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月圓婚誓
黃夢梁在叢林尋找盧虎,穿過一片樹林,在一面山壁下,赫然看見一條白花巨蟒盤踞,將盧虎團困在一堆蛇身中間。盧虎一動不動,大約已經被那巨蟒絞纏致死。
黃夢梁大怒,這可惡的畜牲竟敢纏殺盧虎,害死自己的孫兒,就想上去宰了這條蟒蛇,將它撕成碎片。然而他卻空着雙手,左右一瞥,想找個什麼東西當武器。一眼瞅到盧虎帶來的那把撣族砍刀扔在一邊,順手拾起,要去結果巨蟒的性命——還沒等黃夢梁動手,盧虎忽然睜開了眼睛。
這黃夢梁也是心急如焚,忘記了一件頂要緊的事情。其實,他所到之處,任何兇狠的動物皆要退避三舍,譬如剛才遁走潛逃的虎豹——可是,眼前這條白花巨蟒見他來了,卻沒有逃離,應該是有原因的。
盧虎睜開眼睛,見到是黃爺爺來了,好不興奮,從那巨蟒的身子中間爬來,口中叫着爺爺,跨過蟒蛇,往黃夢梁這跑,懷裏還牢牢抱住那隻大木瓜。
原來盧虎沒死,依舊活蹦亂跳,黃夢梁對那巨蟒一下就沒了惱怒。敢情,還是這畜牲在護衛着盧虎,不讓他被虎豹豺狼傷害。他丟掉砍刀,一把將盧虎摟在懷內,慈愛地責備:“你這個調皮搗蛋鬼,害得爺爺找了你一個晚上——你媽媽都快急死了!”
“是媽媽想吃木瓜,我就來摘的,摘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在阿姨這睡了一覺——咦!那阿姨呢?她怎麼不見了,哪來的一條大蛇?”盧虎瞧昨晚那位漂亮的阿姨不見了,這兒只有一條好大的白蛇。
這小傢伙有黃夢梁在身邊,膽子立時就雄壯,一點也不懼怕這條巨蟒。那條巨蟒則更是蹊蹺,它見了黃夢梁不逃,反而湊了近來。它來到黃夢梁身邊,豎立一段身子,抬起一隻碩大的腦袋,又彎曲下來,像在給黃夢梁施禮跪拜一般。黃夢梁這才恍然大悟,這不是他在一座寺廟的深井釋放的蛇精嗎,難怪盧虎要問那位漂亮阿姨哪去了。
既然是那蛇精,它不就是自己的弟子嗎——黃夢梁拍拍白花蟒蛇的腦袋,對它許下一個承諾,說道:“謝謝你守護盧虎!你與金竹都幫了我的忙,我會記住你們的——走吧,到了時候就來海島,我在那等你們……”
那白花巨蟒肯定聽懂了黃夢梁的語言,這可是吉祥菩薩開恩,去海島等於就是返樸歸真,到了極樂。它身子又向他彎點幾下,緩緩滑進那條溪水中,依依不捨地慢慢遊走。
黃夢梁這才帶着盧虎回瓦傈寨,快走到寨子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這祖孫倆聽見了貢欽鎮那邊,傳來隆隆的炮聲——海狼部隊拔出駐守貢欽鎮日軍這顆釘子的戰鬥,剛剛開始打響。
白銀果守在瓦傈寨後門,一會瞧瞧寨子外面的果林,一會望望槍炮聲激烈的貢欽鎮方向,那邊是她的丈夫在打仗,這兒是兒子一夜未歸,正急得六神無主,忽然看見黃夢梁牽着盧虎,一步步從陽光里走來,心中的石塊總算落了下地。
白銀果本想揍一頓盧虎,盧虎卻將木瓜遞給她,還邀功說:“媽媽,你想吃木瓜,我給你摘回來了——”
這時,白銀果的手哪還捨得再揍兒子,一把抱緊盧虎,口中不知說啥才好。只聽兒子在興奮地向她敘述一些奇怪的事:“媽媽,昨晚有個好漂亮的阿姨,是她陪我睡覺的。今天早上她不見了,只有一條大蛇,爺爺還跟大蛇說話……”
