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老鬼 刀罡
稱之老鬼，其實老鬼除了滿頭白，面相併不老。
施二迦清晰記得，打記事起，老鬼的容貌、嗓音和身材就再未變化過。
十五年不見衰老，非妖即鬼，加上他嗜酒如命，平日裏醉多醒少，比之酒鬼更勝，所以施二迦才暗中給他起‘老鬼’這麼個外號。
至於老鬼本名字號，老鬼沒提過，施二迦也沒問過。
下午三時。
紫竹林竹心亭內，一身唐裝的老鬼躺在竹椅上，手提一壺冰鎮葡萄酒，小口飲酌。
丈外的空地上，施二迦正揮汗如雨打着八極拳，拳風陣陣，虎虎生威。
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始終不離老鬼，宛如一隻飢腸轆轆的野狼，伺機而動。
果然，沒過一會兒，當老鬼把最後一小口冰鎮葡萄酒悉數倒進嘴中，正好被酒壺遮住雙眼時，施二迦順勢暴起，化成一條黑影鬼魅般閃進竹心亭中，一招類似《唐伯虎點秋香》中奪命書生把秋香踢成豬頭的‘面目全非腳’，鋪天蓋地踹向老鬼臉部。
老鬼不慌不忙，露出一個‘等你半天’的詭異笑容，身形順勢微微后靠，壓下竹椅，恰好躲過毀容一腳，同時不忘抬起右腳，狠狠踢向施二迦兩腿間。
施二迦大驚，暗罵老鬼歹毒的同時，連忙用雙手擋住子孫根，並借力後撤。不過還沒等他退出竹心亭，青花瓷制酒壺已逼近他小腹，倉促之下，他只能揮拳試圖擊碎酒壺。可憐他剛揮出拳頭，酒壺卻突然一分為二，剛好錯過他的拳頭，狠狠捶打在他的小腹上。
施二迦選的時機恰到好處，奈何實力不如人，結局很慘，直接被打飛出去五六米遠。
看着捂着肚子抽搐的施二迦，老鬼帶着兩三分醉意搖搖晃晃走下竹心亭，樂呵呵道：“嗯，與一個月前相比稍有進步，不過老夫剛剛若是下了狠手，你起碼已死過不下七次。”
施二迦鐵青着臉爬起身，你以為天下人都跟你一般變態！
“你自幼修鍊你祖父傳下的內功《河圖》和外功《洛書》，《河圖》就不去說它，太玄，除了你祖父與你父親，你是第三個能修鍊的人，我也不懂，就說說《洛書》。自從前年你晉級《洛書》第三層后，雙臂力氣雖突增千斤，可出手也變得異常僵硬，就拿去年那節體育課來說，那小子挑釁你，你不爽，踹他，這沒錯，可你出腳太重，老夫若沒及時趕到，你就背上了一條人命。想想看，若是放到你十歲那年，你只要願意，即便踹他一千腳，一萬腳，也絕不可能會鬧出人命。你祖父當年把《洛書》練至第九層，全身堅硬如金剛石，刀劍不能傷，水火不能侵，雙臂有萬斤力氣，戰場上打小鬼子，一桿胳膊粗細大鐵槍，大能挑翻小鬼子坦克，小能點死一隻蒼蠅，那種對全身勁道運用自如的境界，你實在差得太遠。”講到這，老鬼目光微凌，沉聲道：“或許你日後會很不平凡，可無論如何，你都必須精確控制勁道的吞吐，不該殺之人絕不殺，不該傷之人絕不傷，這是一個武者應有的信條。”
見施二迦低頭不語一副認真聽說受教的模樣，老鬼這才語氣稍緩：“看在你這兩個月還算用功努力的份上，老夫今天就傳授你一新招，如果你肯花功夫，把它練到深處，對於如何精確掌控勁道的吞吐，應該會有不小的幫助。”
施二迦微微點頭，表情淡定，內心卻早已喜翻天，自從‘體育課差點踹死人事件’生以後，老鬼就再沒對他有過指教。
老鬼也不廢話，撿起半塊酒壺，右手中指輕輕一彈，隱隱一道金色刀芒閃過，酒壺瞬間分為兩半，斷口處齊齊平平，光滑如鏡，猶如用磨砂打磨過。
“這是刀罡，分鐵黑、銅青、銀白、金黃和虛無五種境界，老夫參加抗戰時悟出的殺招，苦苦參悟六十餘載，這才達到削鐵如泥的‘金黃’境界。”老鬼微微抖動中指，地上便閃現出一條丈長指寬深不見底的裂痕，接着道：“你自娘胎便開始修鍊《河圖》，內力雄厚，練起來應該不難。”
施二迦這才搞明白明明是一個完整酒壺怎麼突然就分成了兩半，感情老傢伙早就暗中用刀罡把酒壺切成兩半，算準他出拳之際分身乏力，打他個措手不及。
老鬼撿起另外半塊酒壺丟給施二迦，道：“你來試試！”
施二迦接過酒壺，抓穩，內力微凝，整隻右手立馬閃起白芒，果斷下斬。
嘭！
結果迥異，半塊酒壺完全炸裂成粉末。
“你氣勁能外放，說明內力已足夠雄厚，但你氣勁散而不凝。記住，先凝氣成針，再聚氣針化氣刀，凝而不散，便生刀罡，今天就講這麼多，你自己有空多琢磨琢磨。”老鬼微頓，然後不着痕迹接着道：“好久沒聞到烤乳豬的香味，山中那群野貨這時節應該正忙着繁殖小崽子，你去偷一隻回來。”
施二迦察覺到老鬼的前後變化，心存疑惑，知道老鬼是特意把他支開，但也不說破，轉身就朝大山深處飛奔而去。
