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子峰上
第三關是萬花李堯的圍棋局，在天子峰秘境不善棋藝的弟子，往往會將這關繞過去。
顯然西門吹雪也是這麼想的。
因為楊簌歌說的那個故事，他倒是真暫時放下了生死之念，一心想要登到峰頂去看一看方乾與劍聖的決戰遺迹。
“劍聖雖然專精劍道，然也精通君子六藝。當年與方乾一戰除了劍法，他們還切磋了拳腳、棋藝、輕功、內力。家師青蓮居士不僅是劍仙更有詩仙之稱。就是打敗你的葉英莊主，你以為他只是劍法卓著么？藏劍山莊，君子如風，君子六藝缺一不可。就算大莊主雙目已眇，只怕是除了劍法，他還勝過你多已！”
被楊簌歌三言兩語打擊的不要不要的西門吹雪便趕鴨子上架，進了圍棋陣。倒不是他受了楊簌歌的激將法，而是明白楊簌歌的為人。
楊簌歌既然讓他入陣，就算他不進去，依着楊簌歌的性子多半也會另想個法子讓他進去。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現在進去。
西門吹雪痴迷劍道，除了為了保證身體健康而學的醫術，唯有作為消遣的琴還算彈得不錯。圍棋等其他君子之藝勉強也就是個入門水平。
這天子峰秘境，大唐各派弟子都以結伴闖關為主，獨行的唯有楊簌歌這樣十二門派中的佼佼者。圍棋局對於許多歷練弟子來說無疑是最難過的一關。西門吹雪武功是不錯，但是憑藉著他的圍棋知識，陷入其中，狼狽之態可以預料。
最後還是楊簌歌見天色不早，出手將被困了兩個時辰的西門吹雪他從圍棋陣中解救了出來。
從圍棋陣中出來，西門吹雪心情真是複雜不已。
自從到了大唐，從最初的興奮莫名，到如今的連續打擊。若非西門吹雪乃是心志堅韌之輩，只怕都要奔潰了。
實在是這個大唐江湖有着太多不可解釋的東西。
但是另一面，這種連續性的打擊，讓本如劍一般冷的西門吹雪也平添了幾分人氣，竟漸漸開始有了常人的喜怒哀樂。
喜悅、興奮、不甘、羞憤、憤怒各種情緒開始充斥他的身體，讓他不再宛如利劍。
另一面，西門吹雪一直以為劍客只需要專心劍道便可，可是到了大唐，大唐的劍客卻打破了西門吹雪的固有印象。
西門吹雪開始思考自己的劍道與他遇到的這些劍道高手的區別優劣。
眼見天色不早，楊簌歌沒有繼續趕路的意思，西門吹雪也坐下開始冥想，吸收之前闖關的感悟。
朝聞道，夕死可矣！
哪怕西門吹雪死志未決，此刻可以領悟劍意，他也不會放過。從這一點來說，西門吹雪確實是一個合格的劍客。
次日一早，楊簌歌和西門吹雪簡單的梳洗之後，吃了一些乾糧繼續上路。
弈棋峰到奕氣峰要走過一條懸浮於半空的弔橋，過了弔橋便是第四關與少林玄悲大師切磋。
有了昨日的闖關經驗，西門吹雪的表現倒是愈發好了。最令楊簌歌吃驚的是，不過一夜功夫，西門吹雪的劍法竟然精進了不少。如此天賦，就是楊簌歌也不免側目。
也讓楊簌歌對他寧折不彎的劍道越發看不過眼。剛柔並濟方是正道，唯有剛卻沒有柔，何來正道。
西門吹雪本就是該為劍而生的，是不該為了那可笑的緣由就此折劍。
因為開始適應這種闖關方式，加上劍法精進，西門吹雪這次只是略出了些薄汗，並未受傷。
楊簌歌心中讚賞，臉上卻不動聲色：“前面是天梯，考校的是輕功。想必是難不住你的，當然天梯之上會有你意向不到的驚喜。我就不隨你過去了，你自己去吧！”
意想不到的驚喜么？
在藏劍山莊，他見識了心劍葉英的四季劍法；在第一關柳隨風那裏，西門吹雪親自領教了純陽劍法的玄妙。如今能讓他覺得驚喜的不外乎下一關有個長歌門或者七秀高手守關。
數百年後，在西門吹雪所在的大明朝都有公孫劍舞的傳說。相較於長歌門的琴中劍，七秀坊公孫劍舞顯然更讓西門吹雪好奇。再者，那日見到楚綺羅與曲如風的戰鬥，西門吹雪確實很憧憬。
所以，西門吹雪毫不猶豫地跳上了天梯。
上了天梯，西門吹雪才發現所謂的天地考校輕功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在這秘境之中，竟然存在中某種神秘力量，可以壓制輕功。
這讓西門吹雪眼中並不難通過的天梯之路立時變得那麼不好走了。
在這天梯上施展輕功，內力消耗至少是平時的三倍。不過西門吹雪本是堅韌之輩，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他只能這麼一步一步的過去。
走了一段路，西門吹雪便遙遙望見前面的石柱上立着穿着粉色七秀弟子服侍的女子。
這一關果然是七秀劍法，西門吹雪覺得失去的力氣也恢復了不少，加快了通過天梯的速度。
才跳上石柱，西門吹雪還未出聲，石柱上的陌香幻像已經雙劍一擺，凌厲的劍氣直面而來。
西門吹雪：……忘了這是沒有思想的幻像！
