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從飛行器出事,再到喬江與左亭先後跳入大地裂縫,前後不過短短几分鐘而已。在場的所有師生都看到了這一幕,但卻並不知道這幾人的身份,還以為是觀看室里待着的警衛發現不妥,趕來救援。
攻守雙方戰事正酣,正是爭奪最後一處指揮所最激烈的時刻。突然出了意外,學生們頓時懵了,紛紛住手,戰場一時間出現了微妙的停頓,大家都不知道是該把人救出來再戰鬥,還是無視他們自行繼續。
人們基本都沒看到這幾人的臉,自然更認不出他們。只有恰巧在事發地附近的塗森,憑藉身形認出了其中一人是左亭。
“那傢伙在幹什麼?都最後一天了,他就不能安安份份待着么!”
塗森英俊而略顯桀驁的臉上是濃濃的不滿,但實際上,心中卻頗為擔憂。
出於某個原因,他不想理會左亭,但出了事卻無法放任不理。他立即往拔腿往裂縫跑去,準備施以援手。
全場靜止中,他的舉動格外顯眼。看到這裏,負責調度的老師們紛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安排保安一起過去救助。
塗森找了處較為平緩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率先爬了下去。
一開始他以為是建築模擬戰場的工人偷懶,才在地下留了個大洞。
但爬了一段之後,他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下方竟是一片建造規整的建築,長長的通道地板平整,設有座椅、玻璃門。有鐵制軌道鋪陳在通道旁邊,一直綿延到遠方,規整無比,可惜現在已有不少地方在大力衝擊下被震得支離破碎。
“這是……幾百年前的地鐵?”最近的歷史課恰好講到21世紀發展史,塗森略一回想,就認出這是曾在課件影像里見過的、隨着飛行器發展已經廢棄的地鐵。
原來,工人們並非偷懶,而是真實還原了梅達星的戰場原貌,甚至連地下建築也沒放過。
這時,塗森注意到,軌道的另一端突然走來幾名壯漢,中間還簇擁着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們沒有穿着校方安保人員的制服,面目陌生而且神情鬼祟,四下東張西望,一看就讓人大皺眉頭。
這夥人明顯別有目的,說不定事故就是他們搞的鬼。如果被發現,說不定會被滅口!
意識到這點,塗森一驚,連忙躲到一塊倒塌的水泥板下。
剛剛隱藏好身形,那群陌生人的方向突然傳來異響,還伴隨着痛苦的悶哼!
經常參加戰鬥賽事的塗森對這種聲音並不陌生,一下子就認出,那是受到精神力攻擊后連慘叫都發不出的痛苦呻.吟。
又出什麼變故了?
塗森心驚膽戰,幾乎不敢去看,卻又不得不回頭一看究竟。
小心翼翼轉過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頭醒目的銀髮。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孔談不上多麼英俊,但滿身精悍。
塗森自認已經非常小心,但銀髮男子卻仍舊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動作。
視線在塗森的學生制服上巡視片刻,銀髮男子收起外放的精神力,站在倒了一地的壯漢間,伸手揪起那少年的頭髮,強迫地把他提了起來。與此同時,突然沖塗森笑了一笑:“來救人?真是好孩子。”
男子的態度幾乎稱得上溫和,但塗森心底卻莫名有絲絲寒意升起。
憑藉相較同齡人而言堪稱豐富的戰鬥經驗,塗森可以斷言,這男人絕對是個狠角色,那群倒了一地的入侵分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是來找同學的,我……先走了。”塗森胡亂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男子沒有阻止,只目光陰鷙地盯着手中軟成一堆的少年:“誰派你們來的?”
“痛痛痛——我、我就是進來看個熱鬧,不是什麼可疑人物。我——啊!”
他還想抵賴,銀髮男子的另一隻手卻搭上了他的脖頸,鐵鉗一般瞬間收緊!
少年死死攀住男子的胳膊,卻如蚍蜉撼樹,毫無用處。喉頭傳來的咯咯聲像死神舉起鐮刀時拖響了鐵鏈,交織成死亡之曲。
巨大的恐懼之下,他崩潰地哭了出來,艱難地招認道:“我不是壞人,我是梅達星首富馬修的兒子,我……就是看一個人不順眼,想整整他,所以才……”
馬修也算小有名氣,馬克原以為男子會在聽到父親的名頭後放了自己。卻沒想到,男子只是將手掌稍稍鬆開一些,臉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馬家?來得正好。”
與此同時,將近百米之外,另一段軌道。
“這是你的小男友么,堂弟?”金髮青年興緻勃勃地問道。
喬江下意識看了看懷裏的左亭,眼中掠過幾分遺憾:“不,是我的朋友。”
見表弟沒有進一步介紹的意思,皇子微微一笑,不再追問左亭的身份,改口說道:“驚動了你真是抱歉。我們都沒受傷,只是麥倫剛才察覺到附近有異響,留下衛兵保護我,自己前去查看。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究竟發現了什麼。”
話音剛落,高大的銀髮男子便拖着死狗般奄奄一息的馬克,走回了青年身邊。先向主人與喬江分別行過軍禮,才說道:“殿下,發現一個可疑人物,必須帶回去審問。”
聽到殿下這個稱呼,馬克就知道不妙。再聽到審問二字,嚇得差點兒沒當場尿了褲子。
他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來,剛想求饒,一眼認出對面半伏在陌生男子懷中的人竟是左亭,立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叫起來:“左亭!你是我的未婚夫,快幫我解釋清楚,我真是馬家的少爺,不是什麼可疑人物!”
