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決定

第七十七章

林慕一心中暗叫一聲糟糕，馬上低下頭去看拾兒，只見他果然醒了過來，此時正死死地攥着林慕一垂落在胸前的一縷髮絲，滿眼祈求地望着他，也不知他與卓陽明方才的對話被這孩子聽去了多少。

林慕一用手摸了摸他蒼白的小臉，輕聲問道；‘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拾兒搖了搖頭，艱難地抓住林慕一覆在他臉頰上的手，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不想離開真人。‘

聽到他果然又說這樣的話，林慕一有些頭疼了，面上卻不顯露出來，仍是溫聲安慰道；‘哪裏是將你送人了？你現在資質極好，是修仙的好苗子，你是要拜掌教真人為師的。‘說著，林慕一轉頭向一旁的卓陽明投去求助的目光，卻發現卓陽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們，絲毫沒有要說些什麼的意思。

拾兒卻緊緊抓着林慕一的手不肯丟，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要離開真人……我哪裏都不去。‘

林慕一嘆氣，這孩子脾氣極為倔強，一旦認定了的事情，便很難改變。他不知道他孩子為何對他如此執着，可是他不能看着這孩子傷重不治死掉。

‘可是真人沒辦法幫拾兒治傷。‘林慕一緩緩摩挲着拾兒的臉頰，聲音仍是細細緩緩的，‘掌教真人哪裏有能救拾兒性命的寶物。就讓掌教真人幫拾兒治好傷勢，然後收拾兒為徒，不好嗎？掌教真人很厲害，比真人要厲害的多，能教給拾兒更多的本事。拾兒不是一直都渴望能修仙嗎？‘

拾兒聽了這話，小臉皺了起來，似乎極為為難。

林慕一見狀，心知他其實一直都渴望着能修仙，又溫聲勸道；‘真人修為太淺，幫不了拾兒。只能求掌教真人出手救你性命。掌教真人若是救了你，你便做他的徒弟，在他座下侍奉他罷。拾兒是個好孩子，要懂得知恩圖報。‘

拾兒垂下眼睛，緊緊抿着唇不說話，然而抓着林慕一頭髮的手卻是一直不肯鬆開。

林慕一見他態度鬆了些，這才又望向卓陽明；‘師兄。‘

卓陽明仍是一言不發，只是向林慕一伸出手去。

林慕一會意，知道他這是答應了。

本來便是他來求着卓陽明收下拾兒，但此時對方答應了，他心中反倒生出些不舍來。他知道，如果是前一世的他，只怕心中並沒有如此柔軟的感情。是這個孩子改變了他，因為這孩子的糾纏，和他的無奈，他才一點點變得柔軟，變得溫和，變得不再那麼急功近利。

可是林慕一知道，他並不能給這孩子更多。這孩子終究是會走上比他更遠的路，而他又能給這孩子什麼呢？

林慕一又緊緊地抱了一下懷中那個小小的身軀，隨即把拾兒舉了起來，遞向了卓陽明。

在這過程中，拾兒一直睜着他那雙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林慕一。在林慕一把他舉到卓陽明面前，碰到卓陽明手掌的時候，拾兒看了看卓陽明，突然轉過身一頭又扎進林慕一懷裏。

他整個左臂都被化生池的池水腐蝕乾淨，只用殘留的右手緊緊摟住林慕一的脖子，一聲一聲，小聲地，期期艾艾地喚着；‘真人……真人……真人……‘

他沒有說別的話，也沒有再請求，翻來覆去只有這麼兩個字。他聲音裏帶着嗚咽，滿滿的全是不舍，聽得林慕一心都顫了起來。

林慕一突然發現，幾個月前，他能狠下心來把這孩子扔到雨地里，而現在他卻早已放不開這個孩子了。

他摸了摸拾兒的頭，想把他的腦袋抬起來，拾兒卻倔強地把臉頰埋在他的頸窩，蹭着他的衣衫，不肯抬頭。

隨即，林慕一覺得肩膀上傳來一陣濕意。

卓陽明收回了手，定定地看着兩人，仍是一言不發。

林慕一摟着拾兒，感受着拾兒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衫，灼燙着他的皮膚，想起許久以前這孩子也曾是這樣默默地流着淚，將眼淚都灑在他的衣裳上。他對這孩子一次次地心軟，一次次地妥協一次次地變得不像自己。

