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第六十四話 牽木偶（九）

鳳墨軒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放在茶緋的頭頂，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在上頭摸了兩圈，還用很溫柔很富有磁性的語氣說道：“瓊華知道你這麼為她，她會很高興的，所以，不要多想，現在她所遭受的一切，不過是她要經歷的劫。”

茶緋騰手抵住他的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仙君，你在跟我講禪機嗎？”

“我這是在安慰你。”

“仙君，你聽過人間的一句話沒？”

鳳墨軒笑着道：“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公主要是知道你這樣對我，定會不高興的。”茶緋學着鳳墨軒剛才的口氣說道，“所以仙君以後還是不要摸我的頭好。”她可不是小孩子！需要安慰。她已經找到公主了，就是最大的歡喜。

鳳墨軒鬆開手，不甚在意的問：“為什麼這麼說？”

茶緋哼哼兩聲，得意的說道：“仙君知道公主常對奴婢說什麼嗎？。”

鳳墨軒還是笑，只是聲音沉了幾分：“什麼？”

“珍惜時光，遠離墨軒！”

他臉上一僵：“什麼意思？”

“仙君，您老以前在九重天時，可是到哪都帶着一幫仙子仙女，鮮花鋪滿一地。”

“這樣比較拉風呀。”鳳墨軒不假思索道。

茶緋誇張的哎呦一聲：“原來仙君是這個想法呀，可是到了公主眼裏，可不覺得您拉風，您每次來找公主，帶着那一排場，公主總要笑上一番，說您娘里娘氣的，沒有男子氣概，一看就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浪蕩子樣子，一定摧殘過不少仙子仙女的心。”

“她真這樣說？”鳳墨軒對茶緋的話表示懷疑。

茶緋很肯定的點點頭。實際上，她說的一半是假一半是真。公主確實覺得鳳墨軒每次出場都比較娘氣，但沒說過什麼摧殘仙子仙女的話。她之所以敢這麼說，一是認準了鳳墨軒脾氣好，即使被揭穿了他也不會真把自己怎麼樣；二來，她覺得鳳墨軒和自家公主的感情應該突破一下，適當刺激一下鳳墨軒，說不定他就回大大方方的直接找公主表白，她可不想白澤獸捷足先登；當局者迷，鳳墨軒身在其中，未必能看出自己在戲弄他。

白澤喜歡公主，她也是知道的，從他願意捨身跳下誅仙台救起公主，又將自己的眼睛換給了公主可以看出。可是就私心而言，她是站在鳳墨軒這一邊的，鳳墨軒是天後的侄子，與公主身份般配，且相貌又是天界男子中數一數二，再加上脾性好，是公主良人的不二選擇。白澤就不一樣了，他的族人背叛了天庭，加入魔界，作為軍師參與了魔界侵略仙界的戰爭，怎麼看都是白澤配不上公主。

鳳墨軒本是來逗一逗茶緋，圖個開心的，結果被茶緋反逗回來，且還不自知。

他從瓊華房裏退出來，鬱悶至極。

瓊華和白澤靠在一起坐着說話，不知是說道了什麼，哈哈笑了起來。他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晃眼，走過去亦是坐到他們身邊，打斷他們。

“瓊華，我有話問你。”

瓊華正笑得起勁，冷不丁聽到鳳墨軒用好嚴肅的口氣問出這一句，立刻收了八分笑容，眼睛對眼睛的看上他：“什麼，你問吧！”

“你覺得我這人如何？”他很認真的問道，“覺得我娘氣，沒有男子氣概嘛？”

瓊華聽后，忍不住笑道：“你在說什麼呢？”

“你只管回答。”

“額……”瓊華斟酌一番，“娘氣說不上，要說男子氣概嘛，或許表現得還不夠，不過你是屬於溫文爾雅、斯文型的人，放在人間活脫脫一個貴就公子哥。”

“你說得可是真心話？”他又問。

瓊華覺得鳳墨軒好生奇怪：“墨軒，你怎麼了突然問我這個？”

“沒什麼。”鳳墨軒恢復到正常神色，彎眉一笑，展開羽扇悠然晃着。這個回答雖然不是他最想要的，但已是不錯，至少比茶緋告訴他的要好得多。

白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又看看瓊華的房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定是茶緋說了什麼話，才讓鳳墨軒問出這些話來。

鳳墨軒扇了一會兒風，沉吟着說道：“晚上，我們去閔府看看。”

“好。”白澤、瓊華同時回道。

寒極冷夜，明月無光，茶緋被留在店裏繼續照看素素。鳳墨軒、白澤和瓊華則去了閔府。

閔府閔昭的寢居內，猶還亮着燈，房間裏人影憧憧，看上去不止閔昭一個人在屋裏，三人互看一眼，隱了身潛入房間，普一進去，正看到閔昭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妝枱前，身後站着一排侍女，其中一位小侍女拿着玉梳，在為她拆卸一頭繁複的髮髻。似乎是摘下簪子的時候，小侍女不小心扯到了閔昭的一縷髮絲，閔昭霎時皺了下秀氣的眉，輕呼一聲。從瓊華他們站着的角度看去，閔昭眼中一瞬間就凝聚了起來。

