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中秋節禮

第八十二章中秋節禮

西院經過一番修繕之後,房頂翻新了,牆面抹了新泥灰,門窗修繕過後,塗了清漆,房子裏面也打掃了一番,雖然沒條件裱糊內牆,卻也算是乾淨整齊。

傢具都是老蒼頭趕製出來的竹編家什兒,竹青的顏色,竹子的清香,別有一番淡雅樸素之意。

五間正房,奶娘霍氏帶着碧桃住了西屋,吳小桐住了東屋,兩個侍衛住進了老蒼頭原來的房間,老蒼頭搬到了吳小桐原來住的裏間。買回來的三戶人家住到了一進的倒座間,一家一間房子,臨時住着,雖然擠了一些,卻總能遮風避雨,有了個落腳之處。

東西都不多,人手又足,搬屋子也便宜,不過一個時辰,就各歸各位,搬遷完畢。

吳小桐跟徐寡婦和霍氏打個招呼,晌午燉一鍋魚,算是慶賀搬遷之喜。

房屋修繕搬遷完畢,七月也過去了,轉眼進了八月。

買回來的三家人,吳大壯、吳江、陳秋生和陳平安四個青壯,都是幹活的好把式,喂牛趕車,下田耕作都很熟悉。吳小桐就讓兩個程充、徐褚兩人帶着這四個人,和兩個半大孩子一起下地,耕田播種。

因為沒有冬小麥種子,吳小桐只能依着老蒼頭的意思種油菜和各色蔬菜。因為季節晚了,能種的不過是些葉類蔬菜,菠菜、油菜這些。上一次出山,老蒼頭恰好買了一點菘菜種子回來,已經種在了菜園裏,也出了苗,一棵棵嫩綠可愛,吳小桐每日照料的精心,就盼着這些小苗兒早日長成大白菜,她好做白菜餃子、做泡菜、酸菜……

至於幾個婦人,臨時地里的活計不重,也就沒讓她們下地勞作。

而是由吳小桐帶隊,每日上山,采蘑菇,挖藥材,摘野果子。

進入八月份,天氣轉寒,野生菌子漸漸少了,倒是許多野果子陸續成熟。山葡萄、野栗子、野榛子、柿子、核桃……吳小桐帶着一群婦孺上山,倒是每每都能滿載而歸。

這一日,吳小桐又帶着一群婦孺上山採摘,運氣不錯,找到了兩棵高大茂密的核桃樹,有拴住和小臭兒在,上樹打核桃輕鬆又愉快,吳小桐帶着一群婦人孩子就在樹下等着,把兩個小子打下來的核桃檢起就好了。

帶着皮的核桃很重,大半背簍就有二三十斤了。都是婦人孩子,又要走山路,多了也背不了,所以,這一日,她們剛過晌午就轉了回來。

離着家門還有段距離呢,碧桃就匆匆迎了上來。

“姑娘,姑娘,府里來人送節禮了。”

正跟小臭兒拴住沒心沒肺說笑的吳小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想明白‘府里’是哪個!

微微皺了皺眉頭,吳小桐淡淡地應了一聲,就問:“哪個來的?”

碧桃一臉歡喜,似乎就盼着吳小桐詢問了,立刻回道:“是府里的二管事和夫人身邊的田嬤嬤來的吶。夫人給姑娘送了兩箱衣料,兩箱子衣裳,兩匣子首飾,一箱皮毛,還有上好的碧粳米一百斤,上好的血粳米一百斤,金陵秦淮春雨的精細點心六匣,荔香園的蜜餞果子六匣……哦,對了,還有一箱子書和一箱子筆墨紙硯,也都是上好的。夫人想的真是周到,連這個都替姑娘送來了!”

吳小桐瞥了眉飛色舞的碧桃一眼,微笑着點了點頭。

碧桃原是裴家大夫人身邊的三等丫頭,臨時撥給霍氏,又帶到這邊來,話里話外,自然是向著裴家大夫人的。顯然,她這個‘姑娘’在碧桃的心中沒有多少位置,若是有一絲可能,這個丫頭也會毫不猶豫地回大夫人身邊去吧!雖然,碧桃已經不像最初來到此處那般嫌棄糾結,但心裏一定還是願意回裴家去的,在裴家入了等的丫頭大都清閑,打打水掃掃地親抹抹家什兒就算累活了。哪像在這裏,儘管碧桃不用上山,卻每日在家裏晾曬整理山貨,日日辛勞不得歇息,吳小桐幾次聽見她抱怨晒成黑炭了。

吳小桐倒不會因為碧桃的心思而厭棄。她看得明白,霍氏因為是裴依依的奶娘,有一份慈母情懷在,又清楚自己這一輩子只能跟裴依依拴在一起,所以死心塌地跟着她,碧桃跟她又沒什麼情分,心裏向著原主也是正常的事兒。

見吳小桐反應淡淡的,碧桃臉上的笑頓了頓,心思轉了轉,道:“或者,那些書本筆墨是大公子的意思?”

