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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想要梁歡去見她?”正沉浸在主家來人喜悅中的胡榮興也登時傻了眼,那可是梁歡,做平洲府漕幫第一把交椅的人物,錢財,手段,勢力,人家一樣不缺,聽說和知府大人都是有來有往……
“不然,讓小的去試試?”還是胡雄道。
之前闖蕩江湖時,胡雄恰好結識了一個叫封堯的兄弟,這些年胡雄在錢莊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和從前的兄弟也就漸漸斷了來往。不想前些時日在街上偶遇,才知道封堯卻是入了漕幫,還做了漕幫一個小頭目。
“我看好。”胡榮興頻頻點頭。自己這個堂侄,人雖是有些魯莽,對人卻是義氣的緊,既是他的兄弟,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想了想又吩咐胡雄道,“你先回錢莊,調出一部分守衛到酒樓那兒。”
胡榮興也是人老成了精的,即便方才廖平說的含糊,卻也意識到,主家那裏怕是有了□□煩。不然,也不至於求救家主的同時,還得央着漕幫出面。
多帶幾個人過去,總算有備無患不是?
“還是老哥想的周到。”廖平連連點頭,又把希和囑咐的那句話悄聲告訴了胡雄,便和胡榮興一塊兒又掉頭往回趕了。
“沈承是誰?”胡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左思右想之下,也不記得江湖中有這一號人物。
當下先依着胡榮興的話,調了足足二十個護衛到酒樓,這才匆匆往漕幫所在而去。
也是巧了,還沒進漕幫大門,迎面就瞧見匆匆往外走的封堯。胡雄一喜,忙迎了上去:
“封大哥——”
“是胡兄弟啊,”封堯愣了一下,待得認出胡雄,上前照着胡雄肩膀上搗了一下,“早說讓你得空了來找我喝酒,倒好,一直沒等着你。今兒個怎麼得閑了?正好,我前兒個得了壇上好的梨花白,咱們兄弟去喝一口。”
“大哥就饒了我吧。”胡雄臉色有些發苦,當初兩人可不就是因酒結緣?只胡雄的酒量比起封堯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更別說這會兒還有急事在身,“今兒個就對不住大哥了,不但不能陪大哥喝酒,還得求大哥件事兒。”
“怎麼了,遇見什麼麻煩了?”封堯就有些奇怪,“據我所知,你們福興大錢莊可是平洲府的財神爺,竟然也有人敢難為你們嗎?”
“倒不是為了錢莊的事。”胡雄壓低了聲音,“不瞞大哥你說,我來,是想你領着我去見見坐你們漕幫第一把交椅的梁老大……”
“你想見我們老大啊……”封堯登時面有難色。不說他這個級別,尋常想見老大一次也不容易。更要命的是,老大這幾日明顯有事,和幫里幾個大佬帶了幫兄弟早出晚歸。
方才倒是回來了,可瞧老大臉色晦氣的緊,分明事情辦得並不圓滿,這會兒帶着胡雄過去,明顯不合適,當下委婉道,“不是有天大的急事,阿雄你就等兩天,或者,你先同我說說,咱們倆合計合計……”
“我也知道梁老大貴人事忙,可這次真是有要緊事,”胡雄不住打拱,“還請大哥幫我這一回,實在是小弟我這次怎麼也要見到梁老大才行。”
看胡雄的神情不像作假,封堯苦笑一聲:
“不是老哥不想幫你,實在是我們老大這幾日正心煩呢,你要求他什麼事,十有□□是成不了的,這還不算……”
說不定自己兩人還會被遷怒……
又瞧瞧胡雄可憐巴巴的樣子,終是心一橫:
“罷了,你既有大事,老哥怎麼說也要幫你一回。你跟我來吧。”
說著就帶了胡雄進了二門。沿着一條青磚對縫的齊整甬道,很快來至一個遍植高大喬木的院落旁,先安置胡雄在旁邊等着,自己則滿臉賠笑的跑向守在門外邊的一個虯須漢子身側:
“黃大哥,老大這會兒可是回來了?”
