的事故后把他引為同道中人,所以才改變態度。但這孩子也太抓不住重點了,應該詳細講講左老頭臉色怎麼個不好,喜不喜歡的,以後再說。
無論是原主回憶還是自己的印象,左亭都對左老頭沒有半分好感。但畢竟有血緣關係,就那麼晾在學校不太好。左亭向蘭女士和她的顧問道歉后離開,決定回去看看。
途中他聯繫了老爸幾次,卻始終沒有回應。原本沒太在意的左亭不禁心生警惕,覺得左老頭也許還做了點別的什麼。思索片刻,他設置了一條快捷訊息,準備會面后一俟發現不對,就向喬江求助。
練習室離學院並不遠,十幾分鐘后,租用飛行器便停在了宿舍門前。左亭下車前詢問了下監控程序,甜美的電子女音告訴他,下方共有十二人。
好大的陣仗。左老頭到底想幹什麼?
左亭收住腳步,決定先聯繫學校的保安,免得被人武力挾制。
但還沒發出語音指示,便聽到前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亭,你怎麼來了?”
左亭愣了一下,“爸,你怎麼在這裏?”
說話的人正是左茂。
他還沒回答,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便插了進來,“是我叫來的。他是塗剛上校的唯一弟子,而塗剛又曾是元帥的舊部。這件事由他出面說情,最適合不過。”
說情?左亭問:“爸,誰犯事了?”
左茂不想把孩子卷進來,跑到飛行器前重新關上艙門:“你先走,別管這些。”
他的舉動,一下子激怒了左老頭,“左茂!置親生弟弟於不顧,難道你真想讓我把你從家族除名?”
隨從受他示意,立即熟練地將飛行器圍了起來,艙內隨之響起飛行程序提示:“警告,警告,安全範圍內有人類活動,無法起飛,無法起飛。”
左亭原本就不想扔下左茂一走了之,這會兒樂得順水推舟。反正是在學校,隨時可以叫保安支援,諒左老頭也不敢胡來。
他再次問道:“爸,到底怎麼回事?”
“……你叔叔左革瀆職行賄受賄,利用對戰堂漏洞買賣入學名額,以及暗中為馬家提供非法商業政策的事情曝光,昨天和馬家主要負責人一起被捕了。”左茂無奈地說道。
左亭早在藍星時就聽說過買分一事,當時說是牽扯太深,沒人敢動這些人。現在聽說禍根被端,大感贊同,不由脫口而出:“是該管管,不然以後學院裏都是橫行霸道的天涼王破了。”
話音未落,立即傳來左老頭的訓斥:“放肆!竟敢這麼訕謗長輩!左茂,你怎麼管教孩子的?讓別人看到會嘲笑我們左家教子無方!我看你根本管不好,不如把他交給我來調.教!這種目無尊長的驕狂小輩,怎麼處罰都不為過!”
在左亭到來之前,左茂就被左老頭大加斥責了一頓,始終默然無語。
左老頭以為這個長子還像以前一樣隱忍順從,說話愈發肆無忌憚。
孰料,這次剛剛說完,左茂便倏然抬頭,一臉憤怒地說道:“爸,我敬您是父親才一再忍讓,但這不代表您可以無理取鬧指責我的孩子。他說錯了什麼?難道左革沒有犯罪?難道他清白無辜?那您為何不直接去求見陛下,陳情洗冤?”
他可以容忍父親強辭奪理的強橫指責,卻不能忍受兒子被牽連進來。
左革被捕,不但牽連到曾和他交易的一干臣吏,更與身為梅達星首富的馬家有錯綜複雜的干係。牽連之廣,非同小可,絕非普通的小案子。
普通人尚且避之不及,父親卻只想讓左亭幫忙求情,甚至還想直接將他帶到身邊,拿捏擺佈。種種做法,完全不顧家人親情,實在讓人齒冷!
從父親說出管教開始,左茂心中僅存的一絲尊敬,徹底消失。
“爸……”左亭還是第一次看到左茂發火,雖然目不能視,但從語氣中也能體會到他有多麼憤怒。
左亭一直以為,父母之中,羅曼才是強勢的那方,左茂就比較和事佬。卻沒想到,向來老好人似的左茂也有做獅子吼的一面。
前世從未體會過親人維護感覺的左亭,心中溫軟一片。
原本,他還怕左茂難做,想為自己的一時口快給左老頭服個軟。現在見左茂這麼維護自己,立即改口說道:“爸,別生這種沒意義的氣。十幾年都不聯繫,突然間莫名其妙拿一堆歪理上門找碴,哪兒有這樣的道理?走,我們吃午飯去。”
沒有尊敬,左茂自然也不會再將左老頭放在心上。失望地最後看了父親一眼,他轉身準備踏上飛行器。
“站住!”
