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當撞鬼少爺外掛到期后(完)

70.當撞鬼少爺外掛到期后(完)

可是匕首已經落下來了,怎麼辦?

蘇維眼睜睜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噗的一聲沒入雀兒的身體中,少女杏眼圓睜,那猶如黑珍珠一般的瞳孔中猛地泛出一絲詫異,她怔怔地看着那個喘着粗氣、面目猙獰和絕望的青年,薄薄的嘴唇輕微顫抖着,發出幾個猶如冬日裏冷風從被捅破的窗紙中呼呼灌入的單調的音來:“阿……一?”

她說著,一抹嫣紅從她的唇中溢出,隨之是更多的、源源不斷的,盡數沾在了趙明一的長衫上,觸目驚心。

“不……不……”

趙明一的面色頓時變得慘白起來,他像是一個撥浪鼓一樣瘋狂地搖着自己的頭往後退去,可是還沒有兩步卻又忽然止住,一動不動地看着雀兒,抽了一口氣,眼淚便不爭氣地簌簌往下落去。

“對不起。”

原本在前一刻看上去還那樣得意張狂的男人一瞬間就變得無比憔悴起來,他拖着自己身體緩慢地朝躺在地上的少女爬去,一把將她攬入了懷裏,啞聲不斷說著這一句話,好像他生命所有的意義在這一刻都全然逝去,留下的只不過是一個空殼。

他說著,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卻強撐着依舊緊緊抱着那已經不會發出任何聲響的身體,看着那顆血珠化為了零零碎碎的碎片散落於空中,唇角微微往上一勾,衝著呆在原地的蘇維說道:“小主神,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他滄桑地說著,眼睛裏已經失去了所有運籌帷幄的神采,只有一片混沌。他說著,彷彿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作為交換,我可以幫你救孫祁。”

蘇維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已經快要魂飛魄散的孫祁,又瞥了一眼趙明一懷裏雀兒的屍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看到此景此景,他才算明白了那人托樓均告訴他的這兩句詩的真正含義:一個“悔”字。

嫦娥因偷吃了靈藥而長生不老,卻獨自在月宮裏日日與玉兔為伴,每日每夜都悔恨無比;而趙明一為復活納蘭明月而殺掉雀兒,卻殊不知雀兒正是其的轉世,如何不痛苦悔恨呢?

血玉震碎,不入輪迴,這下,納蘭明月應是真正地消失於世了。

“你想要我幫你什麼?”

聽到蘇維這麼說,男人好似鬆了一口氣下來,眼中泛起了一陣水波,幽幽道:

“讓所有人——”

“做同一個夢。”

那一晚,易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過河拆橋、背信棄義的夢。

天邊是渾濁蒙蒙的一片,烏雲幾度從空中掠過,終於將整個蒼穹籠於一片灰濛之中,隱隱有驚雷在其中閃過。壓抑的風卷着絲絲細雨撲面而來,冷冷地砸在了中年男人那嚴肅、冷峻的臉上。

許久,他才咂了咂嘴,聲音低沉的像是山谷里呼嘯的風一樣,“子忠,此行諸多艱難,還望珍重。”納蘭福祿扭過頭來看着身旁的青年人,沉重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珍重。”

他一連說了兩個珍重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而李子忠則是點了點頭,抬頭看着風雨欲來的天空,幽幽道:“納蘭大人,子忠身受大人救命之恩,定不辱使命!”

青年大聲說著,一字一句都是那樣的鄭重,像是說著一個永不改變的誓言一樣。當年他受家鄉惡紳騷擾,不堪其負,一怒之下失手將那人打死,從此帶着妻子背井離鄉過上了亡命天涯的日子。原以為終此一生都只能在東躲西藏之下匆匆而過,可誰知道,命運就是這樣的無常。任憑誰也想不到,當年一個逃犯,轉眼就成為了納蘭大人的心腹。

好像也是這樣一個暴雨將至的日子裏,他於郊外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眼看着那烏鴉已經肆無忌憚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準備啄食鮮肉卻無力去驅逐,就在他準備放棄安然接受這一切的時候,那個人從車馬上走了下來,俯下身來沖他開口道:“跟我走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餓得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的他竟然突然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不是你們這的人,你不必管我!”

他平生最煩這些個達官貴人,從來不把他們這些平民的性命當數。眼前這人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要是在他這碰了一鼻子灰,指不定會惱羞成怒,一刀把他給砍了——他還求之不得呢!與其被這些畜生啄食而死,他倒不如在一位大人物的手下死的痛快!