吳小桐瞥了她一眼,笑道:“是誰的意思,問一聲不就知道了,也值得花心思去猜。左不過不是大夫人就是大公子兩個人去。”

碧桃笑開了,連連點頭道:“可是吶,是我想岔了!”

說笑着,吳小桐跟碧桃帶着一群婦人孩子回到了家裏。

走習慣了,儘管西院的大門更寬敞,她還是習慣走小院的北門。

先去福順酒肆那邊,把採回來的核桃放下,交待給徐寡婦和劉婆婆。劉婆婆就是吳大江的娘親,來的時候病歪歪的,吃了幾天飽飯之後,體力和精神都恢復的不錯,就主動跟着徐寡婦和碧桃一起晾曬整理山貨,一邊照看着柳葉兒和清明、穗兒。清明是吳大江的幼子,今年五歲。穗兒是陳秋生的獨女,只有四歲。

吳小桐摸出用手帕包的一包燈籠果交給柳葉兒,笑着摸摸小丫頭黃黃的小辮兒,笑道:“去洗一洗,跟清明和穗兒一起吃去吧。”

柳葉兒笑的甜甜的,捧了手帕包兒,甜糯地跟吳小桐道謝:“謝謝哥哥!”

說完,招呼着清明和穗兒,啪嗒啪嗒跑出去,到河邊兒洗果子去了。

吳小桐一直做小子打扮,柳葉兒習慣了叫她哥哥,霍氏和碧桃則稱呼姑娘,亂七八糟,各人叫各樣,吳小桐也沒糾正哪個,任他們隨便叫去。

看着吳大江媳婦幾個人將核桃倒出來,開始整理,吳小桐也就轉身,跟着等的有些焦急的碧桃折返回來。

進了小院,靜悄悄的,吳小桐沒有急着回西院,而是讓碧桃打了水,就在小院子裏洗梳了一下,脫去上山的衣服,換了一雙乾淨的鞋子,這才過西院去。

她不怵什麼富貴高門裏出來的人,但待客的基本禮儀還是知道的,蓬頭垢面、滿身臟污的見客,既不尊重對方,也不夠自重。

田氏原本是裴家大夫人的陪嫁丫頭,沒有被裴老爺收房,配了裴老爺身邊的小廝青廬,做了管事娘子。後來裴老爺外放,青廬就成了裴家大房的管家,田氏本就得裴大夫人信重,順理成章的就掌管了內院,成了內院的掌總嬤嬤。

說起來,裴家大夫人對裴依依這個侄女兒也算喜歡,但喜歡一個侄女兒,和接收教養一個‘女兒’,還是有差別的。特別是裴暘和霍氏兩番,都沒能將裴依依接回去之後,裴家大夫人楊氏難免對裴依依有了看法。這個侄女畢竟流落在外半年有餘,誰知道沾染了什麼壞習性?不說其他,就這般不馴的性子,就讓她不喜。若是將這樣的女孩兒接回去,還不知怎麼跟她淘氣呢!裴依依這般情況,裴大老爺哪怕是感念已故的父母和三弟,也會對這個侄女兒縱容寵溺一些,她畢竟只是伯母,本就不太方便管束,若是小丫頭牛心左性地跟她淘氣,她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是以,這一次,裴家大夫人打發心腹田嬤嬤過來,不僅僅是表達自己對裴依依的看重,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讓田氏過來摸摸裴依依的脾性。若是脾性不錯,裴家大夫人就依了丈夫的意思,強迫着也要將裴依依接回身邊教養看顧;若是裴依依的性格桀驁不馴,已經野性難收了,她也不是沒辦法應對丈夫的催促,乾脆放手讓裴依依在外頭好了。裴家大夫人可不想自己好好地日子,被一個侄女兒給攪合的過不下去了。

田氏懷了打探的心思,來到雙溪鎮自然處處留意。

一路上的凋敝不必說,雙溪鎮的破敗也讓她又是膽戰心驚,又是疑惑不解。這般艱苦又危險的情況,大姑娘為何死活不肯回裴府?如今的裴府雖說不及當初京城裴府的繁華富貴,卻總比這處處殘垣斷壁的破敗山鎮強的太多了吧!

