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掌柜的聽到這話,笑容頓了頓,左右打量了一下旁的客人,見孫湄菡聲音小,並沒有被他人聽進去,這才弓着身笑道:“有這種事?大約是客人您看走了眼。有些東西長得像,也是有的。”
孫湄菡若是說之前還有些不確定,現在算是確定了,這幅耳環,只怕他們店來路不正。
一副自己喜歡的耳環,如是只是丟失了,雖然可惜,但是也沒有其他想法;若是,不是丟失呢?而是有些旁的手段,被丟失了呢?
孫湄菡似笑非笑,深深看了眼掌柜的,見對方完全不受影響,依舊陪着笑樂呵呵的,嗤笑了聲,扭過頭去,繼續打量商品架子,這次,她看得更仔細了。
那掌柜的就站在孫湄菡附近,伸着脖子看她的表情,看不出來什麼,也不離開,只守着。
這一細看,孫湄菡又發現了一兩樣眼熟的,被雪寶確定后,孫湄菡的笑意消失的了無痕迹,冷着臉,對掌柜的道:“掌柜的,還請您直爽些,說明下,這些貨的來源。”
那掌柜的依舊笑呵呵道:“姑娘在說什麼,小的聽不太懂。您看要不這樣,鄙店店小,怕是難有入得了姑娘您的眼的東西,您要不去別處瞧瞧?”
雪寶冷笑道:“開門迎客,你倒好,把客人往出攆,真不知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了!”
那掌柜的見雪寶音量有些大,當即收撿了笑意,淡淡道:“我說你這小丫頭,你主子都沒說話,你插得哪門子嘴!還有,莫要胡說八道,本店開店,自然講究的是誠信!分明是你們主僕想要賴上本店,看你們姑娘家家,給你們一些臉面,可莫要過分了!”
掌柜的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身邊的一些客人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幾個女子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孫湄菡,小聲私語。
孫湄菡也不氣不惱,只淡然道:“掌柜的可是嚴記能主事的人?”
“自然,”那掌柜的道,“承蒙東家抬愛,這個店,小的說了算。”
孫湄菡聞言,輕輕一笑,轉頭指了個小丫頭,道:“去往商會跑一趟,給嚴記首飾的東家傳個話,這個首飾鋪子,既然是掌柜的做主,那麼還請嚴東家不要插手。”
“是。”小丫頭脆生生一應,就要轉頭出門去。
那掌柜的有些慌,一把攔住小丫頭,連聲道:“這是作甚!不過一些小事罷了,何苦驚動東家!”
然後掌柜的深深看了孫湄菡一眼,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道:“這位姑娘,太小題大做了些吧,有什麼不滿的,請直說便是,小的上了年紀了,怕東家誤聽讒言,丟了飯碗啊!”
旁邊一個女子道:“這位姑娘,發生了什麼你要去給人家東家傳話的!若是不值當的小事,就算了吧。何苦呢!”
“就是就是,”那紫衣的姑娘也湊過來,對孫湄菡道,“姑娘,這掌柜的人年紀大了服侍不周到還請諒解則個,弄得人家丟了飯碗,怕是你心裏也不好過。”
孫湄菡淡淡一些,提高了音量道:“不瞞大家,奴來此處,自然是為了挑選首飾。可是不想,居然在這裏發現之前奴丟失的一些首飾,不明所以,請了掌柜的來問,掌柜的卻說,是奴要賴上他們!”
“姑娘!”那掌柜的黑着臉道,“無憑無據的,你這可不是賴人是什麼!你說是你丟失的首飾,就真的是你丟失的首飾么?誰人作證?”
雪寶冷笑道:“誰人作證?蔡工匠親手打的圖,請蔡工匠來掌掌眼,您看可合適?”
那掌柜的臉色一變。
蔡工匠雖然只是個工匠,但是因為手藝出眾,經常會給官家或者富商女眷打首飾,他親手打出來的首飾,總有個小小的記號,代表着他。
孫湄菡雖然不知道這些,但是也相信,在通州郡小有名氣的蔡工匠,不是會輕易被人收買了去作偽證的。故此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靜靜看着那掌柜的冷汗直冒。
那個掌柜的支支吾吾道:“蔡工匠么……那麼說,這物件大約真的是姑娘丟失的了?可能是有不長眼的小子撿到了,直接帶回鋪子裏了,小的失職了,沒察覺到,姑娘您大人大量,不如……小的把東西白送您,您作罷如何?”
孫湄菡輕笑:“掌柜的這話,可不太對;底下的跑腿的能把這麼貴重的物件隨手撿的到?還能大公無私的放進你們鋪子來?莫說奴不信這話,你且問問,旁的人可信?”
最讓掌柜的無法接受的事情出現了,本來就被他的聲音吸引來的人,現下見勢態翻轉,紛紛低語着,言辭間儘是對嚴記的不信任。
那掌柜的這下連連給孫湄菡施禮,苦苦哀求道:“姑娘,這就是個誤會,您高抬貴手,別讓小的太難做。”
店中其他的副掌柜的跑堂的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惹得不安,有腿腳麻利的,早早跑去請主事的人了。
孫湄菡也知道,做生意的,一旦有信譽上的問題,就會造成很大的損失,故此她一開始也是打算息事寧人,私下了了,奈何這個掌柜的見她女孩兒家好欺負,不願意好好交談,鬧到這個地步,孫湄菡也是嘆惋,好好的一個店子,出了這個事情,嚴記,怕是要蕭索一段時間了。
正在這時,突然孫湄菡又聽見了一個尖着嗓子的聲音,拖長了音道:“咦喲,我才離開多點時候,這又是怎麼了?”
