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19.第十九章

靈鞭裹挾着空中的靈氣,聲勢比之前還要壯大幾分,隱隱竟有風雷之聲。

簡易眼睜睜看着這麼一鞭抽來,面上卻依舊神色淡淡,彷彿古井無波。這不是什麼虛張聲勢,而是打從心眼裏的,真真正正的毫不在乎。

直到千鈞一髮之刻,一個人影猛地撲到他身前,一把將他護在了懷裏。

簡易雙眼瞳孔頓時一縮,心底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頓時翻天而起,“師兄!”

“你……”楚漣也是一驚。

這人影自然只有文軒。簡易再想將他推開,楚漣再想將靈鞭收回,都已經來不及了。靈鞭已經劈頭而落,准之又准地抽到他的背後。

文軒一聲痛哼,雙膝往下一彎,一瞬間簡直都站不住了。

靈鞭落在他的背後,就像是一盆沸油潑了上去,疼,且疼痛還在不斷蔓延。那些被裹挾的靈氣侵入他綻開的皮肉,在他體內肆虐,折磨着他的經絡。

他的雙手卻還牢牢摟在簡易肩頭,將對方整個人死死護住。

“師兄!”簡易趕緊扶住文軒,雙手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擺,被嚇得簡直都慌了神,“師兄、你、你……”

文軒沒吭聲,咬着牙準備忍受更進一步的劇痛。元嬰真人怒氣滿滿的一招,應該不會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可他等了片刻,卻並沒有等到後勁,似乎真的已經到此為止了。

文軒這才握住簡易慌亂的手臂,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

而後他起了法術來治癒背後的傷口,又回頭看去。楚漣站在那兒,雙眼死死盯着這邊抱成一團的兩人,盯着文軒背後那可怖的傷勢,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直到那些綻開的皮肉在法術的作用下漸漸恢復為了光潔的皮膚——這本是為了安慰簡易的舉措,卻讓楚漣的臉色也顯得緩和許多。

仔細一看,楚漣嘴角還含着一縷滲出的血跡。

文軒稍一怔楞,便想明白了。難怪那靈鞭剛沾身的時候聲勢浩大,後勁卻戛然而止。竟是楚漣將已經使了大半的招式強行收回,反倒震傷了自己。

至於在場另一人,掌門紀子昂,直到文軒目光看過去了,才開始在臉上擺出一副擔憂之色。

文軒不禁一聲嘆息。他之所以擋這一鞭,只是完全沒經過思考的下意識的舉動。但這一鞭襠下,卻讓他看清了不少事情。

簡易對他的真心仰慕自不用說,掌門紀子昂也先不去說他,師父楚漣……

在楚漣離開宗門之前,文軒也曾經和他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光,而對這個師父,他一向是懼怕的。水雲宗人都知道,楚漣楚真人脾氣暴躁,喜怒無常,極難相處。葉真人隕落後,更是見誰撕誰,看誰都像仇人。

這樣一個楚真人,卻唯獨收了文軒這麼一個徒弟。

是啊,雖然楚漣討厭文軒,並且從來都沒掩飾過這種討厭,但他終究是文軒的師父。他對文軒總歸是有些別的感情的,不然當初又為何要收徒?

“師父,”文軒壓低了聲音問,“你其實,還是重視我的吧。”

一聽這話,楚漣臉上頓時露出一種彷彿吃壞了肚子般的噁心神色。

文軒看到他這神情,卻是笑了,像是從他這作態中得到了某種肯定的答覆。

簡易在邊上抓着他的手臂,仍舊一臉擔憂后怕。他握住簡易的手,像是要從這少年的手掌中得到某種力量,使自己相信將要做出的選擇。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

“師父,”他又對楚漣道,“簡師弟只是今年剛入門的弟子。縱然有所冒犯,也是不知者無罪,更沒理由要他性命。”

“呵,你現在還有閑心來和我說這種道理。”楚漣回以冷笑,“剛才給你的選擇,你已經有決定了嗎?”

“當然。”文軒道。

楚漣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又一抿唇,饒有興緻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文軒說得很慢。自然的,好不容易達到凝元的境界,雖然是個缺陷極大的凝元境界,也是他花費那麼長時間一點一點磨礪而來,如今想要捨棄,總歸十分艱難。他卻還是說了出來,“徒兒,願意回到築基之境。”

楚漣輕笑,臉上神色終於又緩了一成。

“可徒兒並不願意在築基期終老。”文軒又道,“回到築基,只是為了將來能走得更遠。”

“你……”楚漣臉頰一抽。

還不等他發怒,文軒已經用一隻手掐住了自己的手腕。

這個時候,文軒的目光筆直地看着楚漣的雙眼。

文軒掐准那手腕上的經絡,狠狠一抖,頓時渾身一震,一口鮮血便從文軒嘴角溢出。

就在這一震之後,他渾身的靈氣都開始混亂,所散發出的氣機也是搖搖晃晃,一點一點從凝元境向築基境滑落。

他竟不借楚漣之手,自己就擊碎了自己的元基。

邊上紀子昂看到這幕,忍不住握緊了手掌,額上青筋幾乎要被氣得爆開。

而直到此時,文軒的目光依舊筆直地看着楚漣的雙眼,一直這麼筆直地看着。

這是一種微妙的姿態。文軒並沒有說出隻言片語,手上的舉止甚至帶有一種強硬感覺。但這視線,實際上卻是一種明顯的乞求。他在用這種孤注一擲的強硬,乞求着什麼已經不用說出口的東西。

他做出這種決定,一方面是因為信任簡易的判斷,另一方面,卻也包含他對楚漣的信任。他想要相信,楚漣終究是會回應他這乞求的。

而透過文軒這種目光,楚漣只覺得自己彷彿被另一個人注視着。於是那句質問又在他腦海中回蕩,不斷叩問着他的心房。

——若是葉笙歌看到眼前這情狀,你說,他會否高興?