等到了地頭,看着收拾的整齊利落的院落,雖說還是莊戶院落,卻也稱得上乾淨整潔。家什兒用具雖說簡樸的沒了邊兒,卻還算規整,屋裏屋外也處處潔凈……

就是霍氏,也一掃之前的病歪歪模樣,臉色不錯,笑容滿面,儘管穿着樸素了太多,皮膚也黑了些,卻能看得出,日子過的還算順心。

一邊捧着細瓷的茶盅喝着茶,一邊跟霍氏說著話,隨行的小丫頭進來回話:“大姑娘回來了,去東院了。”

田氏放下茶盅子,看向霍氏:“既然大姑娘回來了,我等還是去接一接……”

霍氏卻笑得坦然,道:“田姐姐莫急,姑娘既然回來了,想必很快就過來了,到時我們在門口接着就好了。”

略略一頓,霍氏又笑道:“姑娘說了,這裏不比府中,沒有那許多規矩。我初來也有些不慣,時日久了,知道姑娘是經了事,真的看開了,並不是隨口那麼說,我又何必執拗拘泥,惹姑娘不高興?倒不如隨着姑娘的心意,不在這些死規矩上計較,只心裏守着對姑娘的一片忠心,萬事以姑娘為重就好。其他的,這會子也着實不是拘泥之時了。”

見田氏沉吟不語,霍氏索性又道:“我說句有些逾越的話,我們姑娘經歷了那般塌天的大禍事,長大了,懂事了。再不是之前萬事依賴祖父母、父母的富貴嬌嬌女了。”

田氏目光閃了閃,笑了笑,點頭道:“經歷了那般禍事,終究是要有些不同的,這也是無可奈何地事兒!唉,可憐三老爺和三夫人,都是那般和善的人兒,卻沒想到竟會是那般結果……”

霍氏紅了眼,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嘆息道:“都是這亂世,人道艱難。好在,姑娘好好地,我只要守着姑娘,看着她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三老爺三夫人也該放心了。”

“是吶,大姑娘能夠避過那場塌天之禍,想來是必有後福的。霍姐姐安心伺候着姑娘,姑娘將來也必會善待姐姐的。”田氏按按眼角,重新換了一副笑臉道。

霍氏抿抿嘴角,笑道:“伺候姑娘是我的本分,不敢想將來!”

田氏這是笑話她將來沒有結果么?哼,她這些日子也算想明白了姑娘的打算。與其去依靠大房,過那寄人籬下的日子,還不如在這裏自己掙出一份家業來。儘管都說那片良田是胡家的產業,也說胡家還有人在,但明明是姑娘在主持安排……說不定所謂的胡家人,不過是姑娘放出來遮人眼的。

若是姑娘有了那近四百畝良田,再加上姑娘如今伶俐果斷的性子,亂世不過,可以固守此處,衣食無憂;一旦亂世過了,姑娘大可去外頭收購莊子,開辦鋪子,再加上,三老爺和三夫人還留給姑娘不少東西,浮財什麼的不敢說還能找到,但幾個上好的莊子卻都有地契文書的。只要亂世過了,打發可靠的人過去收攏打理就好。到那時,姑娘的身價自然不菲,還都能自家做主。若是進了大房,那些莊子說不定就被大夫人上了眼……若是大夫人真的動了心思,她們交還是不交?

經過一些日子,霍氏早就收了初來的心思,真正安下心留在吳小桐身邊伺候了。她早看了,姑娘長大了有了主意,性子卻仍舊溫厚純善,她對那徐氏母子多多照應,能對剛買回來的幾家老小多為考量,她忠心耿耿一心為主,還用擔心姑娘將來薄待?

再說了,她又不指望大富大貴、作威作福,要的不過是衣食無虞,安然養老罷了。

田氏碰了軟釘子,訕訕地笑着重新捧了茶盅,正要喝呢,就聽門外腳步聲響,小丫頭飛跑進來,曲膝道:“姑娘過來了!”

田氏連忙撂下茶盅子,站起身來。霍氏也笑着起身,對她笑着點點頭,率先往門口走去。

踏出門,那邊碧桃跟着一位個子高挑纖細的……少年已經走過來了。

那少年皮膚微黑,面容清瘦,頭髮攢在頭頂挽成一個髮髻,只用了一枝毫無花哨的竹根簪子,一身青灰色棉布短打衣褲,若不是在此地此時,見到此人,田氏大概只會將其當做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廝。但有碧桃跟着,又有之前小丫頭的回報,她再覺得詫異,也知道眼前這位,就是流落在外的裴家姑娘裴依依!

儘管心裏有準備,知道姑娘;流落在外,指定是吃了許多苦楚的。但真正見到,田氏仍舊驚愕不已。眼前這個做小子打扮的,幾乎沒有了當初在京城老太爺老太太百般寵溺的嬌嬌兒模樣!

