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節 被迫娶妻
江朗亭不明白:這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是自己真的從頭到尾就認錯了人?還是朱阮阮用了什麼手段叫自己糊塗了一大場?
江朗亭對自己十分懊悔,非常懊悔,自己乃是個不爭氣的!另外,也惱恨自己對這小丫頭一開始不夠絕情,一開始就不該留她在這山谷中過活,也不該留在今日!
近來明明曉得她的異樣心思,可自己真是疏忽了。
昨天夜裏才知朱阮阮居然生就是那樣一副剛烈性子,這極端心性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這世上有些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分男人女人,誰想不明白,只是因為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落得今日田地,只怕也是朱阮阮早已打算好的也說不定。所以,江朗亭不防備朱阮阮竟然能給自己來上這樣一手,不但驚呆了,更是要把腸子都悔青了!
這下可怎麼辦?這下子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江朗亭大略曉得這世上的男女之情有牛不吃水強按頭一說,只是時至今日他才曉得——這世上的女人還有這樣破釜沉舟的招數。
自己這一回完了!已經中了!
他回想起昨夜那樣多疑點最後都不可奈何,木已成舟,他對朱阮阮自然是又惱又恨,於是問道:“你要什麼?”
朱阮阮不想他居然不打算質問自己,於是也乾脆利索撇下那一大堆的瞎話跟編好的故事,這惡人告狀用不上,那麼就開門見山聊一下怎麼辦。於是,只是微微一笑:“你要你娶我”。
“娶你?”江朗亭心頭浮上來的都是絕望,瞧着她一聲大笑:“哈,這麼簡單?男人娶一個女人原本也不是難事。可是——我要娶的只有施兒”。
朱阮阮聞言卻道:”這世上三妻四妾太尋常了,我也不是那樣刻薄私心太重的人。你另外娶誰我管不着,反正我只要你娶了我。”
江朗亭瞧着她問道:“為何不是旁的?比如這琅琊谷,比如這一身武藝?”
朱阮阮甜甜一笑:“大哥哥啊,我要你這琅琊谷做什麼?要你這滿谷的毒草毒蟲做什麼?更要你這身功夫做什麼?”
她眼睛裏彷彿是蓄了兩罈子酒,就是昨夜喝的那兩壇一樣濃香馥郁,確實是作為一個女人由衷的歡喜與快活:“我若是為了這些東西也值當惦記你五年?更值得我千里之外跑回來?”
她深深笑着,語氣里確實柔情萬種:“大哥哥,我什麼都不圖,就是圖你這個人。你明明知道的啊!為了你,我收了脾氣,忍着讓着蘇姐姐也無妨”。
江朗亭的臉隱藏在那床帳後頭的陰影之中,朱阮阮瞧不見他臉上的神色,但是也只管是拿刀子使勁兒往他七寸上戳:“”不過,我有一句話還蠻想問”,她坐上床靠在江朗亭邊上一張臉湊上去吐氣如蘭:“大哥哥,聽說蘇姐姐可不心寬。那麼——你跟我這樣了,她還要你嗎?”
這話一出,江朗亭首先眼前浮上來的就是施兒那一張絕望哭泣的臉,對自己割捨不下,但是萬分失望的臉。
自己對她不住!那麼,還配擁有她么?
自己與她五年的情分,說過的白頭偕老,如今說起來總是少了幾分底氣:原先自己委實是乾乾淨淨,但是現下好似已經與一個朱阮阮產生了千絲萬縷整不幹凈的聯繫,那麼,施兒怎麼看?
原本想今日攆走的朱阮阮,這下子只怕是要天長日久留下來了。
她與自己一處,到時候施兒回來了瞧見這情形可怎麼辦?
是哭着,恨着,還是決絕扭頭絕不原諒?
這朱阮阮是個極端的姑娘,為了目的不擇手段,自己的施兒更是個倔強到骨子裏頭的女人。
江朗亭心頭也是一震!
施兒是怎樣高傲的一個姑娘自己不是不知道,更是個多麼決絕、不留後路的姑娘,自己也知道。此刻這朱阮阮簡直是塊狗皮膏藥已經是甩不掉了,那麼施兒回來了能否心甘情願與她共侍一夫?
朱阮阮這話有些威逼利誘的意思在裏頭,可是說法倒也是真的——她還要自己嗎?
