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廿十回 欽差入府傻又驚 月下師徒談初心

213 廿十回 欽差入府傻又驚 月下師徒談初心

支心愁文絡,持筆苦走文,正道滄桑望,版正運德生。

最前方,是一座壯似山嶽的身形,藤條軟甲裹身,寬刃雙刀掛腰,一身肥肉興奮得微微顫動。

後方西側,是一個瘦猴般的漢子,其後是一隊豆芽菜手下,皆是呼吸粗重,精神亢奮;

相反東側,是一個絡腮鬍子大漢,身後隨着一幫魁梧黑臉漢子,個個兩眼放光,摩拳擦掌。

而在此隊中間位置,弓腰駝背蹲着一人,一張臉都躲在樹影之下看不真切,唯有一雙三白吊梢眼在夜色中噌噌放光,灼視眈眈,好不詭異——可不正是被強拉來的郝瑟。

“郝兄弟,你這眼睛簡直跟貓子一般,定是夜能目視吧!”身旁的黃二壯碰了碰郝瑟的肩膀,一臉好奇問道。

“哈哈,好說、好說。”郝瑟鬆開攥着木棍的手掌,在褲腿上抹了抹手心的汗漬。

目能夜視?!

呵呵!老子可是土生土長的現代人,自小就習慣了電燈路燈霓虹燈,如今來到這鬼地方,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夜、盲!

眼前的東西,簡直就像信號不好的電視屏幕,佈滿雪花、斑點一片,簡直不能更苦逼了。

“噓,收聲!”前方孟三石低聲一喝,“來了。”

眾人頓時心頭一緊,齊齊屏息凝聽。

“得得、得、得得——”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聲接一聲響在寂夜山林之中,激起陣陣迴音。

但見三輛馬車從山窪中拐出,慢慢向這邊駛來。

“大當家,就是這隊!”之前負責報信的山賊悄聲向卯金刀報告道。

卯金刀點了點頭,又伏低幾分身形。

眾匪更是靜靜凝視,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三輛馬車越來越近,眾人也看得越來越清晰。

皆是雙轅板車,每輛車上載有一個大木箱,尾兩輛車輪陷入地面車痕頗深,一看就是車上拉了重物,唯獨中間一輛馬車看起來甚是輕巧。

馬車、馬匹、貨物看起來都甚是普通,而唯一不普通的是,馬車上的六名護衛,皆是身着黑衣黑靴,腰配三尺長劍,而且,竟是個個蒙面!

蒙面的押車?!這肯定有問題!

拚命瞪着一雙死魚眼的郝瑟一看這護衛的造型,頓覺有些不妙。

“大當家!”楊二木一臉焦急催促。

卯金刀聲音低沉:“看這幾人的裝扮,怕是硬茬,老三,你那的煙霧彈可還有剩?”

“還剩兩個。”孟三石從懷裏掏出兩個黑溜溜的丸子。

“給老二一個,你二人分別帶十個兄弟從東西兩側包抄,剩下的兄弟跟着我,從正面強攻!”卯金刀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竿模樣的東西,“信號彈一出,同時出擊。”

“是!”

孟三石和楊二木同聲應下,立即各自率人悄聲離開。

“郝軍師,你就先跟着我。”卯金刀又轉頭向身後的郝瑟囑咐。

“是、是!”郝瑟一臉震驚連連點頭。

我去,居然還有煙霧彈和信號彈?這古代土匪的技術含量也太逆天了吧!

“兄弟們,走!”卯金刀一揮手臂,率眾人急奔下山坡,不過半刻,就到了道邊。

卯金刀蹲在道邊兩下一望,見東西兩側的人馬已經到位,當下從懷中掏出剛剛那個竹筒,扯住竹筒上的繩頭用力一拉,就聽“嗖”的一聲,一道藍光從竹筒中飛竄上天,啪一聲炸開了一朵煙花。

“走!”卯金刀大喝一聲,抽出腰間的寬刀率先衝出。

其後山匪兄弟緊隨而上,綴在隊伍最後的郝瑟抹了一把汗,拄着棒子也摸摸索索奔了出去。

可還沒跑幾步,夜盲郝瑟同志就覺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立時失去平衡,吧唧一聲呈大字型撲街了。

哎呦我去,老子的鼻子啊!

