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周景坐在書房裏,心卻一直靜不下去。
他甚少有這樣煩躁的時候,可幾乎每一次,都與同一個男人有關。
因為上次的話,殷向北似乎有些傷心。
周景本是無所謂他傷心或者不傷心的,但不知為何,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出殷向北那雙略帶失望的眼睛。
或許,殷向北是真的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卑劣;
又或許,殷向北是真的想要跟他重新修復關係;
但每當他心軟,他的腿,他的傷,就會提醒着他,當初殷向北是如何的無情。
周景下意識的摸了摸腹部,被刀子捅到的位置已經完全恢復,看不出一點痕迹,只是偶爾午夜夢回,想起殷向北在電話里的那句‘有病’,心口的地方,還是會悶悶的發緊。
對於周景來說,已經破裂的心,就算再粘起來,也不會是原先的模樣了。
他緩緩吸了口氣,合上書本,給蘇言發了個信息詢問他的成績。
蘇言的回信來的很快,幾乎是瞬間就跟他分享了被錄取的喜悅,雖然兩人不在同一個城市了,但蘇言卻邀請周景來他所在的城市旅遊放鬆心情,順帶報答他給自己補課。
蘇言所在的城市,正是當初周景與向南想要去的地方,最後雖然沒能去成,但卻在周景心中留下了印記。
再加上兩個人都是好不容易被錄取,都想暫時放下生活的瑣事,所以周景也有些動心。
但因為殷向北的緣故,他不能一聲不吭的就走。
否則他不敢保證殷向北會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件。
所以他只能告訴蘇言,他會考慮。
所謂的考慮,其實就是等殷向北回來后,問問他的意見。
可殷向北卻一直沒有回來。
就好像是人間消失了一般,杳無音信。
但其實說杳無音信也並不准確,因為殷向北還是出現在公司里,還是經常出現在報紙的財經版面。
他只是不再回別墅里而已。
可笑的是,周景一個人躺在大床上,反倒有些失眠。
一天兩天三天……
周景似乎有些明白殷向北的目的。
他給蘇言打了電話,同意了去蘇言家旅行,蘇言帶着他遊山玩水,足足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一個星期內,他沒有收到任何人的消息。
等周景回到N市,便默默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又回到了他的房子裏。
不同的是,房子裏只剩了他自己。
若是殷向北想找他,也非常容易,可殷向北並沒有出現,那就證明,他是放棄了周景。
也是,哪裏有人會喜歡對着一塊兒永遠捂不熱的冰。
哪怕愚鈍如周景,在八年以後,也會心灰意冷;更何況殷向北,是實打實的聰明。
周景並沒有多少所謂傷心的情緒。
他只是將自己埋在研究里,有時候甚至兩三天不出去,就為一個證明。
這樣沒日沒夜的過着,也許對於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不經常做夢,也就不經常會想起從前的事情。
但周景怎麼也沒想到,這輩子,他居然還會有再看到向南的一天……
巧的是,再見到向南,也是在驕陽似火的夏季。
只是向南穿着乾淨整潔的衣服,他也不似從前般落魄,足不出戶就能享受現代科技的便利。
向南的身邊圍着一大堆人,其中有的周景認識,有的卻從未見過面。
“前陣子殷總出了個車禍,就又變成了現在這樣。”聞信苦着張臉,其他人只是沉默着不說話,至於向南,則是一臉欲言又止的看向周景
周景面無表情的道:“出車禍了就去醫院。”
“去過了……”聞信瞥了一眼向南的方向,無奈的聳了聳肩:“醫生說,這是暫時性失憶,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靠患者自行恢復。”
“與我無關。”
說著,周景就要轉身離去,似乎對這件事毫不關心。
可下一秒,從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的心忍不住顫了顫,廢了好大力氣,才沒有立即回頭去。
向南回來了,就好像是夢裏才會出現的場景。
但現實終究不是夢境,就算他回來,也不可能永遠的不離去。
離別的殘忍有多痛,周景已然了解過一遍。
第二遍,他實在是有心無力……
他很清楚,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去問,也不去管,任他自生自滅。
可周景對自己的自制力很是懷疑。
