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1

沒了感情糾葛，「冷酷無情」的工作與生活，似乎更令陸星川覺得得心應手。

他到韓國之後的所有通告和合約都再沒出現過任何問題，不僅中國那邊的人氣未降，還在韓國受到越來越多女性粉絲的歡迎，故此付遠也便沒再多說些什麼嚴厲的話。

這日大經紀人打來電話，囑咐星川幾句跨國合作的注意事項，然後道：「過完春節你得回來一趟，Light辦了電影節，你在大小姐擬定的出席名單里。」

「我就算了吧，我又不是很重要的人。」陸星川本能的拒絕。

「聽話，別忘了小大姐讓你出演《琴師》的恩情，你不參加說不過去。」付遠的語氣變得嚴肅：「我不管你跟喬白有什麼私人恩怨，之前真人騷的合同和違約都依你的性子，現在公司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能說不。」

陸星川瞧了瞧無辜被掛掉的手機，無奈嘆息。

——

這些日子傻喬在家裏待得久了，漸漸遠離那些浮光掠影的娛樂，又恢復了從前的生活狀態。

他只要閑着就會心慌，竟然開始在冬日的小院裏鋤鋤墾墾，打算種些小花迎接春天。

劉羽南在窗口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跟正在喝咖啡看報的老公抱怨：「你說兒子是不是神經啦？他自己不願意跟人家好，現在又整天跟失戀似的。」

「遺傳啊。」喬飛鴻扶扶眼鏡淡笑：「像你。」

「什麼？！」劉羽南立刻就勒住他的脖子：「你重新說！」

「幾歲了還鬧？」喬飛鴻拍拍妻子的手背：「我是說兒子性情這麼可愛，還不是遺傳你嗎？」

想當年是劉羽南倒追的喬飛鴻，她身為當紅花旦，卻沒被清高的他瞧上，一怒之下就把喬飛鴻大學旁邊的書店買到手裏，整天欺負着人家不讓人家買書，差點笑掉鄭雲的大牙。

關於愛情美好的記憶叫劉羽南有些心軟，她雖然對喬白的現在和未來有太多的擔心，卻不希望他錯失所愛而變得不快樂，所以想了想，便走到旁邊撥通了明簫的電話，換了副愉快的語氣：「簫兒，幫姐姐個忙可以嗎？那個……陸星川最近會回國嗎？」

喬飛鴻瞧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又重新讀起報紙來。

——

過年期間陸越景都盡量陪在何玫身邊，生怕她因思念父親而難過，偶爾出來透風后，再度看到傻喬正在院子裏除枯草，不禁抽着煙調侃：「喲，改行做園丁啦？」

自從上次出了張駿那事兒，喬白就沒再多搭理他，想到以往隔着欄杆跟自己講話的人是陸星川，不由更鬱悶，嗯了聲當做回答。

「至於嗎？不就是跟我弟分了？」陸越景多半能猜出他們的問題，笑道：「我看他過得挺好。」

「分個毛，你最近見過他啊？」喬白馬上拿着小鋤頭站起來。

「嗯，有事情要經常去韓國。」陸越景回答。

喬白也沒有像樣的話要說，又重新喪氣的蹲下。

陸越景覺得很有趣：「想他就去找唄，這麼近的地方。」

「有什麼好想的，我跟他沒關係。」喬白趕緊甩清自己。

陸越景彈了下煙灰，皺眉問：「你和女人上過床嗎？」

這大膽的話差點把傻喬嚇死，他左顧右盼了一番，才氣急敗壞的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陸越景從從小就在外面玩，也是很早就出櫃了，他無所謂地說：「你真的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嗎？」

喬白不吭聲。

陸越景嗤笑：「我跟我弟說要回來騷擾你，他可是氣得半死呢，要不要我再帶你見見世面？」

「閉嘴！」喬白拿起鋤頭對準他：「之前的事我媽還不知道呢！」

「切，知道又能如何？」陸越景所懼怕的父親已經不在了，無所謂地聳聳肩，便拿着煙回到別墅內。

喬白蹲在原地皺着小眉頭，感覺腦袋被他攪和得更亂套。

——

Light的影展看準了春節檔期，大年初四開幕後，便在全國同時上映三部大片，同時在電視台和網絡免費播出之前投資的優秀作品，算是近期非常熱門的活動。

陸星川不情不願地被逼回北京，站在化妝間內任時尚團隊擺弄自己。

有些惱人的髮絲被撩起定型，露出光潔的額頭，原本是復古的造型方式，卻在他青春貌美的臉上顯出了別樣的風采。

化妝師稱讚道：「近來皮膚也很好，在韓國保養的不錯啊。」

「那是星川有毅力，你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皮膚也會改善。」造型師一邊笑話她，一邊抱來件看起來很奢靡的皮草。