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兒江朗亭只覺得脊梁骨都軟了下來,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如霧如煙的一雙淚眼。自己只怕是要沒臉見施兒了。
這個問題江朗亭根本就不敢想,可是朱阮阮那個不知死活的彷彿是喃喃自語:“也對,蘇姐姐不會嫌棄你。蘇姐姐在邕州被人玷辱在先,你我有了魚水之歡在後。論起來,如何也該是她心存愧疚更多。”
這話沒說完,江朗亭的手臂已經如同閃電一樣從帳子裏頭伸過來,伸手就掐上了朱阮阮的脖子,五根指頭死死鎖着叫她幾乎喘不上氣,朱阮阮想翻白眼,嘴上也服了軟:“大哥哥,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你惱恨我,也對——我死了,你就跟蘇姐姐雙宿雙飛再也不用有人來礙眼了。”
這話一出,江朗亭原本是萬分惱怒朱阮阮說起施兒的時候那嫌棄、輕蔑的語氣,施兒是自己都不捨得傷害的寶貝,哪裏輪得到個她來指指點點?
況且朱阮阮那話音里已經是十分不善。明知這比之施兒乃是個十萬分難纏的索債鬼,更是個自己被迫接受的大包袱,江朗亭篤定了:施兒若是與她在一個屋檐下,那真是受不完的委屈。畢竟這小丫頭生就是一副狡詐心腸,惡毒嘴臉,自己的施兒怎麼能招架?
只怕是要永無寧日。
這天長日久怎麼過的下去?
當時瞧着朱阮阮這張臉,仍舊是如花似玉的笑模樣,可是江朗亭打從心底冒出來的都是噁心,那會兒當真是惡毒的念頭一上來只恨不得將她一下子掐死算了,這細長的脖頸在自己手中簡直是一根青菜葉子似的動動指甲就能弄死。
江朗亭由於對她太狠,對現狀太絕望,對施兒太無顏以對,所以居然萌生出一個念頭:弄死朱阮阮!弄死她隨便往哪兒一扔,自己就解脫了,只管是照舊與施兒深情款款,只當是自己從來不曾見過朱阮阮,從來不曾認識朱阮阮,也從來沒有這後悔極了的一夜糊塗。
這樣的邪念一出來,朱阮阮自然是察覺出來了,她以為的謙謙君子、深情漢子居然想要對自己下毒手!
她是個十分機靈善於察言觀色的,見狀便是心頭一怕,這一害怕的時候腦子轉得非常快,於是脫口而出挑明了江朗亭的心事,這都能戳破,江朗亭臉上一僵才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瘋了,於是不由自主手上的勁兒就小了。
朱阮阮一瞧真是對路,於是只剩下軟話,這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大哥哥,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替你不值,瞧着你焦急我心裏就難受。”她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江朗亭:“有什麼可怕的呢,今日之事只當是做了一場夢,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無需告訴蘇姐姐。只管留下我做一個婢女,我也是心甘情願”,這樣一說,兩行清淚也落了下來:“出此下策,我,我也是沒辦法了啊。你說趕我走,我就慌了……”
這句話一出來,說自己讓步了這樣多,江朗亭雖然十分惱怒:讓不讓步是她朱阮阮自己的事,從來都不是自己強迫她犧牲。也從來不稀罕她這犧牲!
可是這話一出口,江朗亭手上就鬆了,他怒不可遏地吼着:“我與施兒如何,再輪不到旁人插嘴!施兒是什麼人我自己清楚,更輪不到你來吹風!”
朱阮阮癱在床邊點頭像啄米:“是,大哥哥,我記住了。”
江朗亭這一番乃是累脫了力,十分無力靠在床帳上:“這事瞞不住,她不會原諒我了”,彷彿是喃喃自語,朱阮阮一聽心中豈不是狂喜,只恨不得這對苦命鴛鴦散得更徹底一些,於是問道:“為何?都不說蘇姐姐怎麼知道?”
江朗亭眼前彷彿就站着一個施兒,他苦笑一聲:“你不知道,我一瞧着她那雙眼睛就什麼話都想說盡了。我,我騙不得她。騙她的人那樣多,我那樣痛恨,如今自己又怎麼能走了他們的路子?又哪裏捨得?”
朱阮阮也不吭聲,只淚眼朦朧瞧着他:“大哥哥,我,我沒想到是這樣……我,我……”
沒想到?哼,還能是當真沒想到不成?
