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

第49章 番外

骯髒昏暗的牢房裏,只有幾百米遠的一個微弱的火炬在柱子上燒着。寧長夏面朝下的躺在牆角處的稻草堆里,身下的稻草潮濕酸臭,不時傳來臭蟲爬過稻草里的細碎聲與餓極了的老鼠啃咬麥秸的咔嚓聲。

除了寧長夏剛成為小太監的時候在這種環境裏呆過,他何曾這麼狼狽過。

積累已久的腥臭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屍體留下的骨質層即使被清水洗刷過也留下了腐朽糜爛的味道。

寧長夏的牢房裏唯有左側牆壁上開了一個小小的窗戶,慘白的月光從柵欄里漏出來灑在他面前。

他的白色囚服沾滿幹掉了的血跡與麥葉,破爛的衣服下面是佈滿鞭痕、刀傷的身體。他小心翼翼的從緊閉着的嘴巴里摸到一根與牙齒顏色相近的線頭。

他神經緊繃著,察覺到周圍已沒有人看管。稍微松下身體,側身弓着身子,拽着線頭往外拉着線。因為喉嚨的不適,他壓抑着反胃的乾嘔聲。

等到月光溜到牆壁上的時候,寧長夏才終於從胃裏拽出他與可可的定情信物——可可從她的時代裏帶來的項鏈拉出來。

他溫柔的舔乾淨項鏈墜子上的唾液,用比較乾淨的手指拿着項鏈舉到眼前,細細的仿若凝視着愛人般看着。

……好像那個女孩還在眼前。

他痴痴的無聲笑着,因為動作過大扯開嘴角的傷口,溫熱腥鹹的鮮血流到口中,引起胃部的痙攣。

寧長夏等待着身體的強烈反應停下,即使渾身難受的好似下一刻就要暈過去,他手中的項鏈還是被他攥的死死的,沒有沾上一點污穢的東西。

好一會,他才軟下身體,捧着那銀白色的乾淨的項鏈到眼前。他視線一寸寸的從鏈子滑到寶石墜子的地方,等到今天的時間看完,他才不舍的將項鏈重新吞下去。

他灰色的眼睛晦暗不明,看不見任何情緒,他闔上眼睛,無聲的張口叫着洛可可的名字。

可可,可可,可可。

……我不該讓你去見公主。

那是上元節過後的第三天,皇宮裏的公主突然召見了洛可可。

可可拽住寧長夏玄色寬大的袖口處,癟着嘴對他撒嬌道,“要快點來接我,我不想呆在這個冷冰冰的皇宮裏。”

兩人站在御花園一個偏僻的假山後面,幾十米高的假山擋住兩人的身影。寧長夏耳尖發軟,心裏酥麻一片,他掩飾性的勾起輕諷的笑意,屈指在可可額頭溫柔的輕敲一下,“行事小心些,某人的腦袋很容易掉的。”

“哼,一點都不溫柔。”

寧長夏臉色陰沉了下,他告誡自己。可可有口無心,只是隨意說的,但輕鬆愉悅的心情還是很快消失化為虛無。

他斂下鴉翅般烏黑的長睫,嘴角習慣性的笑的漫不經心有些慵懶。他冷眼瞥到可可不知悔改的樣子,長嘆一聲。從懷裏掏出貼身帶了好久的動情信物——那串可可帶來的項鏈。

他微微彎腰傾身靠近可可,手指靈活的穿過黑髮給可可戴上項鏈。

可可低頭捏着墜子,不解的問,“怎麼又給我了?還是你帶着好看。”

寧長夏神色平靜的為可可整理衣領,淡淡的說,“本就是某人的,帶着吧。”

窸窣的腳步聲傳來,寧長夏退後幾步,表情淡漠。

一個身穿墨綠色宮服,彎腰塌背的太監走到兩人旁邊,聲音尖細的說,“公主有請洛姑娘到綠滕閣。”

可可不適應的揉兩下耳朵,覺得還是寧長夏的聲音好聽。她對寧長夏擠眉弄眼一番後跟着太監離開。

可可不習慣身上穿着的拖曳長裙,她拎着裙角大踏步的在前面走着,好奇的左右看着。霜凍的花葉焉焉的垂着,在灰綠色的葉面上留下淺白色顆粒狀的白霜。腳下的方形白磚彎彎曲曲的往前延伸,兩側種着身姿挺拔、四季常青的雪松。

天色灰濛濛的,寧長夏昨夜對可可說過明天可能會下雪。可可手指點着下巴望着高高的宮牆之外的天空,想着若在洛府後花園裏看着雪再吃着火鍋,那滋味,賊棒。

走到一處臨湖而立的八角亭子,硃紅色彩繪的木亭子裏面站着五六個身穿藏藍色夾棉宮服的宮女。正中的榻榻米般的雪白獸皮毛毯上坐着一個身穿淡紫色華服的年輕漂亮的女子。

女子面前放着一張檀木矮桌,桌子左邊立着一鼎羊脂玉香鼎,清香淡雅的香氣從香鼎里冉冉飄出,旁邊是兩盞剔透的青瓷茶杯與煮茶的茶具。

那就是公主。

可可為難的站前雪白的毛毯前,猶豫不決的想着該不該脫掉棉鞋,可是脫掉了鞋好冷啊。

公主放下手裏量茶的象牙小秤,笑容溫柔的說,“不必脫鞋,坐下吧。”

可可僵硬的笑着,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公主隨意擺擺手示意可可不用行禮。可可坐在她面前,揉着鼻子不解的看向公主問,“公主找我……嗯,找民女有什麼事嗎?”