左老頭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溫吞的長子竟敢當面頂撞自己,甚至連左亭這個晚輩話里話外也全是對自己的輕蔑,不禁勃然大怒。
“讓你們求情怎麼了?左茂你一事無成,左亭你一個雙重殘廢,如果不是左家庇護,你們今天還能站在這裏?你們一家三口拖了左家十幾年後腿,難得走運認識了軍方高官,卻不願幫助自己的親人。如此鐵石心腸,不顧親情,簡直豬狗不如!”
左老頭試圖用親情對他們搞道德綁架。但卻讓左茂越發憤怒。
只是他生性溫和,說不出太激烈的言辭,只諷刺地說道:“庇護?停止對小亭的治療、破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醫療支援、嫌丟臉不讓我們在梅達星停留。如果這是庇護的話,我沒法管弟弟的事,不也是一種庇護?爸,十幾年前您的心就長偏了,正常人沒法跟您交流。”
被揭破強辭奪理的本質,左老頭一張老臉脹得通紅。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說辭:“你拿什麼和左革比?戰爭期間他從敵國恐.怖分子手裏救過我的命,你呢!”
正因如此,他才會越來越偏愛小兒子。
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小兒子暗示想做為繼承人、得到家族栽培時,找借口把擁有第一繼承權的長子一家逐到了外地。
但這不怪他,要怪就怪左茂生了個雙重殘廢的孩子。如果堅持將繼承權交給他,將來家族勢必因這個殘廢而衰敗,灰溜溜地離開利益圈子!
他沒做錯,一點都沒錯。
十七年前,梅達星恐怖.活動最為猖厥,相關部門曾組織過一次大轉移。途中,左革及時射殺了埋伏在暗處準備偷襲左老頭的恐怖.分子。從那以後,他獲得了父親的全部關愛。
這一點左茂無法否認。但,難道父子親情該像論功行賞一樣來分配?
左茂失望地看着父親,久久沒有言語。
他的沉默,被左老頭誤認為理虧詞窮。剛想趁勝追擊,讓左亭答應找塗剛說情,天空突然傳來另一架飛行器的嗡鳴聲。
和左亭在路邊隨便攔下的普通飛行器不同,這一架造型簡潔而不失優雅,優質鋼材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十字星芒,一看即知價格驚人。
買得起這種飛行器的人,非富即貴。左老頭以為對方只是路過,絕不會認識左家父子。不料,下一刻,飛行器便懸停在了他們頭頂。
緊接着,一名身材頎長、用超大視鏡擋住大半邊面孔的男子帥氣利落地從數米高空一躍而下,有意無意地站在了左亭那具飛行器的面前,審視獵物一般盯着那群阻撓起飛的隨從。乍眼看上去,竟有幾分保護意味。
他緩緩說道:“無關人等禁止進入學院,請立即離開。”
“我來探親。”
左老頭以為這不過是個保安,本想隨便打發了。但對上男子隱藏在虹晶片后的冰冷視線,卻陡然心中一凜,莫名有種被護短猛獸盯上的慌張。
這裏是軍事學院,這人氣場又這麼強大,難道是位軍官?
想到首都星球素有一具機甲揮出拳,打到的十個路人里有八個是官員、剩下兩個是官N代的戲言,左老頭徹底噤聲。
他的蠻橫,他的無理取鬧,都是分對象的。否則也不會在梅達最高行政長官的位置上坐了那麼久。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真得罪了大人物,岌岌可危的左家無力再經受一次打擊。
想到這裏,左老頭決定暫時離開。
揮了揮手,示意隨從們從飛行器周圍散開,他又向左茂說道:“你弟弟救過我,相當於保住了我們左家沒在戰亂時潰散。不管怎樣,你和左亭始終是左家人,逃避不了應有的責任。我會再來找你們。”
自認退場還算體面,左老頭滿意地整了整衣領。
剛要邁步,卻聽那男子說道:“你所謂的救命,是不是指十七年前,梅達星首都受襲區域民眾撤離時,左革為你殺了在廢棄地鐵站埋伏偷襲的恐怖.分子?”
“……你是誰?”家事被一個陌生人詳盡道出,左老頭立即警惕起來。
男子無視他的疑問,逕自冷冷說道:“自導自演,先殺人再救人,這也算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