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佰貳拾肆回 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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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回2ooo

府尹是個身材雍碩的人,因他面上常帶三分笑,也時常被同僚評價很有福氣。然而自從河東出了水患這檔子麻煩事兒,他就基本笑不出來了,每天吊著張灰敗的臉色,同時越來越苛責手下。此時接待刺史,簡直是副強顏歡笑的可憐樣子。

其實“貞觀”的年號沿用這些年,各地都會出些大小天災的,於是地方官員們都被錘鍊地,對突天災處理地得心應手。

這次河東水患出現后,原也是本地官員興修堤壩、賑災糧、安定民心,向京城稟告一聲,就不痛不癢地揭過去了。誰知這回怎麼搞得,水患之事偏偏被京里德高望重的大佬上書呈情,顯得身為府尹的他辦事不力庸碌無為。

陛下很重視河東水患的治理情況,不僅派了心腹擔任刺史駕臨視察,還遣了太子殿下過來親探民間疾苦。

府尹一旬之前見過素有高名的太子殿下,沒等攀談就被他的無形威壓震懾住了,打好的滿腹底稿全化為烏有,只好擦着額汗與刺史試探着交言。

如今他看到刺史後面不遠處站着,那道屬於少年人的挺拔身姿,頭皮便一陣陣地緊了,他一個出身草野的粗鄙之人,可應付不來這樣的小祖宗。

人心畢竟隔着肚皮。

李承乾不曉得府尹畏懼他如狼似虎。在府尹和刺史寒暄完畢,諸位官員紛紛斂袍落座時,還故意挨着府尹坐了右邊席位。餘光只見府尹的一邊眉毛驀然跳了跳。

秦英不像李承乾,生來就有着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耀眼光環,在一瞬的場面凌亂中,很有自知之明地往階下溜,想要找個清凈地方把自己的氣息藏起來。

但李承乾何其心思剔透,當即明了她是在遵循道家的“功成名隱身退”觀點,手指擱在下巴稍微沉吟,他便故意朝刺史朗聲笑道:“此次小議,秦大人該是座上之賓吧。”

刺史似乎也沒聽出李承乾話里,略帶驕傲與得意,目光環視了一周人頭攢動的廳內,點了點頭道:“某今個兒是要與鄭府尹,商議秦大人提出的治山之策。秦大人理應請為上座。”隨即招手讓秦英坐到自己身旁。

有着刺史的一聲令下,秦英自然不好推脫。若態度有個半分扭捏就是矯情造作了。她垂下眼帘,暗暗腹誹着李承乾的心機全用在歪處,步態卻是大方地走到指定席位。

鴉雀無聲的廳中,只秦英一人在慢慢悠悠地拂袖坐下,彷彿自己是在揮毫作一卷行雲流水的佳畫。

如此場面,府尹想不注意到秦英也是難事。

這小兒眉目清淡,乍看着和太子殿下一般大的年紀,還真懷揣有幾分本事嗎?

府尹腦海里掠過無關緊要的念頭,便與刺史商談起來正經事了。

等聽到刺史三言兩語地介紹完治山之策,府尹面上表情不以為意,無聲地表明他並不青睞這勞什子的治山之策。

秦英抬眼看看上座的府尹,覺得情勢有點兒不妙,準備轉頭向李承乾遞個神色,讓他等會兒幫忙周轉下,就聽府尹綳不住了心弦,冷冷嗤道:“要治水患先要治山?某活了三十多載,還從未聽過這樣的道理。”輕視的目光飄然劃過秦英那邊,讓秦英感到莫名不適。

秦英默默低頭,避開了與府尹直視的可能。若此事生在兩三月前,她絕不會管府尹的地位官職如何做大一方,自己遇到大刺刺挑釁的人,定是要站起來據理力爭。

不過今年二月秦英治下的西華觀出了泄題案子,她狠狠地吃了次暗虧,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了。此後在外面的作為便十分內斂。

她不得不顧忌,自己強行和府尹叫板爭辯,可能會產生的負面影響。

幸而秦英有李承乾做靠山,終究是沒有憋屈到哪裏去。

李承乾擱在下巴處的手指啪嗒一聲,扣在了黃花梨木的小几上面,少年人獨有的清明嗓音,難得帶着點兒譏誚之意:“鄭大人孤陋寡聞,卻不代表秦大人的治山之策當真是荒謬可笑。”

用不帶什麼感情的冰冷眸光,幾番掃視府尹,直把府尹看得心慌氣短。

府尹也不清楚,自己在太子殿下的面前,為何全完提不起長輩架子,反而被這尚不及弱冠的小兒,壓制地如是徹底。他無法做出深刻思索,身上的橫肉彷彿換了主家,哆哆嗦嗦地戰慄顫。

李承乾適時收回了,身為上位者的審視目光,微微緩和語氣問道:“不知府尹可曾聽說,太行山腳的幾處茂密林子,已經被周圍縣民砍伐的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幾十棵樹,還是不足合腕的苗兒。”

他前兩天為秦英修繕帛書文辭,也順帶着記住了她寫的幾個堪輿細節,例如太行山腳有些明顯的伐木痕迹,雖然洪水過境許久,也帶不去老樹虯結的根脈。

他還記得秦英的帛書中寫道:山水相依。山不定,水無寧。山曠林木,水道盈漫。

但凡明眼人都能推測出,河東數州正月洪水,還真可能是由山林引起的。

這時府尹身上的壓力頓消,也能騰出心神應付這小祖宗提出的話頭了。聞言連忙施禮,也顧不得自己所居的身位了,小心翼翼地答道:

“太行山腳駐着幾個比較窮困的縣。冬天之時縣民便拾柴燒炭來取暖。不過去年秋,有縣民把山中林木,誤認成了價值高昂的檀木金絲楠木之類,便結夥砍伐了數棵樹齡過百的林木。某從別駕口中聽得了此事,只是派手下罰周圍幾縣的兩成賦稅。”

刺史聽罷一下子皺起眉來,拍桌高聲質問道:“這些縣民本來就窮困不堪,不得已下起了邪念,鄭大人卻兀自提高了兩成賦稅?你是想要逼死他們嗎?水患過後,河東人口大幅凋零,如今你可是滿意了?”

府尹在眾目睽睽中長跪不起,身子抖得如同篩糠的竹箕子,一個勁兒地認錯道:“大人明鑒,鄭某冤枉啊……”

秦英心中頓時覺得解氣。

李承乾見府尹被自己輕輕一引就自亂陣腳,也懶得繼續嚇唬他了。能夠達到目的,便毫不留戀地收拾起網中之魚:

“正所謂,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你若採納了秦大人的治山之策,並差遣得力的人手相助……本宮便答應給你遮掩過失,在陛下遷責時美言幾句。等過兩年吏部為你重新分配了官職,想必也不會貶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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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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