霍氏卻是看慣了吳小桐如今的打扮,看見吳小桐周身乾淨整潔,就知道她是收拾洗梳一番才過來的,心裏高興,姑娘儘管流落至此,卻仍舊不會失禮,氣度從容。

笑着迎上前幾步,霍氏曲曲膝笑道:“姑娘回來了!……大老爺大夫人打發了人送了中秋節禮過來。姑娘想必還記得吧,這位是大夫人身邊的田嬤嬤,如今掌管着大房的內院,是掌總嬤嬤呢!”

吳小桐沒親身體驗過大宅門的生活,卻也知道,從宅門裏出來的,又熬到總管嬤嬤份兒上的,指定不會簡單了。

好在,她跟這些人沒有利益衝突,她又不想着攀附,倒不用太費心思防備或者結交什麼的。她來送禮,就當個送禮的看待好了。

面上含笑,吳小桐淡定從容地看着田氏上來曲膝問候,不等她禮行下去,就伸手將她扶住:“嬤嬤莫要多禮。”

說著,吳小桐回頭向霍氏問:“大總管……”

霍氏連忙道:“大總管由程充徐褚陪着去田裏了……大總管之前替大夫人打理陪嫁莊子多年,對莊子上的活計甚是熟稔,由他看過襯度着,姑娘也好打算來年。”

吳小桐垂了垂眼,笑着搖了搖頭,卻並沒說什麼。一路進了屋裏,吳小桐率先在上手坐了,然後讓着田氏落座。

田氏卻不肯落人話柄,到底堅持着行了禮問了安,這才順着吳小桐的意思在下手的竹凳上坐了。

“看着姑娘真是瘦的多了,這許多日子,姑娘受苦了!”田氏一落座就感嘆着落下淚來,一邊抹着淚,一邊道,“當初大家都在京里時,三夫人和大夫人最相宜,說是妯娌倒比親姐妹還知心,誰成想,不過分開不到兩年,竟遇上這等塌天的禍事,京里老太爺老太太他們遇難,沒想到三老爺三夫人也沒能避過去,竟然就撇下姑娘去了……大夫人得了消息差點兒昏過去,就此哭了又哭,終究是磋磨的病了一場。霍妹妹也知道,大夫人的身子一直沒有大好,總是心口疼……只說是悲傷老太爺老太太,又說三夫人傷逝摘了她的心,想起來就疼的慌……得了姑娘的信兒,原本夫人要親自過來的,卻實在是身子骨不及,來不了,只好讓奴婢替她跑一趟。”

邊哭邊說,難為她還能把話兒說的這般清楚。

田氏說到此處,略略頓了頓,抬眼看向吳小桐,見吳小桐雖是面有戚色,眼睛也紅着,卻沒有淚,心下驚訝一閃,隨即也多少有些瞭然。看這位如此情形,流落在外之際,不知吃了多少苦楚,能夠熬過來活下來,想必心比之前冷硬的多了,也是平常。

“姐姐莫要傷悲了。大夫人待我們夫人和姑娘的一片心,我們姑娘哪裏有不明白的……”霍氏笑着圓場面,一邊說一邊看着吳小桐,原本應該說幾句‘存了孝心有心事奉’之類的話,但心裏轉了幾轉,終究沒敢自作主張,只微微一頓,笑道,“姑娘在京里時也一直跟大夫人親近,當時三夫人還笑罵姑娘,要不是親生還以為是大夫人才是親娘。當初大夫人率先離京,我們三夫人固然不舍,我們姑娘也哭了好幾日,一直要着找大伯娘吶!”

吳小桐默默聽着兩個嬤嬤打機鋒,聽着你來我往,倒是了解了過往。當然,她也知道這些話多有誇張,但大致意思還是能揣度一二的。

聽着兩人一番往來,不分勝負,吳小桐這才抬起眼,看向田氏道:“這一路兵荒馬亂的,倒是讓嬤嬤受累了。”

田氏略有意外,隨即欠身道:“受大夫人吩咐辦事,乃是奴婢本分,不敢說受累。倒是姑娘這般清苦,夫人知道了必定心疼……”

吳小桐還想着,她若是再提接她回去,怎麼回應拒絕,沒想到田氏的話就說到這裏,卻沒提接她的話。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隱約知道,田氏之所以這般,想必也是大夫人並不真的想接她回去。

