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虛虛實實

第010章虛虛實實

凌江城裏。

一輛黑色的、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而行。

眼見着前面就是流芳閣了，車廂內突然傳出一道清越的聲音：“停車。”

清風回過頭來，看到身後門帘已經被簫璃挑起。她看着清風，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我已經到了，閣下在此將我放下就可以了。”

清風面上稍有難色：“可是主子臨走前吩咐過屬下，要將姑娘平安送回的。”

簫璃挑眼看向清風：“青天白日的，也不過幾步路程，難道還會有誰敢在這天子的腳下大搶活人的么？”

清風低頭笑道：“姑娘言之有理。既然姑娘您自己發話了，那麼屬下遵從就是。”

“嗯。”不想再和他過多費話，簫璃徑直從榻上起身。

“姑娘慢着點。”收緊韁繩，清風將馬車停穩，然後伸手想要將簫璃從馬車上攙扶下來。卻不想簫璃根本就不願買他的賬。腳下輕一用力，她便輕輕鬆鬆從車上跳了下去。

清風看着她的背影不由一笑，暗自搖頭道：到底是只是一個做婢女的，雖說是生得國色天香，卻少了幾分端莊與穩重。

簫璃又哪裏會曉得他的心思，跳下車后回頭沖他輕輕一抱拳：“如此，你我就此別過。”說罷便要轉身而去。

清風也沖她一抱拳：“姑娘好走。”然後目送她前行，一時又想起皇甫昊天的話，忍不住又開口道：“還請姑娘不要忘了主子的話，一定要好自珍重才是。”

簫璃不願回頭，只是揚起手來搖了兩下以示明白。只不過她的心裏，啊呸——

一群門縫裏看人的傢伙。總有一天，本姑娘定然要讓你們一個個都有得好看。

當然，還包括你們的那個所謂的主子！

一個都不會放過！

到了這個地方，簫璃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先不說她將軍府的門第在這凌江城裏是何等的有名，單是憑着她自己的機智，也不可能再讓自己出一點差錯。

反正她也已經吃飽喝足了，不如就在這凌江城裏小逛一下，也好親自參觀一下古代勞動人民的真實生活。

直到晌午時分，她才一個人晃晃悠悠來到將軍府的大門口。

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紫衣女子，低着頭直往門裏沖，門口的守衛愣是沒有認出她來。

“站住！”一排披掛整齊的帶刀侍衛將她攔在門前：“姑娘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這將軍府的大門也是你能夠隨便進的嗎？”

簫璃一抬頭，頓時嚇得領班侍衛一陣亂叫：“小姐——原來是小姐！哎哎，小姐您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您怎麼還弄成了這個樣子？”

那侍衛一邊驚叫一邊回頭吩咐身邊的人：“還不快點兒進去稟報，將軍和夫人這會兒都正着急呢，快去快去。”

簫璃簡直沒弄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後院的。

不過她的兩隻手臂，倒一直都被人死死地攥着。

左邊的娘，拉着她一路哭到後院，右邊的爹，拉着她也一直在嘆氣唏噓不已。

“爹，娘！你們兩個這到底是怎麼了嘛？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你們的樣子倒像是我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似的？”實在是無法忍受了，簫璃一用力，掙扎着想要脫離爹娘的手。

結果表明，她那年邁多病的爹，以及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娘，根本就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文弱。

果然是大將軍和將軍的夫人，絕對都是標準的練家子。

“阿璃呀阿璃，你這難道是想要嚇死爹娘么？”這下好了，她沒有掙脫爹娘的手，反倒被娘一把抓了個正着，這會兒已經開始在她的耳邊數落起她來了。

“娘，到底是怎麼了嘛？”阿璃實在是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有開口問娘。

娘看着她，眼中的淚水不由又簌簌滾落下來：“你說說你，好端端的跟人家一起去上香，結果宇文家的兩位小姐都歸家了，你到好，居然一去不見了蹤影。昨日裏又下着那麼大的雨，你這孩子，到底是躲到哪裏去了？”

什麼意思？

哦，阿雪和阿彩回家了，難道就沒有人告訴她的爹娘，她是被那個叫什麼昊天的傢伙給帶走了嗎？

不過，阿彩她們姐妹兩個，應該沒有什麼事了吧？

唉，先不管那麼多了，還是先問問她們兩個的情況再說吧。

想到這裏，簫璃開口問大將軍：“爹，雪兒姐姐和阿彩她們兩個，已經沒有什麼事了吧？”

大將軍眉頭一皺，嘆道：“你還說呢，她們姐妹兩個，直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兒來呢。”

娘一聽，又在邊上哭出聲來：“璃兒呀，你快點告訴娘，你們昨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怎麼娘聽說昨天給你們駕車的馬匹突然驚着了，一直都把你們給拖到懸崖邊上去了？後來丞相家的護院趕過去之後，見到那馬也不見了，馬韁繩也斷了，就連那馬車也被撞壞了。”

簫璃越聽越奇怪，忍不住開口：“娘，那後來雪兒姐姐和阿彩她們兩個，是怎麼回去的？”

“她們兩個呀？”將軍夫人不知道簫璃為什麼要這麼問，只道：“娘聽說她們兩個是被人在馬車上發現的，然後就被人送到了山下的官衙，後來，是府衙大人親自駕車把她們姐妹兩個送回丞相府的。”