“轟!轟!”兩聲巨響驟然炸響耳邊。

撲地的郝瑟嚇得一個哆嗦,猛一抬頭,立時驚呆。

眼前濃綠煙霧蒸騰而起,宛若兩團臭雞蛋黴毒氣瀰漫眼前,讓本來就看不清現場狀況的郝瑟更是如墜雲霧。

先人板板,這煙霧彈是專業水準啊!

“兄弟們,沖啊!”

“識相的,把貨物留下!”

“殺!殺!殺!”

震天殺聲頃刻炸起,卯金刀、孟三石和楊二木率着匪眾,輪着棒子環着大刀,衝破煙霧直殺向那六名護衛。

可再看那守車的六名黑衣人,瞬間飛身跳車,齊齊退守中間一輛板車之前,六人成環,手握劍柄,將此車嚴密守住。

“你們是何處的山賊,竟敢劫鏢?!”為一個蒙面黑衣人沉聲喝道。

“少跟他廢話,兄弟們,搶!”卯金刀一揮寬刀,大喝一聲。

“找死!”黑衣人厲喝一聲,“鏘啷啷”六柄寶劍同時出鞘,霎時間,寒光耀燦,連閃成線,划亮半面夜空。

下一瞬,四名黑衣人身形猝騰而起,凌空飆飛而出,手中劍光如驚電破空,所到之處,越嗇寨一眾匪徒根本毫無招架之力,立時血肉橫飛,慘叫一片。

孟三石和楊二木立時大驚失色,齊齊上前迎擊,可不過十招,孟三石就被人一腳踹飛,楊二木更是頭上挂彩,落荒而逃,一邊逃還一邊喊:

“鷂子扎手、鷂子扎手,扯呼!扯呼!”

這一喊,還在堅持抵抗的眾匪立時抱頭四散狂逃,竟是瞬間就跑了個乾淨。

先人板板!老子也趕緊撤吧!

郝瑟一把抓回掉在地上的棒子,就地一個驢打滾,翻到了旁邊的灌木叢中。

剛一滾進去,卻現黃二壯不知何時竟是已經趴在了灌木後面,還朝郝瑟一個勁兒的招手:

“郝軍師,快過來!”

我去,這小子居然跑得比老子還快。

郝瑟急忙竄到黃二壯身側,定眼一看,不禁眼皮一跳,原來四周的灌木中竟是藏了七八個越嗇寨的山匪,個個身形貼地,雙手舉草豎在耳朵兩邊,一看就是藏匿的老手。

高手啊!郝瑟立即照着標準姿勢抓了兩把灌木枯枝遮在了腦門上。

“狂妄小兒,讓你見識見識我金刀無敵的厲害!”

震天大喝聲中,卯金刀肉球身形驟旋而起,猶如風火輪一般攜風帶塵滾向那四個黑衣人。

額!這不是之前卯金刀狂時用的那一招嗎?

郝瑟立時驚呆。

四名黑衣蒙面人不禁大驚失色,腳尖一點,飛後退,其後兩名黑衣人立時迎上,六劍寒光齊閃前攻。

卯金刀大喝一聲,手中雙刀一橫腰間,刀刃白光環繞旋風身形,竟好似在身上環了一圈寒光閃電,驚沙旋卷而去。

六名黑衣殺手眸光一閃,瞬間變幻陣型,一前二中三后,形成一個三角陣型,劍光猝燦,齊齊攻向卯金刀。

可卯金刀就如滾滿閃電的旋風肉球一般,竟是不管不顧就旋了過去,刀風凜冽,寒光刺目,竟是一瞬間就將那六人的劍光給吞沒了。

“好!大當家威武!”

“哈哈哈哈,這可是我們大當家的成名絕技,無敵金刀旋風斬!”

灌木中的匪徒立時拍手叫好,為卯金刀搖旗吶喊。

六個蒙面人劍光大滯,不由頻頻後退,為一名黑衣人猛一揮手,六人陣型迅變環形,六道劍光茫茫連成一圈,如一個索命電環向卯金刀的肥肉身形狠狠箍去。

“大當家,當心!”躲在兩處的孟三石和楊二木頓時大急,同聲大叫。

藏在灌叢中的眾匪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卯金刀旋轉身形卻是驟然加快,赤色緋裙狂舞而起,和周身寒意刀光融為一體,宛如在旋光中染上了烈焰之色,赤煞灼燒。

“轟!”