這麼想着,他彷彿已經想到那人惱怒的樣子,乾脆閉上眼睛脖子一伸,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許久他感覺有人的氣息正朝他靠近,正想果真這些人就是這副德行,卻並沒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與冰冷,反而是將他架了起來,往馬車上一丟,他就穩妥妥地坐到了之前那位老爺的面前。

“雖然你不是我易城的人,卻倒在了我管理的地方,我不能不管你,不然被人看見了,我這可就是見死不救了。”他笑着說著,一邊用手掌輕輕撫摸着一旁一位小女孩的頭頂,低頭沖她說道:“明月,你說是不是?”

李子忠這才發現馬車裏還坐着一個相貌可愛的小女孩,正眨着她那烏黑透亮的眸子,笑意盈盈地揚起了頭:“是是是,所以我最喜歡阿瑪了!”

……

“你會後悔嗎?是我讓你走上這條不歸路的。”

許久,納蘭福祿才開口道,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身旁那個面色陰冷的青年。李子忠沒有直接回答納蘭福祿的問題,只是低頭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沒有大人就沒有子忠的今日,況且要是我不願意,我也不會如大人所願。”

他要賭一把。

看看命運是否會再次垂憐於他,讓他從此踏上青雲之路。

這時,納蘭明月和一個小男孩模樣的僕人並肩從府門裏走了出來,她衝著小男孩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跟來,然後自己一個人走到了李子忠的身旁,微笑着抬起頭來開口道:“李叔叔,你這是要去哪?”

李子忠眼神一動,還想說些什麼,馬車卻已經到了,只能用手摸了摸女孩的發頂,小聲道:“去那一邊。”

他的聲音摻雜於風聲、雨聲之中,連同他的人影,也迅速地消失在了馬車之上。他走的那樣急,好像在他面前的是無盡的誘惑一般。

“那你還會回來嗎?”

女孩脆生生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疑惑和不確定,他們站在那裏只能遠遠聽見從那咕嚕咕嚕滾過的車輪聲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回答:“會的。”

……

“千恩萬情,還是敵不過小人算計啊!”

李老爺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臨死那一刻,納蘭福祿那有些絕望又瘋狂的笑臉以及那凄厲無比的笑聲:他仰天大笑着,一邊笑着一邊嗆着血,眼神里卻流露出了一絲悲憫,好似慈悲的神佛在憐憫地看着他們的信徒。

納蘭福祿死了,現在,終於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從一介逃犯到一軍將領,從清廷細作到民國政府高層,這其中的艱辛又會有多少人知道?而如今,那懸在他頭頂上的那一方寶劍終於被他徹底取下來了,他不必再為身份暴露而擔心受怕,從現在起他就名副其實的李將軍。

那些知道他的底細的人,終於都被他送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這其中有他昔日的同僚、朋友……甚至,恩人。

他終於,得到他想要的了。

一大清早,易城外不遠處的茶棚里就已經熱鬧了起來,不少人坐在長條凳上,眉飛色舞地講着昨晚的異事,惹得眾人是附和連連,說的那是一個比一個精彩。

“小夥子,你們這是要去易城嗎?”

一個中年漢子一個眼尖瞥到了從茶棚外走進來的兩人,見他們是從城外方向走來的,連忙阻止他們道:“哎喲,那你們來的可不湊巧了,現在這易城進不得!”

兩人中看上去年紀稍長的男人伸手倒了杯茶遞給了青年,青年道了聲謝便扭過頭朝中年人看去,開口道:“怎的,這城戒嚴了?”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眼神卻忽然瞥到青年圍巾下掩住的臉上的字符,一愣,心想好像樓家少爺臉上也有這麼個玩意,可是樓家少爺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這一分神,一旁的另一個小夥子就插嘴道:“嘿嘿,可不是?這李家也真是的,造的是什麼孽喲,大半年前那天晚上那夢就搞得全易城人都心神不寧的,誰知道昨晚他家媳婦生孩子又鬧得滿城風雨,真是造孽啊!”