那虯須漢子正舉了個水瓢灌水,聞言抬起袖子在嘴角擦了擦,瞥了眼胡雄,又瞧了瞧封堯,毫不客氣的道:“你小子可長點眼睛吧,也不瞧瞧什麼時候,還上趕着觸霉頭……”
“不是,是真有急事,”封堯忙小心道,“黃大哥,你就讓我和兄弟進去見見老大……”
“行行行,你要去就趕緊去,老大一會兒還要出去呢,”虯須漢子明顯有些不勝其煩,揮揮手,“只一點,被老大尅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啊……”
“黃大哥放心,就是被老大踹幾腳,那也是小弟我自找的。”封堯忙不迭點頭,趕緊拉着胡雄就往裏跑。
到了院子裏,封堯一下收起了之前弔兒郎當的模樣,神情也是恭肅無比,剛要上前敲門,不妨門一下拉開,一個三十許的精壯漢子從裏面大步走出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個容貌嫵媚的婦人。
“老大,大嫂。”
封堯忙上前拜見。
這就是梁歡了?胡雄不由得偷眼看了一下,正撞上兩道凌厲的眼神,嚇得一激靈,忙一低頭跟着上前見禮:
“福興錢莊管事胡雄見過,梁大爺——”
梁歡示意婦人進去,這才“嗯”了一聲:
“有話快說,我還有事。”
眉宇間卻明顯有些燥急之色。
封堯只覺嘴裏發苦。老大平日裏可不是最看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大將之色,這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啊,把老大急成這樣。
心裏雖是不住哀嚎,可這會兒後悔也晚了。看胡雄還在發獃,忙捅了他一把,陪着笑臉對梁歡道:
“老大見諒,本來不敢麻煩大哥的,實在是我這兄弟碰到了天大的難事……”
胡雄一激靈:
“啊?是,是有天大的難事,想請梁老大幫忙——我家主子說想見見梁老大……”
一句話說的封堯臉兒都綠了——自己今兒個要被兄弟給坑死了!復興錢莊的掌柜算什麼大人物啊,也敢巴巴的跑來讓老大過去見他?
還說是什麼天大的事!這不是消遣自己嗎!
“滾你娘的蛋!”梁歡也氣樂了,狠狠瞪了封堯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天大的事?竟然連我也敢開涮了!自己去領罰!”
說著抬腿就往外走。
胡雄登時慌了神——主子那邊可還等着自己復命呢。且堂叔的意思,主子的處境可是有些危險……
竟是一扭身,又擋在了梁歡身前,強撐着道:
“不是,梁老大,不是我們掌柜要見你,是我們主子……”
沒想到胡雄這麼憨大膽兒,竟連梁老大的路也敢攔,封堯冷汗“刷”的就下來了,趕在梁歡發怒之前,抱住胡雄的腰就往旁邊拖:
“胡雄你小子找死不是?你找死也別拖兄弟下水啊!沒看我們老大有急事嗎……”
說道最後,已是氣急敗壞,這可是自己帶來的人,真出了什麼差池,還不得全算在自己頭上?
“不是——”胡雄忙拚命掙扎,眼瞧着梁歡就要走出去,驀然想到好像廖平還讓自己捎一句什麼話來着,對了,“那個梁老大,是沈承……”
還沒說完,卻被封堯一下捂住嘴。
不想梁歡忽然轉身,眼睛直盯盯的盯着胡雄:
“你說誰?”
“老大老大,”封堯腿肚子都開始轉筋了,邊拚命鉗制着不停掙扎的胡雄,邊哆嗦着道,“我這兄弟腦袋被驢踢了,老大您甭理他,您放心,我待會兒一定好好修理他……”
被自己修理總比被老大修理強……
不想梁歡卻是搶上前幾步,一下把封堯踹開,劈手攥住胡雄衣襟:
“你方才說什麼?”
胡雄也意識到什麼,八尺高的漢子被人提溜着,卻愣是一點兒不敢反抗:
“我,我方才說……不是,是我主人說,讓,讓給您老捎句話,說是,沈承,沈承的故人,請您去相見……”
“他說的,真是沈承?”梁歡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
“什麼沈承啊,你胡說八道什麼!”封堯這回是真要哭了,自己這兄弟今兒個是不坑死自己不算拉倒啊。實在是還從來沒見過老大這麼,這麼古怪的表情!
“我——”胡雄也要哭了,實在是脖子下的衣服被梁歡揪的太緊了,再不放手,自己非憋死不可,“老大……”
兩人距離近,胡雄這麼一嗓子終於讓梁歡回神,卻是手一松,就把胡雄扔到了地上,卻是不敢置信的盯着胡雄:
“你那主人真的說,他是沈承的故人?對了,你那主人,是男,還是女?”
最後幾個字說出來,梁歡聲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哆嗦。
別人不知道沈承是誰,梁歡卻知道。外人只知道漕幫的總瓢把子姓張名青,也就他們這些漕幫的中堅人物才明白,張老大的背後還有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大,甚至漕幫能從幾年前差點兒被朝廷剿滅的危機中走出來,並能發揚光大成現在這般興旺的樣子,全是那位神秘老大的功勞。
至於那位神秘老大,也是漕幫真正的當家人的名字,可不就是沈承?
前些日子張青傳來急訊,說是讓全力查探各漕幫所在有沒有帝都方向過來的可疑的外來人士,又特意囑咐讓去各醫館蹲守,看有沒有從高處摔傷的女子前往就醫……最後又特特囑咐,若然有人以沈承故人的身份上門,漕幫須得趕緊把消息上報之外,更須出死力效之。
除此之外,張青還捎來了一句自己的話,那個女子,關繫着漕幫的生死存亡,就是不要命也得把人找出來。
這幾日為了這個事,梁歡可不是把腿都給跑細了。結果卻是一無所得,如何能想到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