陸星川皺眉：「這不太好吧？」

「本次開幕走的就是華麗風，這些都是人造的，播出時會特別註明。」造型師解釋。

陸星川踩才乖乖地把外套穿好，純黑的顏色襯得他膚色雪白，眼睛更亮。

「聽說喬白也要來，沒準明天的頭條就是你的。」造型師資訊豐富。

陸星川微怔：「不都是……公司內部的藝人嗎？」

造型師說：「那就不知道了。」

這下，陸星川原本還鎮定的表情，不由染上絲慌亂的光澤。

——

酒店外的雪下得很大，裏面卻是溫暖如春。

喬白硬被鄭雲安排來這個電影節，心裏面很糾結，他呆萌呆萌地走完紅毯拍完照，便直接進了禮堂，想着一會兒見到「老朋友」該說點什麼，腦子完全是空空如野的。

誰知道被特意擺在他旁邊的、屬於陸星川的座椅，卻根本沒有人坐。

喬白看到那名牌上異常熟悉的三個字，才明白他仍在躲着自己，並且將在很長的時間裏內繼續下去。

以陸星川那種悶到死的性格，大概以後都會如此吧？

傻喬這樣想着，就難過得不行，以至於每次攝像機掃過，拍到的都是他獃滯的表情。

其實大可以就這樣算了，正如當初對待柯以竹一樣。

但……

但如果做得到，他又怎麼會來這裏？

頒獎禮結束之後，喬白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酒店附近心煩意亂地溜達。

反正為了影展安保，周邊全都戒嚴了，本就沒什麼行人。

冰涼的雪花一直從蒼穹上落下，害他的頭髮變得有點潮濕。

喬白走到個長椅邊落座，終於用凍僵的手拿出手機，播出幾個月都沒碰過的陸星川的號碼。

沒想到，那幾個爛熟於心的數字所代表的，竟然是停機提示。

「要不要……做得這麼絕！」喬白喃喃自語，有些火氣上頭，又找出微信播出語音呼叫，這回終於連接成功。

「喂？」

陸星川的聲音很快就響了起來，依然清澈而溫柔，和記憶中沒有任何差別。

喬白鼻子微酸：「你在哪兒呢？」

陸星川沉默，過了幾秒才問：「有事嗎？」

喬白想起上次逼得他從韓國匆匆忙忙地跑回來，是因為自己遇到危險，所以他這次使出了蹩腳的演技，小聲說：「陸、陸大哥騷擾我，我剛才和他吵翻了……我……」

真是瞎話編都編不下去。

陸星川果然回答：「那你報警吧。」

「我在酒店後面的路邊。」喬白這樣講完，就將語音掛掉。

他很清楚，這次陸星川不會來了。

就在自己於美國那樣揭開他的秘密，然後想也不想選擇到這一步之後，所有已成定局。

大家都說，喬白有很多朋友，但是這傢伙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代替陸星川。

從始至終、從今以後。

為什麼世界上的感情要分那麼多種？

這難道不是人類自找的不痛快？

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喬白被忽然一陣車輛駛過的噪音打破思索，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他趕快揉了揉眼睛。

誰知道從路盡頭開過來的轎車，卻漸漸地停在了他的對面。

下一秒，陸星川就從上面走出來，出現在了風雪之中。

看他隆重的打扮，應該是準備參加電影節的。

所以，肯定是因為自己的出現而選擇缺席。

喬白的白色西服很單薄，被凍得瑟瑟發抖。

他看着陸星川越走越近，終於委屈的問：「你是這輩子都不想看到我了嗎？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嗎？」

「我希望你過得好，但我該怎麼跟你相處？其實你當初可以選擇不說，你說出來，是不知道會有後果的嗎？」陸星川反問，精緻的臉上顯出了絲脆弱，但他轉而堅強地微笑：「再見，喬白，看來你剛才是在騙我，我得去趕飛機了。」

「不許走！」喬白忽然站起來，拽住他的手。

那冷得嚇人的溫度，叫陸星川有點心疼，他向來對傻喬沒原則，也幾乎是在哀求：「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不許走，不許再走了，不許留我一個人在北京！」喬白越說越大聲，最後猛然傾盡全力問道：「如果我說願意跟你試一試，你會不會留下來？」

陸星川詫異地回過頭，有些詫異、又有些感動的睜大眼睛。

其實從喜歡上傻喬那天起，他就沒指望會有這種可能，所以秘密敗露，也逃得乾脆利落。

喬白被凝望得不安，卻仍舊沒鬆手，只是音量變小了很多：「我、我也不能保證，我會變得喜歡男人的。」

陸星川仍舊沉默。

喬白把藏在心底的任性話語講出來：「可是我不想讓你不喜歡我。」

陸星川再也忍不住，忽然就把他拽到懷裏，狠狠地抱住，低聲道：「你是不是真的腦袋有問題？」

喬白的寒冷被忽然其來的溫暖包裹住，他嗅到熟悉的味道，聽着熟悉的聲音，根本再也思考不了更多，只知道這幾個月把他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寂寞，終於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