一紅一白兩道光環應聲相擊,數聲刺耳金屬裂斷嗡鳴幾乎在同時響起。

六名黑衣人身形一滯,倏然飛身後退,滿目驚色看着手中的長劍。

那六柄長劍竟是被卯金刀旋起的刀風給生生斬斷了。

先人板板,這招簡直太可怕了!

郝瑟一旁看得狂咽口水。

大獲全勝的卯金刀停住身形,雙手橫抄寬刃,冷冷看着對面六人,提聲道:“幾位合子上的朋友,我們兄弟只是剪鏢,不想清人!識相的就留下老瓜,趕緊走!”

“大當家說啥子?”郝瑟急忙問旁邊的黃二壯。

“大當家是說,幾位道上的朋友,我們兄弟只想劫財,不想殺人,識相的就留下銀子,快走!”黃二壯一臉激動翻譯道。

再看那六名黑衣人,個個目露凶光,死死瞪着卯金刀,半晌,為黑衣人手臂一揮,沉聲喝道:“撤!”

六人身形應聲飛起,踏樹飛馳而走。

“哈哈哈哈——知道我卯金刀的厲害了吧!”卯金刀雙手橫刀,仰大笑。

笑聲迴音之中,眾匪徒一個接一個從各自藏身的地方探出腦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漸漫喜色。

“贏了?”

“贏了!”

“我們贏了!”

“大當家威武!”

“有銀子了!”

“有飯吃了!”

“呦吼!”

一時間,歡呼聲響徹整個山坳。

“好!兄弟們,把銀子帶回寨子!”卯金刀雙刀插入腰鞘,振臂高呼。

“是!”眾匪興高采烈。

歡呼聲中,郝瑟慢慢站起身形,看着被眾匪圍在當中的三輛馬車,一臉陰暗。

毀了毀了!老子居然真的……

“太好了,郝軍師!”黃二壯啪啪拍着郝瑟肩膀傻樂道,“你終於不用頓頓飯給大當家背詩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郝瑟僵着臉乾笑道。

好個鎚子!老子這次真的變成搶劫犯了啊!

後行之人,消瘦身材,身形頎長,蠟黃面色,一雙長睫微垂,時不時抬眸看一眼前方的背影,悶聲不語。

正是表完豪言壯語再次啟程的郝瑟和屍天清二人。

突然,前行的郝瑟驟停腳步,扭頭瞪着後方的屍天清,雙眉擰豎,一臉正色道:“屍兄,你早上什麼都沒看到!”

屍天清腳步一停,抬眼望着郝瑟,一臉不解之色。

“嗯咳,老子是說——”郝瑟不自在扭頭,撓了撓臉皮,“你沒看到老子早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嚎啕大哭什麼的……”

屍天清雙眼綳圓。

“不對不對!老子沒哭!老子絕對沒哭過!老子將來那可是頂天立地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絕逼不會做哭鼻子這等沒品的事!”

郝瑟惡狠狠瞪着屍天清,滿是黑灰的一張臉上,兩隻紅丟丟的死魚眼外加一個紅彤彤的鼻頭那叫一個鶴立雞群。

屍天清睫毛一垂,以拳遮口,清了清嗓子:“是,郝瑟沒哭。”

“很好!”郝瑟一握拳,滿意點頭,轉身,挺直胸膛,繼續前行。

屍天清輕輕搖頭,隨即跟上:“郝瑟,這是去何處——”

“啊啊啊啊!”突然,郝瑟又大叫一聲,氣勢洶洶轉頭盯着屍天清,“屍兄!小弟求你一件事兒!”

屍天清一怔:“郝瑟但說無妨。”

郝瑟雙手啪一下合十,高舉頭頂,做燒香拜佛狀:“拜託屍兄您能不能別總是連名帶姓地叫老子的名字啊!”

屍天清一雙眼睛再次瞪圓。

“被屍兄你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美人口口聲聲‘好色、好色’地叫,老子壓力很大的好伐!”郝瑟一臉崩潰抓頭道。

屍天清眼皮一動,蠟黃面容上顯出一抹不知所措之色:“那……天清該如何稱呼恩公?!”

“換一個!不管啥,換一個!”郝瑟大叫。

屍天清一臉為難,皺眉想了半晌,才猶豫道:“……郝兄?”

“好胸”你妹!

你才“好胸”,你全家都“好胸”!

郝瑟立時炸毛,死魚眼匪氣狂射屍天清。

屍兄你對着一個約等於“飛機場”的妹子喊“好胸”,你是嘲笑呢嘲笑呢還是嘲笑呢?!