一直躲在遠處觀望的夜叉連忙跟了上去。
一人一獸剛剛翻過山頭，老鬼便回到與施二迦的住所外觀相似但面積足足大上一倍的精緻木屋，走進卧室，打開密道，進入信號狂閃滿是精密儀器的地下密室。
其中一台電腦正亮着，顯示器中立有一人，那人身高不下兩米，全身肌肉高高隆起，稜角分明，板寸頭，國字臉，劍眉，虎目，神情嚴肅。
老鬼走到儀器前，眉頭輕皺，道：“6軍，何事？”
叫6軍的大漢微微頷，神色恭敬：“龍頭病重，還有三年壽命，十二分堂蠢蠢欲動，元老會已被架空，龍頭放話，恭請鬼師回上海主持大局。”
“都是快入土的人，還在提防着老夫，老夫若想坐那位子，十六年前就絕不會輪到他!”老鬼語氣雖嗆，面色卻逐漸黯淡下來，當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如今已一個接着一個離去。
6軍沉默。
“往事且不論，如今他畢竟是龍頭，代表着整個青幫，龍魂小隊的職責就是暗中護衛龍頭，你作為現任隊長，即便對他有意見，接下來三年你也必須全心全意護衛他，不能讓堂堂青幫龍頭遭了小人毒手！”老鬼面色愈淡漠，微微嘆息了聲，接著說道：“老夫了解他，以他護短的性子，入土后肯定想把位子留給子孫，當年那些被他強行壓制下去的人自然會跳出來鬧一鬧。屆時，只要不危及本幫根基，你就別插手，讓他們亂。安穩了將近二十年，估計不少人早已經把入幫所立誓言忘得一乾二淨。不破不立，待這些蛀蟲都冒出頭來，自然會有人站出來收拾他們。”
“是！”
......
......
翻過兩座山頭，施二迦停在一片林子口，再往裏走三里路，便是野豬經常出沒之地。
施二迦明白，老鬼特意把他支開，自然有事不想他知道，也不想他過早回去，所以他並不着急去偷小豬崽，加上腦海中正不斷翻騰着老鬼關於刀罡的字字珠璣，便準備先在這林子口參悟一番。
有夜叉放哨，他也不擔心會有尋常野獸毒蟲前來騷擾。
學着老鬼，他聚集一部分內力到右手，氣勁剛外放，便趕緊用手刀砍向一棵胳膊粗不知名小樹，小樹嘭一聲倒下。
可問題是，樹桿雖被砍斷，可斷口卻更像是用鎚子砸斷的，木渣橫飛。
一連試了幾次都是以失敗告終，施二迦也停了下來，專心琢磨起老鬼關於刀罡的見解，並努力回憶老鬼切開酒壺時的細節。
凝氣成針，聚氣針化氣刀！
顧名思義，就是把打出來的勁凝聚在一點，或者一線，減少受力面積，增強破壞力。
如鐵棍，輕輕打在人身上，許多人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可要是磨成同樣重量的鐵刀，輕輕一抹，必定鮮血如流。
瞬間，他心有所悟。
醞釀片刻，他微凝內力，整隻右手立馬被乳白色氣勁包裹住，閃閃亮。
但與之前不同，這次他並沒有急着出手，而是集中全部念力，使得乳白色氣勁緩緩幻化成一根根氣針，再被聚集到一排，越積越多。
果然，氣勁在不斷凝實后，顏色越來越深，起先是乳白色，慢慢變成淺灰色，深灰色，淺黑色，直到念力用到極限時，才揮刀斬下。
嗤！
一道淡淡鐵黑色刀罡突顯，樹桿應聲而倒。
施二迦一陣激動，斷口處雖像是被鈍刀砍過，毛糙不堪，可畢竟沒再炸開，有進步。
平復略顯激動的心情，施二迦趕緊抓住那一絲體悟，不斷揮刀斬向附近的小樹。
......
......
午夜，圓月當空，繁星點點。
施二迦機械般揮動刀罡，他已記不清到底斬斷過多少顆小樹。
疲憊，感覺渾身都快要散架！
可他內心卻欣喜萬分，此刻他已能夠隨心所欲祭出最初級的‘鐵黑’刀罡，算是初窺刀罡門徑，日後只要不畏辛苦，勤加苦練，遲早有一天會追上老鬼的步伐，甚至達到至高的‘虛無’境界。
咕咕！咕咕！
聽到肚子叫，施二迦這才回過神來，看看月色，已經是午夜時分，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這不間斷練習了九個小時。
“完了，完了，老鬼要的烤乳豬！”
施二迦匆忙招呼上夜叉，疾朝野豬巢**狂奔而去，林中頓時一陣鳥飛豬跳。
不遠處的小山頭上，老鬼立在一顆古樹的頂梢，身形隨風飄動，次親耳聽到施二迦稱呼他‘老鬼’，不禁莞爾，笑罵道：“混賬東西！”
望着圓月，老鬼嘆了口氣，低聲道：“給你三年時間經營，三年後，你也應該去上海用鮮血與拳頭拿回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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