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萬願軒
小巷一隅,某天開了一間鋪子,鋪名“萬願軒”。
與別家的鑼鼓喧天相比,開的很是悄無聲息,等人們察覺到的時候,“哎?我說老闆哪!你這鋪面是啥時候給拾掇起來的?怎麼大傢伙都沒個注意到的啊?”
伸手摸摸店內擺在櫃枱上的東西,“呦,賣的是手工刻的木偶啊?可是這東西怕是不怎麼好賣吧?”
正抄手舀着一本書看的緣自如,聞言笑着從書後露出臉來,“怕是您記差了,我這鋪子已經開了有段時日了。”
又指着那小老頭正在摸的木偶人,“您可真是說中了,開店至今啊,還真沒賣出一件去。”
進來閑逛一圈的小老頭聽了店家的聲音已是極為詫異了,待見得這位小老闆的真容,都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在他看來,這位可真稱得上是天仙般的人物了,容貌長相是他生平僅見。
只不過小老頭極為好奇,為甚像他這樣身穿雪白錦緞這麼有身份的人,會在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小鎮上開店?
待跟小老闆相談甚歡之後,一離開這家店鋪,小老頭聞人就誇,“咱街上可是來了個天仙啊!”
因此雖知這家店裏賣的東西不怎麼稀罕,但緣自如這個小老闆的名頭卻已經在小鎮上的家家戶戶都打響了。
傳到最後啊,緣自如嘆口氣揉了揉自己已經笑得有些僵硬的俏臉,對着兔兒說道,“也不知對於這樣的場面我是不是該歡喜?”
雖然他對自己的這副好樣貌甚是滿意,但整日裏對着一波又一波前來竄門的街坊鄰里,也漸漸感到頗有些惱人了。
兔兒體貼的將案几上的髮帶叼起遞給他,緣自如滿意的接過,將有些散亂的長發鬆松一束,待會兒啊,他還得繼續雕一個無面人偶出來呢!
他家的人偶很是不同,法術變出來的不頂什麼用,需得他親手動手雕刻製成。
木偶人整體是可以豎立起來的橢圓形,下方刷上鮮艷的花衣裳,上半部分臉的位置卻並沒有仔細雕琢。
需得要買的人,根據自己想要的樣貌,屆時緣自如再給客人雕上他們所期望的樣子。
不過這部分客人也只是普通客人罷了,他真正在等的,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客人,一個會用到他今天木偶人的客人。
由於天晚已經關門歇客的緣自如,耳聞堂前“叮鈴鈴”的歡悅鈴鐺聲響起,知道這位稀罕的客人終於上門了。
放下刻刀,抬頭望去,就見面前一位身穿大紅錦袍的妖媚男子正站在案前。
見緣自如望過來,疑惑的歪了歪頭,“你是誰?這裏又是哪裏?”
緣自如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了,聞言笑了笑,“先坐吧。”
邀他進了堂屋,坐在裏間的圓桌前,遞過去一盞茶。男子搖了搖頭,示意不必。
緣自如仍然推將給他,“我這裏的茶點不妨事的。”
男子應該是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聞言試探性的執起,淺淺啜吸了一口,復而雙目難以置信的圓睜,已經記不得多長時間他再沒碰過任何吃食了。
抬頭看了緣自如一眼,見對方始終笑容和善。才又放心的一口口將盞中的清茶飲盡。最後淺拭了下嘴角。
在緣自如看來,面前這隻小妖的教養已是極好了。
這才開始回答起他方才提的兩個問題,“你可喚我‘無名’。”
男子愣了愣,“無名?”實在難以相信世間居然還有人會叫這樣的名字。
緣自如點頭,“對,無名。”
然後指了指外間,“如你所見,這裏是‘萬願軒’。我只是個賣木偶的。”
對面的男子不明白,“那我為什麼會來這裏?”
他只記得自己正走在一條山間小道上的時候,忽然周圍的景色一路疾馳飛快後退,再一轉身,莫名其妙他就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緣自如為他解惑,“本來是有人召你前來的,”梳了梳懷中兔兒的軟毛。
“只不過在此過程中,我先他一步將你截了過來。”
聽他說完以後,對面男子臉色驟變,會召回他魂魄的除了那人他再想不到其他了。
而那人召他前去的原因他大體還是知道的,可是眼前這人...