孫湄菡抬頭看去,那個之前離去的少婦正跨進房間,抬手敲了敲櫃枱,嬌笑道:“掌柜的,你少給姑奶奶裝了一個鐲子!”
那掌柜的擦擦額角的汗,嘴角抖了抖,不知道該去先給這少婦裝鐲子,還是該先安撫了孫湄菡這裏,正是兩難。
那少婦似乎也發現了這邊,仔細打量了一下孫湄菡,嗤笑道:“這不是剛剛那個小丫頭么,發生什麼事兒了,叫掌柜的給你賠禮呢!”
孫湄菡笑了笑,道:“夫人若是好奇,不妨問問掌柜的,他知道的,只怕比奴多的多。”
那少婦美目流轉,輕笑道:“看樣子,似乎不是件小事啊。”
她轉了身,目光掃了圈鋪子裏的其他客人,趾高氣昂道:“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那些女子雖然看不上她,但是這種事情,還是願意說一說的,故此幾個人三言兩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掌柜的幾乎快要暈過去了,不停地四處施禮道:“諸位諸位,還請不要亂說,事情怎麼回事,諸位哪裏知曉!請不要傷了小店的聲譽啊!!!”
那少婦聽完,掃了眼孫湄菡,又順着女子們的手指,指了指那個惹出事情的耳環來,她直接指了個跑腿的,道:“去,把這幅耳環取來看看。”
這個時候,嚴記鋪子裏的長工沒誰敢動,何況又是這個惹事的耳環,大家都往後退了退,誰也不願去惹禍。
孫湄菡見狀,指了雪寶道:“你去吧。”
雪寶脆生生應了,走到櫃枱附近,那副掌柜的知道這個是苦主,不敢攔,苦着臉任由雪寶走了進去。
雪寶除了耳環,還一一摘下了發簪兩根,一個發梳,並一個幼兒鐲子;順勢尋遍了商鋪架子后,這才出來,走到孫湄菡身邊,道:“稟姑娘,這些都是姑娘好久之前丟失的,這個鐲子奴婢記得是您六歲的時候打的,這是奴婢弄丟的第一樣東西,奴婢記得一清二楚,結果……都在這兒了!”
那掌柜的眼睜睜看着雪寶把幾樣東西挑出來后,幾乎忍不住腿一軟,叫旁邊的跑堂的正好扶住,才沒摔下去。
孫湄菡大概看了眼后,心裏有個數,笑道:“我無緣無故丟過的,都到了嚴記鋪子來,還請掌柜的給個解釋。”
那少婦見雪寶沒有給她看,不太滿意,上前自己抬手在雪寶懷中翻了翻,拿起東西看了看,然後扔回到了雪寶懷中,嘖道:“嘖嘖嘖,掌柜的,這上面還有蔡工匠的印記,你們也太不小心了,怎麼不知道融了呢!明晃晃的叫人家抓了個現行,可真是丟人的了!”
那掌柜的沒想到這少婦也毫不顧忌之前認識的情面,開口就刺,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鋪子裏指指點點的聲音越來越多,甚至引來了門外人的圍觀。
就在這時,門口擠進來一個穿着稠衣的男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沖了進來,剛剛站穩,就對着一屋子的客人們施了一圈禮,道:“小的嚴有量,嚴記的少東家,聽聞鋪子出了些事,特來給諸位客人們賠罪!”
很明顯,去叫他的人也只知道一部分,這個人大約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就先給客人們告了罪。
嚴有量抬頭后,目光直直對上掌柜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鬧得如此!”
那掌柜的見到嚴有量,說不出話來,一雙眼中儘是惶恐。
那少婦先開了口,嬌笑一聲:“嚴少東家,好些日子不見您了!”
那嚴有量端着一張笑臉,對那少婦頷首:“夢夫人。”
夢夫人眼光一轉,投到孫湄菡身上,笑道:“嚴少東家,你面前的這位,可是這個事情的苦主呢!丟了的首飾在你們鋪子裏找了個齊。嚴記不是向來只自己打首飾的么?這事情,嘖嘖嘖,嚴少東家,你們店子的聲譽,可丟盡了!”
嚴有量苦笑了一下,沒有理夢夫人的打趣,順着她的話語,轉向孫湄菡,施了一禮道:“這位姑娘,是您丟失的首飾,出現在了鄙店的貨柜上么?”
孫湄菡不語,抬了抬下巴,扶柔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后,道:“我家姑娘多年前丟失的幾樣首飾,全部都在貴店架子上,還請少東家給個說法。”
那嚴有量視線轉移到了掌柜的身上,深深看了他一眼,掌柜的完全不敢看嚴有量,避開了去。
嚴有量這才無奈地朝孫湄菡道:“其中怕是真的有些什麼,只是鄙店畢竟迎來送往,生意的地方,不如這位姑娘還請移步,隔間相談?”
孫湄菡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是奴不願配合,而是這件事,要解決,就在大家面前正大光明解決,不然要麼傷了奴的名譽,要麼傷了貴店的信譽。”
嚴有量聞言,一咬牙,道:“好!今日,嚴某絕對徹查此事,還姑娘和嚴記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