“呵呵。”楚漣卻依舊只是冷笑了一聲,輕輕拍了拍衣袖,便轉身朝着山頂自己的住所行去,彷彿不願再看已經乖乖跌落到築基的徒弟一眼。

文軒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鬆開了自己的手腕,渾身的力道都忍不住鬆懈萎靡了下來。就在這一瞬間,他猛地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師兄!”簡易不禁驚呼。

楚漣聽到這驚呼,回過頭去,只見文軒一臉異樣的潮紅,鮮血大口大口地從他嘴裏往外涌。不過片刻,文軒雙眼一闔,竟然當場暈迷了過去。

簡易嚇壞了,趕緊握緊文軒的雙手,想要盡其所能做點什麼。

楚漣卻瞬間撲去,猛地將簡易掀去一邊,一把抓住文軒的手腕。剛一碰到,他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全都是因為之前那一靈鞭抽得太狠。所造成的傷口雖然已經痊癒,那些被鞭子抽進去的靈氣卻還沒來得及被逼出體外。偏偏在這個當口,文軒擊碎了自己的元基,使得自身的靈氣也混亂起來。兩股靈氣在他體內亂竄,便造成了眼下的後果。

楚漣真想罵一句蠢貨,卻連罵出口的空閑都沒有。此時文軒的情況極兇險,搞不好一條命都會交代在這裏。

楚漣只得趕緊將文軒抱起來,火燒屁股一樣朝山頂飛去。

簡易想要跟去,卻連楚漣的衣服角都碰不到。

他追了兩步,不得不停了下來,緊緊握着拳頭,心中滿溢的全是不甘。但僅僅片刻之後,他的心思便轉了過來,反倒是笑了兩聲。

“無論如何……總歸是……又改變了。”他笑着低聲說。

一回頭,卻看到紀子昂仍舊留在那兒,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紀子昂黑着一張臉。打了這麼久的算盤就這麼落空,幾乎要將他氣得發瘋。還好還有一個簡易留在這兒,能讓他好好算下賬,一泄心中的怒火,“今天剛入內門,就這麼膽大妄為。如此目無尊長,死罪可免,活罪,你以為也能逃得脫嗎?”

簡易笑着看他,卻是一臉的滿不在乎,“任憑掌門處罰。”

這個時候,岱雲峰山頂之上,楚漣已經一腳踹開自家洞府的大門,將文軒擺在了床上。

他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好一會兒,文軒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卻還是暈迷不醒。

“你這是在威脅誰?”他衝著文軒大聲喝罵,“你以為這樣就能如願以償?你以為這樣就能動搖我的決定?盡打些小聰明!別做夢了,你就給我老死在築基巔峰吧!再進一步?想都別想!”

楚漣就這麼罵了一串又一串,可文軒因為一直沒有醒來,一個字都沒聽到。

等到他發現自己的舉動無聊又可笑,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楚漣終於安靜下來,默然無語地看着文軒緊閉的雙目。可喝罵一旦停下,他竟有些不知該做什麼的無措。

他在文軒床邊站了許久,看着那與故人有着兩分相似的面容,半晌后一聲苦笑,“笙歌……我的做法,難道真的錯了嗎?”

這個問句,自然無人可以回答。

楚漣又忽然耳尖一動,看向了窗外。又有人上了岱雲峰,他感覺到了。

這次卻是兩個小輩。掌門紀子昂的兩個徒弟,張笑晴和石不悔,忤逆了自家師父的意思,臉色煞白地爬到了山頂,朝着楚漣跪下,“楚師伯,不知道文師兄是如何觸怒了您……但請您就原諒他這一次吧,文師兄一向很敬重您,一定不會是故意的。”

文軒跌落到築基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水雲宗,卻沒人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這是楚漣的命令。

“文師兄一直很努力。”張笑晴自然也很懼怕楚漣,但是在這個時候,哪怕渾身顫抖,她也清清楚楚說出了這些話,“他好不容易才到達凝元之境,就算有所錯處,又何必一定要是這種處罰?請師伯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楚漣抿住嘴唇,本不想理她。

可又有更多的人過來了,都是近幾十年水雲宗所招的弟子。

許多人不敢上山,便跪在山腳之下。

宗門那些長輩都在明哲保身,小輩們卻聚在一起,自發地來到這裏,在這岱雲峰山腳下跪了一片,一眼望去黑壓壓的。這麼許多弟子,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替文軒乞求着楚漣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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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那個穿進書里來追我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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