“為什麼你要將我截來?”
緣自如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笑,“我這地方雖然賣的是木偶人,但同時,對於像你這樣特殊的客人,我還可以出賣願望。”
凝視着男子的雙眼,“一人,一個願望。”
對面男子聽了他的話彷彿覺得很不可思議,“世上還有願望可賣?”
緣自如淡然一笑,“自然,我做的就是這樣的買賣,童叟無欺。”
男子瞠目結舌,不過在他想來,雖然自己法力低微,但是此人竟能從那人手中將自己奪過來,可見其本領之高了。
如此,說不得這位“無名”還真有這樣的本事。
“來我店中之人,皆是心有所念,那麼告訴我,單容。”強勢的聲音吸引着妖媚男子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后,一字一頓。
“你的願望,是什麼?”
此時此刻,即便自己沒有告知,而對方卻能突然間知曉他的名字為“單容”二字,彷彿也已經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
垂下頭,沉默半響,聲音才幽幽傳來,“我想讓他也體會一番曾經我心中的痛。”
含着淚意的臉頰抬起,看着緣自如,嘴角卻掛笑,無言的悲愴氤氳開來,“可以嗎,無名?”
緣自如替他拭去滑落的淚滴,點頭,“當然可以。”
起身揮揮衣袖,室內無風自起,緣自如的聲音仿似從天外傳來,時斷時續,“睡吧,等你一覺醒來,一切便可如你所願。”
單容意識模糊之際,最後看到的一眼,就是對面絕美的男子手中懷抱一個面目愈加清晰的木偶,單容覺得木偶上雕刻的那張臉極為熟悉。
等他身體已經仰倒,感覺自己被人輕輕的接住放到柔軟床榻上的時候,單容才突然醒悟,
“啊,原來那是他的臉啊!”
最後的意識即將消散之時,單容還在想,“也不知事後這個無名會跟自己要什麼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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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過去了,狐天已經數不清那人已經失蹤了多久,而看着眼前他好不容易翻山倒海才得到的這件神器,指尖泛白。
為了以防萬一,他已經連續幾個月用它來嘗試召喚那人的魂魄了,可惜至今沒有結果。
不過狐天想,這樣也好。
只要他並非魂飛魄散,而眼前這件名為“四方蹤”的神器又搜尋不到他的魂魄,那起碼昭示着,他至今還活着。
狐天無論如何都希望他還是好好活着的,而至於魂飛魄散,搖頭好笑,他怎麼可能會魂飛魄散呢?
他那樣一隻小妖,誰又會費心將他打的魂飛魄散呢?
狐天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地方,時而憶起他曾無數次的跟那人說過,他愛極了用自己的雙腳去丈量這繁華天地。
可是如今想來,如若身邊沒有那人始終如一的陪伴的話,他又是否能忍受得住這無邊的寂寥呢?
大抵,是不能的吧!因為他現在就已經厭倦了。
狐天想他了,是真的想他了,想他想到快要發瘋。
曾經的兩人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的,有自己在的地方,就會有他的存在。
自從兩人在一起后,他們就從沒一天分開過。可是狐天在某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向來同他一齊起床的心上人,不見了。
廚房沒有,屋后的菜圃中沒有,就連他平時最愛去的小河邊也難覓到他的蹤跡。
狐天很煩躁,他覺得今天很奇怪,從男人不在他身邊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今天很奇怪。
毫無頭緒之下,狐天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還是沒有,哪裏都沒有。
狐天甚至從現在定居的南方之地一路向北進發,一直待回到了他們的故鄉—北方雪山,狐天發現,自己仍然找不到他了。
狐天一天比一天焦慮,他不相信是心上人拋下了他獨自離開,所以在他想來,怕是男人外出已經遇險了。
他們的敵人向來很多,與他們北方雪山一脈仇視多年的南方有狐一族,捉妖的道士,甚至還有隨隨便便林中的一個打獵之人。
走丟的心上人法力那麼低微,狐天簡直不敢想萬一遇到以上幾種情況之一,他該如何逃出來。
如今的他又是否平安呢?狐天不敢深想。
雖然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和猜測,所以他才拚命找來四方蹤試圖召喚他的魂魄,但是他更希望的,是有一天男人能完完整整的重新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