他打趣着說著,蘇維的面色卻是變了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

一抬頭就對上了孫祁那雙平靜中帶着一絲關懷的眼,不免心中一軟,站起身來朝外走去,一邊回答道:“覺得有些微妙,如果去的及時,也許還能抓住那個人。”

孫祁點了點頭,跟在了蘇維的身後,兩人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門口走去了。

自從半年前蘇維與孫祁聯手讓整個易城看到同一個夢境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重新回到這個地方。之前他們遠渡海外,尋到了陳錦的屍身帶回國內與白凈言合葬在了一起,也算是讓她落葉歸根,魂魄不再飄蕩在外,這一去就花費了數月的工夫。算着日子,一眨眼就要到樓瑾生孩子的時間,蘇維連忙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易城,不為別的,只為之前一件一直讓他耿耿於懷的事情——

“你覺得,李府的大夫會診不出死胎嗎?”蘇維抬起頭來看向身邊的孫祁,眸色變了變。

孫祁瞥了青年一眼,緩緩道:“她吸食福、壽、膏多時,早已經將身體蠶食殆盡,腹中的胎兒早就先天不足胎死腹中,根本不可能出世,所以現在……”

孫祁沒有說下去,但是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樓瑾腹中的孩兒自然是死了的,只不過又死而復生罷了。

“到了。”

談話之間兩人便已經走到了李府的跟前,才不過半年的光景,之前原本富麗堂皇的李府轉眼就變得跟個鬼宅一樣,門口兩盞破燈籠十分應景地隨風搖曳着,連個看門通報的人也沒有。蘇維聳了聳肩,上前一步推開了李府虛掩着大門,聽着那一屋子的喧鬧聲朝着樓瑾的院子去了。

還未走到院子裏,就聽到幾聲凄厲的尖叫,鷥兒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一出來就撞到了蘇維的懷裏,抬頭一看頓時雙眼一翻就昏死了過去。

沒辦法,誰叫別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呢?

蘇維也沒空去管這個小丫頭怎麼樣了,畢竟現在重頭戲可是在屋子裏面。遙遙往屋子裏一望,就看的見無數牛鬼蛇神、魑魅魍魎,無不獰笑着漂浮在空中,往屋子裏面人的耳邊吹着一陣又一陣的黑風。

“樓瑾你個賤人,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不然李府不會成這個樣子的!”李夫人尖叫着,發瘋一樣地像樓瑾撲去,被面色蒼白的樓瑾一個閃身躲開,在李夫人的背後,三姨太正一臉春風得意地笑着,眼神忽然瞥到了窗外了蘇維,先是一驚,然後一喜,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順着三姨太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渾身帶血的嬰兒正坐在血跡斑斑的床褥之上,陰測測地看着這荒唐的一切,發出咯咯的笑聲。

李老爺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像是發瘋的野獸一樣與自己的兒媳婦廝打起來,這倒不是因為他不想管,而是他實在是動不了了。其實從蘇維的視角看來,李老爺的身上正纏着幾個面部血肉模糊的人,壓的李老爺那是一動也不能動。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不是我的孩子!肯定是你把我的孩子藏了起來,快點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樓瑾卻不管李夫人說著什麼,只是一邊看着那個渾身上下都是血、臉上掛着詭異笑容的嬰兒,一邊語無倫次地嘶吼着。

不、她不相信,這個女嬰竟然會是她的孩子!

從她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她就被嚇得魂飛魄散了,不為別的,光是為那怨恨、絕望的眼睛,她都能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所看見的陳錦!

“樓瑾,我來找你了。”

然後,這女嬰就嫣然一笑地沖她開了口,這下算是徹底把樓瑾心理防線給擊潰,她一下子就把那女嬰給甩了出去,可誰想的到,那女嬰竟然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搖一晃地走向了她,身上還帶着殷紅的血跡。

報應、這真是報應啊!

樓瑾喊着,眼淚卻不爭氣地往下掉落了下來,她這下算明白,她這一輩子算是完了。李家已經徹底廢了,她現在又生出來一個鬼胎,只怕是樓家也全無她的容身之處。

不,是整個易城都不會再接受她了!

她越想越絕望,一邊是女嬰瘮人的笑聲,一邊是李夫人發瘋似的叫喊,樓瑾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好像身處於泥潭之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怔怔地看着房內,視野里突然闖進了那雪白的牆壁,心中一動——

刺目的血紅在雪白的牆上四濺開來,女人的身體無力地往下落着,在牆上畫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陳錦,你自殺前的心情,是不是也是這麼絕望呢?

可是那個答案,她已經無從獲知了。

房間中的女嬰冷笑着看着這一切,眼角的餘光猛地瞥到了不知何時走到屋內的蘇維,眼神一怔,然後才幽幽道:“謝謝你們替我尋回了身體,現在我執念已了,該走了。”說著,女嬰往另一個方向瞥了一眼,小聲說道:“謝謝你,讓我大仇得報。”

蘇維面色不變地看着陳錦的靈魂逐漸從那女嬰的身體裏抽離出來,那女嬰便也不再鬧騰地倒在了床褥之上,已然沒有了呼吸。

半晌,原本安靜下來的屋子裏突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蘇維扭頭朝那聲音的來源望去,果不其然,一道意料之中的身影緩步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果真是你!”

