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

劉羽南不是個有經營頭腦的商人，她從小就開始演戲，始終執着的事情也只有如此，這輩子除了生喬白那前後一年多，其餘時間都活躍在千家萬戶的屏幕上，所做的其他投資甚少，倒也因此飽有藝術家的清譽。

當兩個少年終於抵達現場時，這位影后仍舊在頂着大太陽拍着她的古裝劇。

艷麗的妝，冷酷的眼，和陸星川在生活中所見的女人完全不同。

他跟着鄭雲找了個椅子坐下，饒有興緻地瞧着戲子們描摹着千百年前的愛恨糾葛。

喬白對此很過意不去，在旁邊小聲說道：「對不起啊，沒想到還沒拍完呢，先讓他們帶你去酒店休息？」

「沒事兒，挺有意思。」陸星川平靜回答。

喬白沒辦法，只能也跟在旁邊落座。

這小子完全長不大，雖然早就看慣了老媽的演技，可是瞧見她跟唐高宗的男演員的一出吻戲，還是氣得鼓起腮幫子，嘟嘟囔囔的罵道：「討厭、討厭、討厭！」

「這都是假的呀，給。」鄭雲給他找來飲料。

「那也討厭！」喬白的狗脾氣犯了，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來哼了聲，轉身就跑。

陸星川略微無語，輕笑說：「我去看看他。」

鄭雲嘆氣搖頭：「羽南太寵她兒子了。」

「多萌的小正太呀，要是我我也寵，長大肯定是帥哥。」等着入戲的小宮女在旁羨慕地笑道。

——

橫店影視城裏永遠熱烈地上演着各代春秋，四處都能見到花團錦簇之景。

陸星川很快就在個擺滿芙蓉花的池塘邊找到那傻瓜，走過去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在努力賺錢養你啊。」

「我不想讓我媽那麼辛苦。」喬白蹲在岸邊，鬱悶地往水裏丟石子。

「那也得等你長大再說。」陸星川回答。

太陽實在是太過灼熱，喬白的後頸曬得通紅，他煩悶的抓了抓，留下了嚇人的印子。

「別在這兒獃著了，小心中暑。」陸星川忍不住拽他：「到時候丟人現眼的是你自己。」

「唔……」喬白髮出鬱悶的哼哼。

「再說看你媽媽好像也挺喜歡演戲的，輪不着你一個小鬼對她的事業和夢想指手畫腳。」陸星川失去耐心，強行把這傢伙拽起來。

結果一對視上，發現喬白臉曬都紅了。

「你沒事兒吧？」陸星川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

正在這時，全身戲服的劉羽南已經拎着裙子跑了過來，着急的喊道：「你個小禍害，亂跑什麼？」

「媽媽，我頭暈……」喬白明明個頭兒都快趕上老媽了，卻還是會撒嬌，立刻屁顛顛地衝過去抱怨。

「今天三十五度，都跟你說了要防晒。」劉羽南心疼地用袖子擦他臉上的汗，轉而又不好意思的朝陸星川笑了：「走，阿姨帶你們去休息。」

「如果您忙的話，我倆自己到酒店就行。」陸星川禮貌回答。

「今天的戲份完成了，知道你們要來，昨天拍到了凌晨五點呢。」劉羽南摸摸喬白的頭：「餓了嗎？」

「母后你辛苦了。」喬白攙着她的胳膊調皮。

「誒，跟你說正經的，要是鄭姐說找你客串個什麼少年的戲，你可得說不願意，知道嗎？」劉羽南是正經科班出身，不太希望兒子過早地沾染魚龍混雜的娛樂圈，一直把他保護的很好。