“大伯父和大伯母可好?嬤嬤說大伯母心口疼,郎中怎麼說?吃着什麼葯?”吳小桐話題一轉,問候起長輩來。

“大老爺還算康健,就是跟了王爺遷至金陵,倍受重用,授命組建吏部,又兼理金陵府衙之事,公務繁重不堪……大夫人心口疼是傷心所致,請了許多名醫看診,都說需要悉心靜養,時日久了,悲傷平緩了,心疼之疾方能好轉了……只是,也都說了,是這一次大夫人傷心太過,傷了心氣,以後這心口疼的毛病怕是落下了。”

吳小桐皺了眉頭,沉吟道:“落了病根兒……這倒是棘手了。”

頓了片刻,吳小桐又道:“大伯母這般模樣,悉心靜養着,也慢慢尋訪着名醫,說不定就有那隱世名醫,能求個秘方,說不定就好了。你回去,也多寬着大伯母的心些,故去之人泉下有知,只有盼着她好好的,她就是為了老太太、三夫人放心,也該放寬心,養好身體才是。”

這一番話,說的有條有理,不軟不硬,既表達了自己的關懷之情,又闡明了道理,真真是……難怪霍氏說自家姑娘長大了!平常人家十來歲的小姑娘可說不出這麼一番話來。

田氏暗暗收了些輕慢之心,起身規規矩矩曲膝行禮,替大夫人謝了吳小桐的關懷:“……奴婢們也是這麼說的。姑娘能這般想這般說,看得出是懂事了,大夫人知道了,指定歡喜欣慰的。”

吳小桐又笑着跟田氏說了幾句,問候過裴家大房的幾位堂哥,就吩咐霍氏,帶田氏下去梳洗歇息去了。

霍氏引着田氏去了西廂房,看着她安置了,就轉了回來。

吳小桐已經進了裏屋,正站在窗前的案几旁描字帖。霍氏站在裏間門口,看着那清瘦卻挺拔的身影,曾經玉雪可愛、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如今瘦了,高了,皮膚也變成了淡淡的小麥色。頭髮高束成髻,連塊頭巾也無,簡簡單單一身布衣短打,簡樸的近乎粗陋的衣着,卻絲毫掩不住她從容淡定、非凡氣度。若說,原來的姑娘嬌俏可愛,如今,經歷了種種之後,姑娘就如一塊璞玉,打磨雕琢,漸漸地綻放出了光華。

沒有華裳,不插珠翠,不施粉黛,卻從容淡定,氣貴清雅,別有一番瀲灧風華。

霍氏感嘆間,吳小桐已經寫完一張大字,擱下毛筆,一邊垂着眼看着自己寫的一筆一劃,一邊隨意地問道:“可安置好了?”

霍氏連忙收斂心神,跨進門來,垂首回稟,道:“已經將田嬤嬤安置在了西廂歇息。這是禮單,請姑娘過目。”

吳小桐轉開眼,落在霍氏手中的一份靛青絹帛裝裱的冊子上。

世道亂成這般了,裴家還如此講究!

微微提了提眉,吳小桐伸手將禮單接過來,目光從一排排館閣小楷上掃過,不過盞茶功夫,就將一份禮單看完。她之前聽碧桃報備過,大致有了概念,看到這份禮單倒不覺得怎麼吃驚。只是微微沉吟着,這份禮單對於她吳小桐自然是極厚的,但對於血緣至親的侄女兒,也不算太過。

霍氏覷着吳小桐的臉色,又補充道:“聽田氏說,那一箱書和文房是趙家表少爺交待給她的。”

吳小桐唔了一聲,吩咐道:“嬤嬤去把兩箱物事搬進來我看看。”

“這個容易,箱子就在西次間裏呢!”霍氏應着就要走,卻被吳小桐攔住。

“既然在西次間,就不用抬了,我過去看看。”

打開箱子一一細看之後,吳小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愉悅,嘴角翹起不說,連眼睛裏的喜意都遮不住地流溢出來。

等她從放書籍的箱子裏,拿出一沓厚厚的足有上百張的手寫字帖來,她臉上的喜色已經滿溢開來,咧着嘴笑開來,笑的如百花初綻,燦爛無限。

“嘿,還算你有良心,沒有一走就把我忘了!”

霍氏在旁邊看着姑娘的表情變化,心中暗暗驚訝,細細琢磨下來,不由揣測,姑娘這般看重這些書籍文房,是真的只是心喜?還是說,因為送這些物事的那個人?

表少爺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家人盡皆遇難,只剩下孤身一人……姑娘又是這般境況……將來兩人能依仗裴家大老爺卻畢竟有限……

------題外話------

親們知道兩箱禮物是誰送的吧?

趙世彥,親姑表,血緣關係太近了,不做男主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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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下梧桐招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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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中秋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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