石柱上的陌香雖然沒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在狹窄的石柱上，戰鬥並沒有西門吹雪預想的那麼容易。
好不容易打敗陌香幻像，到了天梯盡頭，西門吹雪發現楊簌歌已經在終點等着他了。而然他並沒有看到楊簌歌從自己身邊過去。
楊簌歌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指了指身後的小徑，示意西門吹雪走在前面。
最後一關是方宇謙，方宇謙本是方乾書童。
當年，方乾敗給劍聖拓跋思南之後，離開中原。方宇謙卻留在了天子峰，致力於研究方乾留在天子峰的劍招。妄想有朝一日能夠完成方乾的心愿，打敗劍聖。
打敗劍聖方乾沒有做到，方宇謙自然也做不到。不過方宇謙在天子峰閉關多年，又不斷找前來天子峰看高手決戰痕迹的各派弟子切磋，武功多少得了方乾幾分真傳。雖然不能打敗劍聖，應戰一般的江湖人卻有些本事。
西門吹雪與方宇謙幻像一戰，對於他領悟方乾留下的劍招，冥想劍聖風采很有好處。
楊簌歌沒有去看西門吹雪如何過這最後一關，纖長的手指拂過當年方乾刻下的武功招式，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數月前，她被師父和師兄允許離開長歌門歷練，第一站便是天子峰。第二次看着方乾留下的武功招式，以及當初兩位前輩高手決戰的遺迹，心中的感悟卻又有所不同。
西門吹雪能夠在這裏領悟多少，就看他的悟性了。
西門吹雪闖過最後一關，果然按照他們的約定，認真開始觀看冥想方乾刻下的武功招式。
楊簌歌便遙遙地坐在遠處彈琴，西門吹雪看了三日，楊簌歌也彈了三日的琴。
本是愛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西門吹雪除了吃包裹里的食水和每日必要的休息，竟然一直坐在天子峰上參悟劍道。
到第四日，西門吹雪開始坐下來參悟那些劍意。
楊簌歌與西門吹雪的約定是要西門吹雪在天子峰上悟道一個時辰。如今過了約定的時間，西門吹雪沒有再自裁。楊簌歌明白他心中死志已消，心中莫名的欣慰。
而對於西門吹雪身上的秘密，她卻失去了探究之心。
楊簌歌從包裹里取出一個匣子，放在西門吹雪不遠處，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獨自下了天子峰。
西門吹雪留在天子峰上領悟劍法，這一呆便是三個月。當他從冥想中醒來時，才發現食物早已經吃完。身上更是散發處幾乎熏到自己的臭味。
西門吹雪一躍而起，急切地希望找個有水的地方，打理一下自己。
臨走之前，眺望四周才發現楊簌歌早已離去多時，就連她留下的那個匣子也積下了厚厚的灰塵。
猶豫了一瞬，西門吹雪將那匣子收入包裹，快速衝下山去。
找了一處溪流掛掉鬍子，仔細梳洗一番，換了乾淨的衣服。西門吹雪彷彿得到了重生一般，不在渾身帶着凌冽的劍氣。身上的氣息變得圓潤起來，頗有幾分還璞歸真之意。
若是青蓮居士和葉英在此，當能看出西門吹雪的劍法已經到了道境，甚至有了幾分心劍的意思在其中。
若是以前，出門在外，西門吹雪絕不會吃白水雞蛋意外的東西。可是他現在卻能摘幾個野果，洗一洗，不管其中酸澀也能果腹。
他已經得悟了自己的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可是那個他想要分享這些喜悅的女子卻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天子峰。西門吹雪心中不免有幾分悵然，帶着幾分失落打開了楊簌歌臨去時離開的匣子。
匣子裏放着一把劍，一把與他的烏鞘劍相仿，卻多了幾分低調華麗的寶劍。
想到楊簌歌提到藏劍葉家格物治家，每個藏劍弟子都精通鑄造之術。西門吹雪立時想到了那個溫文如玉的貴公子葉蘭歌，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暖意。
西門吹雪見過大唐各派弟子似乎並不習慣給自己的寶劍配上劍鞘。但是葉蘭歌顯然考慮到了西門吹雪的習慣，細心地位寶劍打造了相稱的劍鞘。
寶劍出鞘發出一聲歡呼般的低鳴，這是一把有靈的劍。藏劍山莊鑄劍之術果然獨步天下。
僅憑着這一把劍，葉蘭歌在鑄造之道已經有着不亞於許多前輩高人的造詣。更難得的他不僅是個鑄劍師，還有着高絕的劍法。
西門吹雪露出了幾分笑意，他欠葉蘭歌一句道歉還有一句謝謝，雖然葉蘭歌並不在意。
不過，他現在最想見的人卻不是葉蘭歌，而是那個將他帶入大唐江湖，又讓他來了天子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