小侍女僵着手，不知所措，臉色慘白得嘴唇不住得微微顫抖。

瓊華看她這副樣子，動容得評價依據：“看來，閔昭的心氣小的很啊。這些侍女都很怕她。”

“這些不是我們要管的。”白澤不冷不熱的說道，“等侍女們出去，我們就開始行動。”

他剛說完，就聽得閔昭那處傳來聲音，只不過說話的不是閔昭，而是另一個看起來年級稍大一些的侍女：“混賬東西，再有一次，小心你的皮。”

那名大侍女雖在罵，卻更像是在幫小侍女，因為她話音才落下，閔昭眼裏的火氣就下去了半分，小侍女唯唯諾諾的點點頭，更加小心的為閔昭擺弄頭髮。

珠花金簪被侍女小心翼翼的放到匣子裏，閔昭一頭青絲垂順得落下，又有侍女端着水盆，擰乾毛巾擦拭替她的雙手和臉頰，一番下來，花了不少時間。

“這樣看來，閔昭果然是行動不便的，連基本的生活都無法自理。”瓊華道。

侍女合力將閔昭抬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熄了燈燭后輕手輕腳的關好門窗，盡數退了出去。

鳳墨軒甩了個眼神給瓊華，瓊華點着頭，指尖凝起一絲仙氣，張口一吹，仙氣裊裊升起拂在閔昭臉上，不一會兒，她就呼吸勻稱，陷入了沉睡。

“要強行進入夢境嗎？”瓊華問兩人，“這樣做，說不定會驚動夢魘獸。”

“無妨”鳳墨軒率先走了過去。

誰知他們剛走到閔昭床前，從她身上就升起一股黑煙，接着黑煙慢慢擴散，只一剎那的時間就將三人籠罩在黑暗之中。

三人緊緊挨在一起，警惕的感受着周圍空氣的浮動。

“無需我們動手，它自己倒是先動手了。”白澤冷冷得說道。

“沒想到區區一隻夢魘獸，竟然能造出虛無幻境。”鳳墨軒手裏的羽扇落下一片白羽來，立在他指尖白光一現，便變作一盞小燈。

“你說，這是夢魘獸造出來的？”瓊華不敢置信。所謂虛無幻境，其實是一種高深的夢境幻術，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切，除了有宿夢者的記憶，還有一半是來自於被困幻境者的記憶，這其中有好有壞，在走出幻境之前，他們可能會遭遇危險，也可能相安無事。而施術者的術法至少有上仙或是魔君級別的力量，，在施術時將自己的元神一併融合到夢境中，方可創造出虛無幻境，可想而知，若這個幻境真是夢魘獸變幻出來的，他們就真的遇到了強手，要想制服它，可能要費一番周折。

鳳墨軒點點頭：“原先以為它還沒有化魔，看來是我們小瞧它了。”

白澤伸手握住瓊華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邊，眼卻對着鳳墨軒的方向，徐徐說道：“它先前掩飾的很好，一點都沒讓我們看出來，如今它突然發難，你覺得它會是什麼意圖？”

“魔遇到仙，不是逃就是廝殺，他是想將我們困死在幻境中，奪取我們的元丹。”

瓊華訝然道：“它的胃口倒是不小，想一舉拿下我們三個。”

白澤微微低下頭，垂着眼：“幻境之夢，比以往的夢境危險更甚，瓊華，你一定要跟緊我們。”

瓊華細不可聞的笑了一聲：“好歹我也是仙，不要這麼小瞧我。”

鳳墨軒手裏的燈盞一閃一閃的跳動，火光合著青煙，與周圍黑色的空氣焦灼着，試圖驅散黑，黑色漸漸褪去，他們的視線變得清明。

明月當空照，微風隱拂動，夜間水霧裊裊，樹影婆娑。瀰漫的霧氣將一間屋舍圍在其中，屋檐上的一串金玉鈴鐺奏起銀鈴般悅耳的曲調，昭示着夢境的開始，也是夢魘獸挑釁的宣戰。

他們看見一位風姿翩然的女子就站在屋檐之下，繁複而華榮的氅衣上，綉着精妙絕倫的鸞鳥，鸞鳥的羽毛用了翠藍、金黃、亮紅的絲線勾勒，在月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一身衣飾明明看得十分清楚，就是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不過瓊華卻認得她的一雙手，白得慎人的肌膚，修長的指甲，還有指甲之上嫣紅的蔻丹，不會有錯，站在檐下的女子就是閔府前任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