因為他只是見到了向南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而從頭到尾,向南也只說了一句,可他的心,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周老師,我很想你——”
周景也想告訴他,我又何嘗不是。
可理智卻讓他的腳步越走越快,直至再也感受不到那群人的氣息。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十分慶幸自己的腿現在已經好轉的多,從前連快走的程度都堅持不下去,而現在,卻已經可以小跑起來,而且過後不會有任何的疼痛感。
可當他終於停下腳步,卻猛然感覺到背後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他轉過身,正對一雙懵懂的眼睛。
周景咬住嘴唇:“不要跟着我。”他身邊的那群助理呢,怎麼一個都不見蹤影。
向南好不容易追上周景,開心的彎起眉眼,使勁兒的搖了搖頭:“不要,不要。”
嘴裏一邊說,一邊又靠近了幾步,幾乎要緊緊貼着周景不放。
周景拿他沒辦法,只好拿出手機給聞信打電話,電話還沒撥通,就見聞信一臉是汗的跑到了兩人面前。
聞信拉着向南就要往回走:“殷總你別亂跑,萬一丟了,我可擔待不起。”
向南用力的掰開了他的手,指控他道:“你說要帶我找周老師的——”
“我是答應你了。”聞信無奈極了,偏偏又拿他沒辦法,只能好聲好氣的解釋:“可是周老師有他自己的事要忙,我不能強迫他,你懂嗎?”
向南說:“我不會打擾周老師的,你也不要來打擾我。”
話里話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做外人看。
不過這也是想當然的事情,因為他跟周景從前就是這樣寸步不離。
向南沒有殷向北的記憶,自然不知道周景後來又跟殷向北的糾纏,滿心滿眼還是從前那個溫柔似水的周老師。
可在知曉一切的聞信看來,卻很為難。
其實聞信也很想讓周景幫忙看着向南,但看周景的神情,顯然余恨未消。
車禍發生在三天以前。
不怎麼嚴重,卻也讓殷向北身上掛了彩。
醒來之後,殷向北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而且還一直在病房裏吵鬧着要見周景。
現在其實他身上的傷還沒好,但不答應他找周景,他連打針都會拒絕。
聞信既要幫忙處理公司的事務,還要照顧向南的情緒,忙的已經幾天幾夜沒休息。
如果有人在殷向北恢復正常之前看着向南,聞信自然很樂意。
可是周景他……
聞信忍不住眉頭緊皺起來。
他看向周景,眼神裏帶着期許,畢竟他知道向南跟周景的關係非常融洽。
可周景卻冷着臉道:“向南你回去,好好接受治療。”
向南愣了愣,有些懵的道:“為什麼?”
周景刻意避開他的眼神:“不為什麼,只是現在我不想看到你。”
話音剛落,向南原本因為見到周景而神采飛揚的神色,就瞬間垮了下去。
他喃喃自語:“不會的……周老師你明明也很開心……”
“那只是你的錯覺。”
周景狠下了心,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被眼前的人勾去了魂魄。
這個人,遲早會變回去。
長痛不如短痛,何苦又讓自己淪陷。
“我不明白。”向南悶悶不樂的站在原地,原本亮晶晶的眼睛,彷彿隨時都要下雨。
周景深吸了口氣:“總之就是這樣,你乖乖的跟聞信回去接受治療,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聞信也拉了拉向南的胳膊:“走吧,回醫院裏。”
向南搖了搖頭,繼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周景。
他還是從前那個樣子,死不悔改的纏着周景,一點都沒變。
周景拒絕他一百次,他就會有一百零一次的不放棄,像膏藥一樣,一旦沾上,怎麼也甩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周景不忍心。
只可惜,周景卻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周景。
不等聞信帶着向南離開,周景就忍不住率先離去,再待下去,他恐怕自己會狠不下心。
可向南的決心,又豈是這樣簡單就可以斷絕。
周景在家裏心亂如麻的又過了三天,三天後聞信敲響他的門,站在他身後的,是比三日前更加面色蒼白身體虛弱的向南。
聞信說:“他不吃東西,也不接受治療,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而向南,則是看着周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