屍天清長睫頻閃,眉頭微蹙,似乎對郝瑟聽到“郝兄”這個稱呼后的氣惱反應十分迷惑。

塵土飛揚的鄉道之上,二人就這般一個怒氣沖沖,一個滿臉無辜對視了半晌——

最終,還是郝瑟抗不住屍天清的“美眸”攻擊而敗下陣來,一臉懊惱撓了撓頭,氣呼呼繼續悶頭前行。

“算了算了,屍兄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所謂命苦不能怪社會,名怪不能賴父母……”

“阿瑟——”

忽然,背後傳來一聲輕喚,溫柔得仿若皎潔月光掃過柳梢。

郝瑟腳步一頓,慢慢回頭。

冉金晨光中清風揚起,屍天清素衣飄飄,凌隨舞,顯出如畫眉目,似泉眼眸中,淡漾清漪。

“天清稱呼恩公為——‘阿瑟’可好?”

暖陽溫度悄悄染上雙頰,郝瑟撓着臉皮,愣愣看着屍天清,一臉傻笑:“嘿嘿……阿瑟,好聽,真好聽,嘿嘿嘿嘿……”

屍天清看着郝瑟的笑臉,嘴角輕輕勾起,霎時間,乾坤霞光動,幽花香雲絲,美如冠玉。

郝瑟保持着傻笑的姿勢愣住一刻,突然眼皮一抖,深吸一口氣,猛一把將屍天清拉到路邊,一臉正色道:“屍兄,老子現一個十分致命的問題!”

“何事?”屍天清劍眉一蹙,啞聲微凝問道。

“就是屍兄你的相貌啊!”郝瑟驚呼,“你若是頂着這張臉和老子一起去闖蕩江湖,以咱倆現在的實力,那就是分分鐘被惡霸王爺花花公子魔教魔頭當街調戲強搶民男的節奏啊!”

此言一出,屍天清雙眸一暗,整個人不禁沉默了下來。

“所以,老子想到了一個絕世好辦法!”郝瑟蹭一下從背後抽出柴刀,一雙死魚眼輝映冰寒刀光,扯出一個匪氣十足的冷笑,“定能將這個隱患扼殺在搖籃里!”

說著,手裏的柴刀就在屍天清臉前比劃起來。

屍天清靜靜看着郝瑟,眸中銀光一閃而逝,定定點頭:“好。”

言罷,就微微闔目,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好!是個漢子!”郝瑟大讚一聲,一手高舉柴刀,另一手抓起屍天清的頭,忽然,手起刀落,冰冷刀刃狠狠劃過屍天清眼前——

屍天清只覺額前冷風一掃,就聽唰一聲,便沒了動靜,而意料中的疼痛竟是未生。

“哼哼哼,老子的手藝果然沒有退步。”郝瑟得意嗓音傳入耳畔。

屍天清慢慢睜開雙眼,一臉驚詫望着郝瑟。

“咋樣?”郝瑟豎起柴刀刀刃,兩眼放光觀賞着自己的傑作,“老子這可是幫無數妹子修剪劉海千錘百鍊笑傲美界的家傳手藝,看看這劉海,整齊、厚重、美觀、大方!不僅能將屍兄你的眼睛妥妥得遮個嚴實,更凸顯了後現代主義的時尚潮流,必將是大明朝時尚界的代表之作啊!”

屍天清慢慢抬手,摸了摸額前,果然,眉宇齊平處,多了一抹厚厚的劉海。

手臂慢慢下移,蠟黃手指在郝瑟看不到的地方攥緊。

“屍兄你放心,這個造型只是暫時的!”郝瑟將柴刀向背後一別,一把摟過屍天清的肩膀,手臂一伸,做指點江山狀:“等咱們以後達了,老子一定將屍兄你打扮得美美噠,把老子裝扮得帥帥噠,定能驚艷四方、帥冠江湖,到時候咱們倆肯定分分鐘當上ceo贏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喔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笑聲中,屍天清摸着自己額前的劉海,掃了一眼郝瑟的亢奮笑臉,嘴角也不禁隨之微微上揚。

*

聞色如錦草浪輕,風轉柳花球;

城石巍巍樂安景,行人穿梭忙。

郝瑟雙手叉腰,站在高聳城牆之外,仰脖望着城頭石匾上高刻的“樂安”二字,頻頻點頭:

“樂安——這名字不錯,安樂和平,肯定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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