“什麼？是府衙大人把她們送回去的？”簫璃實在是搞不懂，明明不是他吩咐那個叫清風的傢伙送雪兒姐姐她們回去的嗎？怎麼到了最後，送她們回去的竟然成了府衙大人了呢？

且說這件事情的原由，自是因為皇甫昊天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每日的行蹤。

特別是鳳凰山之行，他一來的確是前去與了空大師坐談憚機；而另外一方面，他還有着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譬如他那座鳳凰山腳下的小院。那本就是皇甫昊天運籌帷幄、圖謀天下的一方秘密的據點。

所以，當時在他救下簫璃和宇文姐妹之後，特意叮囑清風與麻衣，務必小心行事，確保宇文家的兩位小姐能夠安全回家。當然在簫璃來說，置身事外的她自然聽不出來他話中另外的意思，那就是小心行事，千萬不要泄露了四皇子的行蹤才是正事。

於是，在昨天入夜時分，鳳凰山腳下的青源縣官衙里，出現了兩個黑衣蒙面的年輕人。他們只是為府衙大人通風報信來的，據說在鳳凰山腳下往北五里地，有一輛前往丞相府上的馬車出了故障，而那車上坐着的，正是丞相府上的年輕女眷。

於是也就有了府衙大人親自駕車，連夜將宇文姐妹送往丞相府上的事情。

這件事個中的詳情，簫璃自然是無從知道。也莫說是她，就連身經百戰，對世間眾生百態早已經瞭然於腦的大將軍，也一樣是無從得知。

於是才會有了將軍府上，一大早就亂成一鍋粥的景象。

如今在大將軍的身邊，畢竟只剩下這麼一個嬌貴明珠。一但將軍與夫人聽說宇文丞相家裏的兩位千金小姐出事情了，可是他們的寶貝女兒卻偏偏不見了蹤影，這可叫堂堂的大將軍安疆王如何承受得了？

於是連忙派了人手前去打探，結果卻連女兒的半點消息也沒有打探到。還好在他們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們的寶貝女兒竟然自己跑了回來。

鑒於那些事情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而且就算是她能夠說明白了，她也不能實話實說啊。於是，簫璃乾脆也直接對自己的爹娘打了個馬虎眼兒。

他們不是問那匹馬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嗎？還有出事以後那匹馬到底怎麼樣了，還有他們的寶貝女兒事發后又跑到哪裏去了？

於是簫璃乾脆跟她爹娘來了一個虛虛實實，虛中套實，實中套虛，最終讓她給編出了這麼一個故事。

——你說那馬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馬兒吧，當時的確是受驚了，一路狂奔，也沒有什麼人能夠將它製得住。不過還好女兒十分英明，眼見着就要到懸崖邊上了，女兒當機立斷，抽出懷裏的爹爹送我的小匕首，硬把韁繩給斬斷了。

——啊？

你們啊什麼啊？要不是女兒把韁繩斬斷，讓那馬兒自己從懸崖上跳下去了，說不定你們的寶貝女兒就真的回不來了。

——哦。

可是馬兒是跳崖了沒錯，然而女兒也連帶着受了它的牽連。那馬跑得實在是太快了，所以就在女兒好不容易斬斷韁繩之後，自己還是險些被它給帶下崖去。

——啊？！

嘿，你們也別擔心，我這不是沒事兒嘛。

當時吧，女兒一心想着爹娘，也不甘心就這樣把自己的小命兒給交待了呀！於是女兒在落入懸崖之前，藉著崖邊的一塊山石用力一蹬，硬是又撿回了一條命來。

不過僥倖如此，女兒也還是沒能受住山石的撞擊，一路滾將下來之後，還是暈倒在山路旁邊的草叢裏了。

估計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些人才沒有找到女兒，將女兒一併送到丞相府里去。

——至於女兒身上的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那是因為女兒福大命大。

雖說女兒已經昏迷在草叢裏了，可結果卻讓鳳凰山腳下上山採藥的墨大夫給發現了。

對，沒錯，就是墨大夫他救回了女兒。他還給女兒把了脈，診了病，煎藥療傷。也幸好他為女兒診治及時，所以女兒今天一大早就完好無恙了。

墨大夫仁心仁術，不但為女兒診了病，還送了女兒一套新衣服。女兒對他老人家真是感激不盡，可是女兒心裏又記掛着爹爹與娘親，擔心你們如果得不到女兒的消息，會在家裏着急不已，於是一大早便辭了墨大夫，獨自趕回來了。

講完之後，簫璃望着將軍與夫人各自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也不由為自己的故事感到有些離譜。可是這些話里雖說有八分都是假的，可至少還有二分是真的。所以簫璃的臉色也就變得鎮定起來了。

“爹~~娘~~你們二老不會是不相信女兒的話吧？不信你們看看女兒的額頭，”她伸手指指自己的額頭，然後又將手伸到爹娘的眼前：“喏，還有女兒的手上……女兒所受的這些傷，你們總能相信吧？”

“我的兒啊！”雖說將軍還沒有說什麼，可是夫人一看，眼淚就又流了下來。拉着簫璃的手看了又看，忍不住哭道：“這一回，可真是讓你受了苦了。”

還是將軍，畢竟是大人物來的，此時他臉上的神情也是早就已經平靜了下來：“好了好了，夫人啊，只要我們的阿璃平安無事的回來就好。你呀，就莫要太過傷心了，還是快點吩咐下去，讓大家準備一下為阿璃壓壓驚才是。”

老天，就簫璃衣服下面這一身冷汗——唉，大將軍的掌上明珠，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