公主抬頭瞥了眼可可,精緻的眉眼彎起淺笑道,“有什麼事?無事便不能找洛姑娘嗎?”

可可無語凝咽,娘的,這個公主到底什麼意思啊!

她低着頭,左手揪着身下柔軟的毛毯。

兩人沒有說話,這亭子裏的宮女也不該發出聲音。木亭內頓時一片寂靜,十分……尷尬。

可可絞盡腦汁的想着該起個什麼話題,便聽見嘩啦一聲劇烈的破水聲,她疑惑的抬頭,便見公主背後突然冒出十幾個身穿黑衣、手拿利劍的男人。

一瞬間,宮女驚慌失措的尖利刺耳聲,嘈亂的腳步聲踏踏的響起,兩側的侍衛與黑衣人全部往公主的方向跑去。

可可彎着腰一點一點的往後挪着,就盼望着那些宮女與黑衣人不要注意到自己這個小小的身影,她伸着脖子看到公主還是一臉溫柔的淡定模樣。

果然不愧是皇家的人啊,就連一個公主面對這明顯是衝著自己的黑衣人都能那麼淡定。

可可的目光突然對上了公主含笑的視線,公主彎起殷紅的唇,有點做惡作劇的得意笑容,“洛姑娘,你跑什麼啊。”

亭子裏的人全都頓了一下,疑似頭頭的黑衣人沖身旁一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那個人就提着沾血的劍往可可這邊跑來。

居然沒有一個侍衛攔着!

我#¥。

可可提起裙子三步並兩步的往亭子外面跑着,身後一道勁風襲來,她彎身往左斜去。腳尖絆到一個硬物,可可不由自主的往後撲去。

冰冷的湖水湧進鼻口,可可驚慌失措的胡亂動着手腳。

她知道掉進水裏應該冷靜,可她是個旱鴨子,掉進水裏那一刻腦海里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手腳越來越沉重,棉花的長裙吸了水重的好像幾噸的石塊。她嘴裏冒出一串串水泡,在透明剔透的水泡中,可可看到了寧長夏的臉。

胸口最後一點氧氣消失。

可可苦笑着,來的時候因為水,沒想到死的時候也是因為水。

長夏,抱歉,不能陪你到老了。

好像是一秒又好像是一個世紀,洛可可猛地彎腰,咳出口裏的水,肺部窒息般的疼痛,腦袋發暈,眼前冒出一串串星星。

背後一隻溫熱的大手緩慢的而溫柔的輕撫着,給可可順氣。

可可氣還沒有順就轉身撲進那人的懷裏,嗓子沙啞的哽咽着,“長夏,長夏,對不起,對不起。”

寧長夏拿着毛巾給可可擦拭着臉上的水,目光無奈,“別哭,某人已經回來了,回來就好。”

可可抽抽噎噎的哭了半晌,才抽着鼻涕,淚眼朦朧的凝視着寧長夏,“你怎麼樣啊,我死……呃,穿回來后,你怎麼了?”

寧長夏神色複雜,冷哼一聲,“某人死後,我好的不得了,又娶了個聽話漂亮的妻子,活到九十九歲。”

“……去死!”可可鼓着腮幫子撲到寧長夏,惱怒的往他身上撓着。

寧長夏捉住可可不安份的手,大掌按住她的後腦,將她死死的按在自己胸口,抱着這個來之不易的脆弱的寶物。

她落水之後,他怎麼做的呢。

他不過就是心冷了下來,不再關心朝中大事,不再收斂錢財權勢。他最想要珍藏佔有的寶物丟了,那些雜事還做什麼。

他暗中集結人手去刺殺公主,要不是公主突然召見了可可,可可根本不會落水。

最後,當然就是失敗了,結局不過就是死而已。

那時他想的是,也許死了就會見到可可了。

被壓到菜市場斬首台的時候,他猛然驚醒,他從不曾對手上沾的鮮血感到後悔,可他罪孽深重也許會下地獄,可可那麼乾淨一定早就投胎了吧。

怎麼可以!

她的生生世世只能是他的。

他墮入地府,手裏握着可可與他的定情信物在三生石那裏等可可。

不記得是多久,從寬袖長發的人等到腦後有着一個辮子,再到短髮西裝。

他就那麼等啊等,等到記不清可可的樣子,等到忘了自己為什麼要等。可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唯有等待才能得到最美的瑰寶。

“哎,想見到你要等的人嗎?”一個身穿奇裝異服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她肩膀處坐着一個銀髮小人。

寧長夏已經忘了如何說話,他身體僵硬如石塊只能眨下眼皮。

“好。”

少女揮下袖子,寧長夏眼前猛然變黑。

他醒來的時候置身於安靜的咖啡館,明亮的光線刺的他眼睛乾澀。他捨不得眨眼,目光凝視着坐在白色椅子上的人。

明明當初在地府什麼都忘了,可一見到這個人,就知道她是可可。

她穿着半袖的白色襯衫,手肘支在桌上,鼓着腮幫子無聊的左右望着。

那正在可可,鮮活的可觸摸的可可。

寧長夏正要過去,就見可可眼睛發亮快速的跑到自己面前抱着他,嘴裏還說些什麼‘拋妻棄子,花心大蘿蔔什麼的‘。

他愣了一下然後徹底放下了隱秘的擔憂,毫無保留的緊緊的抱着可可。

原來,那個留在可可心裏的人真的是他。

原來他們在交錯的空間裏認識了過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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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戀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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