或許就連青年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他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里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甚至還帶上了一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沒錯,是我。”那人不急不慢地說著,眉宇間流轉着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他抬頭看了一眼蘇維,又瞥了一眼蘇維身旁的孫祁,那雙狹長的眼睛裏一絲寒光飛快地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

蘇維只覺得自己的心情複雜的很,一方面他的的確確猜中了一直以來潛伏於這個世界裏的人究竟是誰,可是另一方面他卻又覺得難以面對。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個人對他而說,太熟悉了。

青年的鼻翼輕微闔動,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來,彷彿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一般地抿開了嘴,沖那人喊道:“為什麼會是你……”

“姐夫。”

聽到那個熟悉而又微妙的稱呼,男人的神色不易察覺地變了變。他看向蘇維的眼裏,玩味着一種深沉的光,不知道是故作輕鬆,還是真的淡然地悠悠道:“不為什麼。”

那一刻,一種悵然若失而又包卷憤怒的心情頓時湧上了蘇維的心頭。其實說起來,他竟從未真的了解過眼前這個相貌清俊,神色安靜的男子。他知道,很久很久之前,蘇權將那人帶了回來,告訴他說:那個人是靈均,從今以後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家人。

蘇維永遠也忘不了,靈均躊躇着將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的神情:雙眼緊閉,眉頭緊鎖,面色蒼白,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麼痛苦。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恍惚中,蘇維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氣質疏離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靈均,內心不由地猛地一顫,開口道:“那蘇權呢?她、她知道你這麼做嗎?”

靈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抿緊了唇。片刻之後,他才悠然答道:“蘇權?在她創建的世界裏,你覺得還會有她不知道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維總感覺的在靈均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嘲諷。

青年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麼,蘇權知道這件事,那她為什麼……

蘇維突然不敢繼續想下去,而靈均則是冷笑一聲,目光悲憫而又諷刺,稍稍頷首道:“你真的了解你姐姐嗎?哦不,也對,你是她的弟弟,她自然不會讓你知道她是如何對待別人的。你說是不是,孫祁?她是怎麼對待你,你該不會不清楚吧?”

男人話鋒一轉,直直朝矛頭調轉對準了孫祁,而孫祁竟然也一反常態地沉默了下來。

“蘇維,你知道嗎?

靈均那低沉的聲音毫無徵兆地幽幽響起,彷彿詛咒一般,揮之不去,“這麼多年來,每當我痛到不能自已的時候,我便會撕開這個傷口,任憑鮮血汩汩往外流着,然後我的心就會再次平靜下來。”

他冷冷地看向蘇維,明明還站在哪裏,卻已經好像不是活人,而更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屍體。

蘇維驚恐地抬起頭朝他看去,望着他右手手背上那個醜陋的傷疤,而此刻,彷彿正有赤紅的鮮血源源不斷地朝外流着。

那一刻,蘇維終於明白了,靈均有多少絕望就有多少憎恨。

他的聲音溫柔卻又讓人心痛,字字都如一根根明晃晃的銀針毫不留情地扎入青年的心臟,“我的親人死了,憑什麼她的就可以活下來?”

他聲音在顫抖着,就如同他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一般。他呢喃着,那聲音讓人忍不住心中一動。男人再次,怨恨而又嘲諷地看向蘇維,幽幽道:

“蘇維,你們太高高在上了。”

對所有人都是居高臨下,彷彿對他人的一切都是恩賜,無論如何別人都必須對此感恩戴德、甘之如飴。

可是,蘇維不知道,蘇權更不知道,他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聞言,蘇維渾身一震,竟是下意識喊出了他的名字,“靈均,我……”

“夠了。”

靈均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蘇維的話,面色冰冷,聲音還是往日般的溫柔,卻讓人不寒而慄,“其實,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聲音里,竟然還帶着一絲笑意。

靈均遙遙而立,看着蘇維的那一雙漆黑的眼裏閃爍着冰冷的光輝,“所以,現在我沒有選擇你、沒有選擇蘇權,而是回到了我原本就應該在的地方。”

蘇維愕然,心中滿是麻木的痛楚。

難道……過去的那一切的一切,全都不過是假象嗎?