江朗亭難道不曉得她那樣的心思?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還是嫩的,再加上朱阮阮是個侵略性非常強的新鮮獵手,所以有什麼打算乾脆就是寫在臉上。
江朗亭見她這樣連吵架都沒了力氣,於是沙啞了聲音說道:“哦?是嗎?”
這世上有些人愛一個人,那麼便是希望他百般好,事事順心,刻刻如意,怕他受一點委屈。
可是,也有一種人,愛一個人便是希望據為己有,自己事事順心,刻刻如意,自己受不得一點委屈。
說到底,前一種是過分愛了旁人。
而後一種則是過分愛了自己。
江朗亭明知朱阮阮就是后一種,於是閉上眼睛氣若遊絲說道:“我既然騙不了她,那麼也不能委屈了她,只好不再去招惹她”。他一番痛徹心扉的悔悟之後已經下定了決心:“好!我娶你,只娶你,與你做夫妻”,他咬咬牙:“施兒,我配不上了”。
朱阮阮一聽真是欣喜若狂,吐口而出:“當真?”
江朗亭卻道:“既然我放棄了施兒,那麼索性與你互相折磨到死,處處如了你的心思如何?”他眼睛之中冷光畢現,彷彿是一頭摔進陷阱渾身重傷卻逃不出去的老虎一樣又恨又怒,彷彿是要拚命的架勢。
朱阮阮心中一寒,曉得這意思是自己雖然目的達到但是手段卑劣不堪思量。江朗亭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發怒了,於是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時隔幾日,琅琊谷就傳出來谷主大婚的消息,其中新娘乃是朱阮阮。
這消息傳到江湖上也是掀起來軒然大波:玉面毒蛛江朗亭五年裏頭也沒動靜,為何突然有了動靜,而且以來就是成親的大動靜,只是,這新娘子卻換了人——他徒兒呢?
遠在長安的阿施當時不曾聽見,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郎蔻兒親口告訴她,教她如同抽走了渾身筋骨一樣大傷一場不可自拔。
卻始終不曾釋懷,直到後來,她又遇見趙驚弦。
而朔玦山莊張衡之與朱宜琴知道了消息卻是朱阮阮自己放出去的信鴿,只寫了八個字——“既得江郎,此生無憾”。
這個紙條遞到他們手上的時候也是由衷的替阮阮歡喜,曉得這是個倔強、直腸子的姑娘,雖然抱怨這丫頭狠心絕情為了個男人遠走天涯,可終究是血濃於水,唯一擔憂的就是江朗亭與他徒兒原先情投意合好幾年,這丫頭還有沒有機會?
如今瞧來,居然是十分順利,這才多久啊就成了親。只希望她此生幸福綿長,四季平安。
家人的祝福到了朱阮阮手上的時候正好是婚期,她沒有酒席宴饗,沒有鳳冠霞帔,沒有珠翠滿頭,更沒有一張紅蓋頭,也沒有一桿秤挑起來的稱心如意,更沒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君。
這琅琊谷說是辦喜事,可是一丁點喜事的意思都沒有,依舊是清清冷冷,連兩個人的對坐都沒有了,江朗亭自己取了兩個小菜,搬出一罈子酒喝得是酩酊大醉,只恨不得將自己也塞進那酒罈子裏頭去。
朱阮阮瞧着她名分上的夫君卧在桌子旁口中千呼萬喚的乃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朱阮阮見他醉了,想為他除了衣裳歇息,卻不想江朗亭拔出長劍將她拒絕在五步之外,朗聲說道:“我們名為夫妻,其實不副。我的人你已經得到了,我的心你就管不得了。從今而後,你我不在一屋,不吃一飯,不睡一床,不發一言。這山谷之中只有我們兩個人,過日子也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就夠了”。
朱阮阮被他攆了出去,門在身後合上,她才腿一軟坐在地上險些爬不起來——好一個尋常夫妻!
這世上哪裏有這樣的夫妻!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自己這就是最最生疏的夫妻吧!
自己也就是佔了一個名頭!只是搶佔了蘇姐姐對江朗亭的獨佔!
她坐在江朗亭屋子外頭蒙了一整夜,末了對着月亮哭得肝腸寸斷,這一夜的月亮特別的遠,可是不知為何瞧起來就是一張無時無刻不在嘲笑自己的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