「知道，我又不想當明星。」喬白笑嘻嘻。

「你想幹什麼啊，說來叫我聽聽。」劉羽南微笑。

「我想當飯店老闆！」喬白瞬間雙眼放光：「西餐店！火鍋店！」

「我看你是想當食客吧？」

陸星川一直跟在這對母子後面默默走着，聽他們兩人親密無間的聊着天，心裏面難免有點悵然，但他性格堅強，轉瞬就暗自嘲弄了自己的多愁善感，恢復了平靜之色。

也許很多事情，都是老天爺註定好的。

之後漫長的年月里，陸星川時常暢想：如果那個國慶節他沒有跟喬白來橫店，如果當晚他沒有答應鄭姐的請求，如果他態度冷淡、或是表現不好，大概也就沒有以後的人生了。

但這些假設，都不存在於此刻的宇宙之中。

他的路，也從來都只有眼前那麼一條而已。

——

「沒想到你們這兒的菜還挺好吃的嘛。」喬白對劇組給自己安排的晚餐很滿意，對着大份的麻辣蝦幹掉了足足兩碗飯。

可憐要控制體重的劉羽南就只有喝涼水的份兒，她叫隨行的化妝師幫自己卸着妝，又擔心道：「星川，你怎麼不好好吃飯？不合胃口嗎？」

陸星川的食量挺正常，他忍不住瞧了眼津津有味的喬白，回應說：「挺好吃的，我吃飽了。」

「別用手，哎呀，真臟。」劉羽南發現兒子的不雅舉動，忍不住開始幫他擦：「你看看人家多文明。」

「我一大老爺們，哪兒那麼多講究？」喬白樂不可支。

「呸，就你還爺們呢？」鄭雲忍不住嗤笑。

正在這時候，一個微胖的男人敲門過後急匆匆地闖進來說：「鄭姐，你答應的小演員什麼時候來啊，這等開工等一天了，明天那演對手戲的小姑娘就得走。」

鄭雲忍不住看向劉影后：「羽南，你就幫幫忙，原本簽的童星還在醫院打吊針呢，都是一個公司的。」

「我兒子不願意我有什麼辦法啊，再說他也不會演戲。」劉羽南摸摸喬白的頭。

喬白立刻聽話響應：「叔叔阿姨，我不會。」

那胖子的確是很着急，目光忽然落在陸星川身上，然後跟發現新大陸似的湊過去問：「誒，這小哥兒是……鄭姐，你看這長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他是我朋友，陪我來玩的。」喬白氣道：「廢話啊，大哥你鼻子和眼睛長顛倒了？」

「小哥兒貴姓啊？今年幾歲了？」胖子笑嘻嘻地說：「我們現在缺一個少年李隆基，就兩場戲，不到十句台詞，要不要試試演段兒戲？」

「別……」喬白立刻阻止。

沒想到陸星川卻意外地答應：「好啊，不過我也不會。」

——

有錢人不會太看重別人的腰包，漂亮的小鬼眼睛也不會長在別人的臉上。

其實認識陸星川這一個多月，喬白都對他的長相沒太多概念，所以好奇地看到劇組的化妝師幫他帶好假髮，換好錦衣，又勾勒出眉眼的輪廓陰影時，不禁訕訕地抓抓頭髮：「誒，我發現你挺帥的嘛。」

的確如此，沒了那惱人的劉海，陸星川原本的模樣就完全露了出來。

他臉型偏瘦，劍眉星眸，鼻樑比一般人高挺，嘴角疏離地上揚，在鏡頭裏面實在是美不可言的少年郎。

胖子是負責演員的副導演，看到后很高興，立刻拿着劇本屁顛顛教他去了。

倒是劉羽南很擔心：「哎，我得叫你爸跟陸濤說一下，這可不是小事兒。」

「也不是啥大事兒，閑着無聊上上電視也挺好玩的。」喬白不太有表現欲，只是見大家都去誇陸星川了，就忍不住攙着老媽問：「媽，他是不是比我帥啊？」

「你帥嗎？」劉羽南反問。

「什麼，之前你還叫我小帥哥的！」喬白生氣。

「在媽媽眼裏你最可愛。」劉羽南已經換了平時的衣服，笑容如畫，看着他的眼神是滿滿的疼愛和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