他叫得理直氣壯,完全忘了今早是他自己親口吩咐加大附近的干擾電波,人為製造混亂,想趁眾人忙於平息意外時再讓保鏢把左亭擄走。
左亭為馬克的突然出現吃了一驚,疑惑地想這傢伙不是上了所有高校的黑名單么,怎麼會跑到軍事學院的對戰現場來?
雖然看不到,但他也能根據剛才的對話推斷出和喬江交談的一定是皇親國戚。他一直沒有開口,現在若為了馬克出聲爭執,未免失禮,而且說不定對方還會譏笑喬江的朋友沒規矩。
反正他也不想為馬克辯解,便繼續裝出受到驚嚇的樣子,一語不發地埋在喬江懷中裝鴕鳥,只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暗示他不要理會馬克。
喬江原本並未認出馬克,聽到他不知死活的亂嚷,再看到左亭的模樣,以為少年是想起了曾經遭受的種種責難,正暗自難過。不禁動了殺念,目光瞬間凌厲如冰。
拍了拍懷中的少年,他剛要說話,卻聽麥倫說道:“閣下,這傢伙雖然認識您帶來的人,但事關殿下,請恕我無法讓步。”
他的話看似不近人情,卻正是喬江想要的答案。俊顏稍緩,他向麥倫微微頷首:“這人是在胡亂攀咬,侍衛長不必理會,從嚴處置即可。”
聞言,麥倫驚訝地看了喬江一眼,不動聲色地在心中暗暗思忖,同時又行了一個軍禮:“多謝閣下通融。”
說罷,他一個手刀敲在還想嚷嚷的馬克脖頸上,旋即把這暈過去的礙事傢伙丟給其他衛兵。
見喬江沒有阻撓,皇子頓時輕鬆地笑了起來,說道:“聽說你最近一周都在學院觀戰,本想找你聊聊,沒想到卻出了意外。為免麥倫他們受到更嚴厲的責罰,我得先回去了。堂弟,改天再聚。”
喬江點了點頭:“恭送殿下。”
他們交談的功夫,備用飛行器已經懸停到裂縫上。皇子無奈地向喬江攤了攤手,在校方的人趕來之前,和侍衛們一起離開了。
喬江抱着左亭,緊隨其後,也回到了觀看室,將一地廢墟留給校方處理。
沒了外人,左亭一下子恢復了平時的精神。雙手抵在喬江胸前將身體拉開一點距離,剛要開口,卻發現想說的話太多,一時竟不知該先問哪一項才好。
想了想,他先問自己最在意的:“你真的沒受傷嗎?”
“這話該由我來問你。”見左亭精神不錯,喬江反而冷下臉來,罕有地責備道,“下次不許再擅自行動。”
說話間,他已不容分說,把左亭的上衣扒了個精光。
看到少年背部磕撞出的青痕,喬江眼神一黯,立即吩咐外面的警衛去取醫藥箱。
“疼嗎?”
“還好,我先跟你說件事。”剛才扮鴕鳥的時候,左亭已經從劇痛中緩過來了。雖然現在被撞到的地方仍在發痛,但記掛着銀髮男的事,他決定稍後再處理傷口:“你聽我說,我在屏幕上看到——”
喬江卻突兀地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麼不顧一切地想救我?”
左亭一愣:“我還沒說完——”
“先回答我。”
男人執着的追問直指左亭本心。撇去表面的理由,左亭終於意識到,自己不顧殘疾追到危險之地,究竟代表了什麼。
他對喬江的感情,或許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淺。
喬江對他體貼之極,深情難以描述。但他同樣可以為了喬江奮不顧身,罔顧安危。
曾經的種種擔憂,原來只是胡思亂想。
“我——”
左亭剛剛張開口,外面卻傳來警衛的通報聲。緊接着,是喬江接過醫藥箱,反手關門的聲音。
左亭重新閉上嘴巴,垂落身側的手悄然握緊。
像是突然被搶走了殼的膽小寄居蟹,明徹心意之際自然而然生出的勇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