“我不過為復仇而來,此前的種種,你就全當是一個謊言,忘了吧。”

靈均幽幽地說著,伸出手來在空中虛空一劃,那地方立馬就出現了一個黑洞。他緩緩朝那兒走去,背影堅決而又寂寞,讓青年的心中堵得厲害。

“我們還會再見嗎,靈均……”

“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聲情真意切的“哥”的作用,男人竟真的頓下了步子,停在了原地。

清風吹過,一室溫涼。

“下次再見,就是你我反目為仇之時……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男人說著,身影消失在了黑洞之中。而那黑洞也在他進去之後立馬閉合,消失在了原地。一時之間,房內竟然又只剩下了蘇維和孫祁兩人。

半晌,那個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的男人緩緩將青年擁入懷中,沉聲道:“你還有我。”

所有的惆悵、傷感,在這一刻盡數退去,留下來了只是男人那溫暖的體溫,讓青年忍不住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還好有你。”

似乎是為了掩飾,青年將臉埋入孫祁的懷中,不讓他看到自己那紅紅的眼眶。

一路走來,艱難險阻,陰謀陽謀,只有他不舍不棄,依然留在自己身邊。前路漫漫,荊棘叢生,生死未知,惟願自己也能不忘初心,與他攜手共闖。

“走吧。”

孫祁輕聲說著,用寬闊的手掌摸了摸懷中人的腦袋,而蘇維也點了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去一個地方。”

男人的眼裏像是一潭幽深的湖水泛起了粼粼波光一般,似乎有些不解,“去幹什麼?”

蘇維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淚花,抬起頭來道:“去確認一件事。”

三清觀。

清風拂過,吹得那片竹林簌簌作響,一個面容俊朗的男子懷抱着一隻白色的小狗緩步于山間小路之上,穿過竹林葉隙間傾斜下來的陽光斑駁於他的身側。

青石板砌成的台階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

“聽說了嗎?李家的媳婦生下了個鬼胎,鬧得整個李府雞飛狗跳,自己也不堪重負撞牆自盡了。”

這時,一個中年漢子從山下緩緩往上走來,一邊和身邊的人興緻勃勃地說著。

“這事整個易城誰不知道?嗨,作孽哦,鬼知道是不是他們家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缺德事,現在遭報應了吧!”

他們從男子的身邊擦肩而過,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地飛快移開,然後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男子對此卻像是置若罔聞一般,只是用手指溫柔地撫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腦袋,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四周的竹林,深吸了一口氣。

這麼久了,他終於做到了徹底的心無雜念了。

一切,都該放下了。

“無執。”

山上小徑之上,一位年邁的道長站在台階上衝著男子遙遙喊道,而被喊到名字的男子也連忙加快了步伐朝道長走了過去,這時他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竟然忽然瞥到了一抹不可思議的身影。

無執:“——!”

不過是一眼,青年的身影再次沒入人群,再也找不見了。

“你在看什麼?”

道長輕聲問道,而無執卻只是搖了搖頭,開口道:“走吧,該去靜坐冥思了。”

然而在轉身的那一刻,無執卻微微地將頭轉過,但是很快就跟在了道士的身後,往觀內走去了。

遠處的山巒起伏猶如波浪,在茫茫蒼山之中那點點的綠意格外顯眼。金色的光芒透過厚重的雲層傾斜而下,映的青年的神色溫柔不定,眼角眉梢皆是微微上揚。

這時,青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扭過頭來開口道:“孫祁,你能告訴我,你當初為什麼要捨棄肉身、遁入鬼道?”

陽光染得男人的面目俊美,他低下頭向青年看去,唇角微微揚起,微笑道:“不告訴你。”

蘇維噘了噘嘴,眼裏卻飛快地閃過一絲淚光,慢悠悠地將頭別了過去。

傻瓜,青年在心裏暗暗說著,眼眶卻紅了起來。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我想做,便做了。”彷彿察覺到了蘇維的心思,孫祁上前一步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雲層盡染,千山蒼翠,絢爛的金光從厚重的雲層里投下,將萬物染成金色的剪影。他們站于山崖之上,望着腳下微風輕拂后便如同海洋一般掀起波浪的竹海,唇角微微上揚。

男人看着身旁的青年,輕聲呢喃了些什麼。

“你說什麼?”

一時分神,青年並未聽清男人究竟在低語些什麼,只是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看向他。

“沒什麼。”

男人輕聲道,這等待他彷彿已經忍受了千萬年,而此刻,他只知道,他等到了——這便足夠了。

——你說要我等你,我怎麼敢提前離去。

無人知的喃語消散在寧靜的竹海里,或許唯有山間的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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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主外掛到期后(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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