盧虎人小,說些大人不明白的事,白銀果並不放在心上。但今日,她看見瓦傈寨后的果樹林,出現了無數的雀鳥棲落枝頭,朝着自己在歡唱,更令人欣喜的是,還有兩隻美麗的綠孔雀也飛來,衝著寨子大聲鳴叫——這是吉祥如意的好兆頭。
白銀果不禁喜悅地對黃夢梁說:“黃爸爸,今天是十五,是不是我們瓦傈寨有喜事了,你瞧這對綠孔雀,一大早飛到這果樹林,迎着太陽鳴叫——我記得盧虎他爸第一次來寨子那一天,果樹林就飛來一雙綠孔雀,過了幾年,盧虎他爸再回來,綠孔雀又飛來了……”
黃夢梁笑笑說:“是有喜事——你聽,貢欽鎮那邊炮聲已經稀落,黃晨、漢苗他們應該快打完仗了。”
下午,海狼部隊凱旋歸來,瓦傈寨殺豬宰羊,慶祝勝利。
瓦羅首領最為興奮,這一仗,他出盡了風頭。是他率領瓦傈寨近二百多武裝,又號召了上千同族,包圍駐守貢欽鎮的日軍,其聲之勢浩大,比上一次圍攻日軍還威風。尤其是自己充當了這上千撣族人的指揮,大家已經視他為這一帶撣族人的天然領袖。
當然,瓦羅首領也明白,趕走日軍是海狼部隊的功勞。但是,海狼部隊的隊長是他的朋友,裏面的幾名長官是寨子的女婿,所以,那功勞與瓦傈寨分不開,與他瓦羅首領分不開。
不用說,按照撣族人的慶祝方式,寨子燒起篝火,大家載歌載舞,飲酒狂歡。
功勞人人有份,但真正受到大家敬酒推崇的卻是黃夢梁。黃夢梁雖然沒有參加貢欽鎮一戰,可他的身份卻不一般,黃晨、黃娜和那些海島來的兄弟不說了,施承志、孫德勝以及詹姆斯、趙湘雄等,誰不尊敬這位黃伯父。
眾人都來給黃夢梁敬酒,可這黃伯父最怕的就是酒。奈何大家輪番來敬,尤其是那瓦羅首領,還有白銀果等撣族兒媳的酒,黃夢梁實在推脫不了,只好豁出來,乾脆將自己灌醉,免得酒後亂性。
黃夢梁這一醉,就給黃晨、黃娜留出了方便。本來,他們在瓦傈寨突圍那晚,就約定,突圍后就悄悄成親,然後,回海島再向父母稟告。不想,父親來了,加上攻打貢欽鎮一事,成親的約定就暫時擱置下來。
這兄妹倆從篝火邊,將大醉的父親扶回房間睡下。相視一睇,心意相通,也不用說話,二人再次來到薩爾溫江的白銀沙灘。
今晚,正是月圓之夜。一輪皓月當空,撒下一層銀色月光,將薩爾溫江的沙灘染成白銀一般的光潔美麗。幾片彩雲伴月,一條江水潺流,沙灘靜悄悄。沙灘近處,有一片茂盛的芭蕉林。遠處,瓦傈寨的歌舞聲還在夜色中揚傳……
黃晨與黃娜拉着手,走到這銀色沙灘。今晚,他倆心裏都明白,他們是來踐行那婚誓之約,二人不覺都感到一陣緊張,牽握的手心都沁出濕漉漉的熱汗。黃娜不走了,她將頭輕輕靠在黃晨肩上。黃晨則抽出手來,攬住她的腰,都沉默不語,聽着對方的心跳。
上一次,他倆也是在這沙灘上,情不能制,擁抱着親吻撫摸,已經情火燃燒。迷戀中,黃娜閉上眼睛在黃晨耳邊呢喃,哥哥,我今晚要你——可今天真到了這會,二人卻又驀地產生出一種奇特的陌生,一種就要做夫妻的奇妙情感。
良久,黃娜忽然小聲說了句似乎不着邊際的話:“哥哥,芭蕉葉……”黃晨愣了,他盯住黃娜迷惑不解,黃娜忍不住親昵罵道,“傻哥哥,摘幾張來放沙灘上——”
銀白的沙灘,被鋪上一張綠色的“床”,月光在綠床上罩了一襲輕紗,一對新人依偎綠色中。當他們相互進入彼此,由“兄妹”變成夫妻的時刻,圓月竟也害羞地躲進彩雲里……
夜色中,有一對吉祥的綠孔雀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