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不要害怕
雖然聽出了韓一梁主意已定,但是前世看影視劇時,蘇菡已經記不清裏面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好漢是因為沒有看到反派的一絲冷笑而陷入了敵人的圈套。
她早就厭惡了這樣的套路,更不想韓一梁會陷進這套路的魔咒里。萬一陳亨真的輸了,黑巾軍大營已被反叛之人控制,韓一梁帶她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思量再三,她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他:“將軍,那人剛剛冷笑了一下,就在你說‘沒有萬一’之後。恐防有詐,還是從長……”
看到韓一梁面色有些冷冽地回頭,蘇菡有些害怕地消了音,低下了頭。
韓一梁拉住了馬,走到沉宜翰的旁邊,一個手刀將他劈昏了過去,將他從馬上弄了下來,扔回了原來的小樹叢里。
然後,他重新騎回了馬上,雙手持韁繩,將她圈在了懷裏。
感覺到他周身散發著不悅的氣息,蘇菡惴惴不安地待在他的懷裏,想看又不敢看他。很久之後,才聽到他說話。
“還叫我將軍?”
蘇菡意識到他不滿在哪裏,立即改口:“梁哥。”
韓一梁沒再說話,默默催動了坐騎。蘇菡悄悄擰頭,瞄了瞄他的臉色,感覺他心情不佳,想想他昨夜帶自己回家,卻趕上軍中出了這樣的變故,估計臉上表現出的情緒不過是心中的冰山一角,就不敢再說話了。
看到韓一梁將坐騎催入一條崎嶇的山路,馬上傳來的顛簸也隨之劇烈起來,蘇菡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夜出山的時候似乎沒有走過這樣顛簸的路。
她想問問韓一梁是不是要抄近路回去,但是忌憚着他的情緒又不敢。幾次悄悄回頭看他,終於惹得他出手捏住了她的下頦,強行令她目視前方。
“別亂擔心。我說回營是回去找一處合適的高點看看,不是進到裏面看。”他鬆了手,語氣漠漠地解釋。
昨夜才發生了叛亂,如果陳亨沒事,肯定會加強防範,在關鍵位置都派上自己的人把守。反之若是反叛之人取勝,肯定也會做出相應的舉動。找到高點查看一番,軍中是什麼情況便能知道個大概。
山中哪裏有黑巾軍的崗哨,韓一梁心中一定一清二楚,此刻應該就是在去往他心中適合查看的高點位置。
只要韓一梁不貿然回營,那麼不管黑巾軍情況如何,他們至少都是安全的。想通了這一層,蘇菡心下也稍稍安穩了一些。
她想回頭看看韓一梁,怕惹他更加不快,想想還是算了,聲音小小地同他說了一聲“對不起”。
若不是為了她,韓一梁昨夜也不會離開大營,也不會在救過他命的大哥最需要他的時候無法相助。
“不用道歉。”韓一梁辨識着前方的路,語氣仍是漠漠,“不是你的錯。”
他這樣說不怪她,讓蘇菡心裏更加難受。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向了他:“我是真心想和你道歉的,不是我,你昨天也不會離開。”
“我也說了,不是你的錯,不必道歉。”他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昨夜我在帶你回家成親之前,與大哥商議過。他有預感軍中內鬼不止老八一個,為了將之一舉掃清,也有意讓我帶你離開,好令對方以為有機可乘。”
蘇菡沒想到會是這樣,心下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就是說大將軍早有準備嗎?”
“嗯。若無意外,大哥應當無事,內鬼應當也已經被徹底揪出來了。”
蘇菡聽到他這麼說,本來心間應該覺得更輕鬆,可是看到他微皺的眉宇,就感覺輕鬆不下來。
他說的是若無意外,萬一出現了意外呢?
早晨她幫着娘親做飯時,娘親曾跟她提到過,他本打算當夜就帶她離開,是後來才改的主意在家留宿一晚。他的晚歸,會不會導致意外出現?之前在路上被他抓到的那個人,似乎是個很狡詐的對手,又會不會引發什麼意外?
蘇菡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想到韓一梁查看之後便能知道結果,還是決定什麼都不問了。
已經發生的也改變不了,問了現在只會給韓一梁徒增煩惱。
蘇菡想了想,對他道:“梁哥,你可以騎得稍快一些。”
韓一梁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將馬催得更快了一些:“這個速度能適應么?”
此刻所走的山路比之前更崎嶇了很多,顛簸的強度令蘇菡很不適應,感覺也很不舒服,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現在情勢緊迫,她能為韓一梁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好。”韓一梁見她肯定地點頭,便保持了這個速度,一邊趕路,一邊讓她也握住韁繩,傳授她在崎嶇山間騎馬快速行進的技巧。
他們沿着愈發陡峭的山路一路上行,行到一處怪石嶙峋、荒草枯樹交錯伏卧的凹地上,韓一梁終於將馬停了下來。
蘇菡仰頭看了看前方白如素練,斧劈刀削過一般險峻陡峭的石山,忍不住有些擔心他:“你要上到前面的山上去看嗎?”
“嗯。”韓一梁點頭,翻身下馬:“其他高點都有明暗哨兵把守,只有前面的仙人筆石山可以一看。”
說著,他取出了事先帶出的匕首交給蘇菡,“這把匕首削鐵如泥,你拿着防身。”
蘇菡從馬上爬了下來,從他手中接過匕首,頗有些沉的分量壓得她手腕一低,心也隨之有些發慌。
她有些害怕一個人等在這裏,她很想很想跟韓一梁一塊兒行動!
可是她也能想到,若那石山是輕易就能叫人爬上去的,黑巾軍不可能不在上面安插崗哨,就她這跑幾里平地都會喘的體格,再加上來了親戚大姨媽,硬要跟着韓一樑上山,只能拖累他。
左右都是要一個人等在這兒的,蘇菡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問韓一梁:“這裏安全么?”
韓一梁將蘇菡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看到她的神情幾番變化之後,最終變得堅決勇敢,心下頗為意外。
“相對安全。”韓一梁明確告訴她:“匕首是用來給你防毒蛇野獸的,若是遇到黑巾軍的叛逆巡山到此,你就乖乖投降吧。”
“……”蘇菡感覺有點泄氣了,低頭問他:“你要多久才能回來?”
“最多三刻。”
“好。”蘇菡點點頭,趁着還有點勇氣,果斷地背過了身,將堅強的背影留給了韓一梁:“我在這兒等你,你走吧。”
韓一梁看了看她,晨間荒草之中,她的背影是那樣單薄卻那樣堅定,不禁令他感到動容。
“找地方藏好,不要輕易出來,等我回來。”
見蘇菡點頭,韓一梁又看了看她的背影,打了個指響,快步躍入了前方的樹林中。
他的聲響一消失不見,蘇菡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站到一棵橫卧的枯樹上,四下查看一圈,發現真的看不到他的身影了,腿一軟就坐了下去。
他真的走了,她一個人在這兒好害怕啊!
秋風打着冷漩兒,蘇菡向周圍看去,莫名感覺周圍的荒草枯樹看起來都變得有些可怖。她這邊腿腳發軟,那邊韓一梁的坐騎在草地里轉了兩圈,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蘇菡看不到它,又聽不到它的聲響,心下大驚,攥着了匕首,猶豫了一陣,悄悄向它消失的方向尋了過去。
撥開重重荒草找到它,才發現它不是消失了,而是在草間卧倒了。四周的荒草很高,將它完美地遮擋住了,從遠處看完全看不到這裏有一匹馬。
它趴卧在草地上,合著眼睛,看起來氣定神閑,一點也不緊張。
蘇菡從沒見過趴卧的馬,盯着它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韓一梁的那個指響。也許那就是他向它發出的信號,它接到了信號,才會這樣找地方藏起來,否則以馬的天性,不會輕易卧倒,更不會這樣趴卧。
蘇菡想了想,自己對藏匿這種事實在沒經驗,這匹馬看起來訓練有素,選的地方想來應該能比她靠得住。再不濟,身邊能有個伴兒也總是好的。
蘇菡慢慢湊過去,見它沒什麼反應,便慢慢坐到了它旁邊的草地上。
硬着頭皮緊張兮兮地捱了一會兒之後,小腹忽然疼起來,如刀在割之感,幾乎令蘇菡難以抵擋。倏忽之間,一陣暖流急涌而下,蘇菡捂住了小腹,知道姨媽期正式進入了激/情澎湃的階段。
上輩子姨媽造訪,她基本都不會感到不適,但是這輩子就不同了,每到第二、三天,就痛得她下輩子想投胎做男人。
蘇菡這一疼就疼得直不起腰來了,也顧不上管什麼毒蛇猛獸反賊內奸了,試探着湊到了馬腹旁邊,見馬沒有表現出介意,就像只蝦米一樣貼着它,蜷在了草地上。
許久許久之後,蘇菡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世紀,身邊一直安靜如鐘的馬忽然動了,張開四蹄,一個打挺站了起來。蘇菡扶着它,也掙扎着站了起來,就見風塵僕僕的韓一梁穿過近人高的荒草站到了她的面前,面色沉重。
韓一梁這樣的表情,可不像是陳亨掃清了內奸的樣子。
“大將軍他……”蘇菡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他的神情,既不忍也不敢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韓一梁雙手成拳,合了眼,頸上青筋直跳,“大營內橫屍遍地,空無一人。議事堂與軍帳被燒毀大半。”
蘇菡飛速思索着這種情況代表的是什麼可能,就見韓一梁倏然睜開了眼,犀利的眸中冷光四濺,仿若淬了毒的寒刀,滿溢着殺機。
“上馬。”
“去哪兒?”蘇菡感覺他已有了決定。
“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蘇菡說著,就被韓一梁推上了馬。
“五里寨方向。”韓一梁說著,利落地翻身上馬,韁繩一動,就催動了它向與來路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
座下的馬在林間如履平地,馬動風馳間,韓一梁的話逆着風,一字一句地灌入了她的耳中,“一會兒看到我殺人,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