表面看來，兩個人是林慕一做主導，拾兒只能被支配。但是實際上，他根本就拒絕不了拾兒的任何要求。只要拾兒用那雙濕漉漉的黑亮眼眸望着他，林慕一便再也無法說出狠心的話。

林慕一終於長嘆了一口氣。

他將拾兒抱離了一些，看着拾兒那雙默默流着淚卻依舊不舍地盯着他的眼睛，問道；‘真的這麼不想離開真人嗎？‘

拾兒點了點頭，眼淚在臉上滑下兩條水亮的溝壑。

‘即使不能修仙，一世只能做一個凡人，也無所謂？‘林慕一又問道。

拾兒神情似乎是有了一絲猶豫，然而也只是一瞬，隨即便如同下定了決心一般，拚命點了點頭。

‘即使不能治傷，沒了這條胳膊，也無所謂？‘林慕一又問道，語氣嚴厲，眼神卻極溫柔。

拾兒再次點了點頭，眼淚卻已經止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晶亮亮的，直勾勾地盯着林慕一，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林慕一又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小滑頭，知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即便你不願意，我又怎麼能看着你受傷，看着你沒了胳膊？‘

拾兒眨了眨眼睛，說道；‘旁的人再好，我也不要。我只做真人的徒弟。‘

林慕一又是一嘆，道；‘你是這般好的資質，拜我為師實在可惜了。只盼等你長大了，懂事了，不要後悔才好。也不知你這小小年紀，怎就這麼執着。‘

拾兒又眨了眨眼睛，只覺得這樣又無奈又溫柔的真人讓他歡喜無比，忍不住撲了上去，大着膽子地在林慕一臉頰上親了一下，卻不敢親實了，只敢用嘴唇輕輕蹭了一蹭，馬上離開，隨即偷看到林慕一臉上有着微微的驚訝，卻並沒有不快，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因為我最喜歡真人了。‘

林慕一隻覺心頭一突，再看看拾兒，又是那副討好賣乖的小，心中突然感嘆，看來他是拿這小崽子沒轍了。

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拾兒的小腹，純凈溫和的木系靈力也一直源源不斷地往拾兒體內輸送過去。他微微運氣，手上氣勁加大了幾分，輸入拾兒氣海，又沿着四肢百骸擴散開去。拾兒覺得整個人如同浸入了溫暖的水中，舒服極了，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真人……‘他努力挑着眼皮，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只想再次睡過去。

‘乖孩子。‘林慕一輕聲說著，聲音裏帶着蠱惑。

拾兒聞言點了點頭，隨即便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他夢中紛紛亂亂，卻極為甜美。醒來后他不會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卻知道，他所求的全都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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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拾兒終於睡熟，林慕一小心地將他放下，讓他枕着自己的膝蓋，安穩地睡下。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看着的卓陽明卻是皺起來眉頭；‘師弟怎的改變了主意？‘

林慕一仍低着頭看着拾兒，像是怕會吵醒他一般，低聲說道；‘他不願意，我沒法子逼他。‘

卓陽明沉默片刻，突然說道；‘其實讓我收他為徒，不過是你一廂情願而已。‘卓陽明搖了搖頭，‘從前你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我收他為徒，我不知你為何對此事如此執着。但他既不願意，你又何必逼他？‘

林慕一點了點頭，道；‘我總以為他不懂事，只有我才知道如何是對他好。可是如今看來……‘他頓了頓，想起那個小心翼翼的吻，心中又有些猶豫，‘如今我也不知自己做的到底對還是不對。‘

他想起正是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正是他這般的自認為對對方好，害得這孩子身陷險境，又受了這麼重的傷。或許一直以來，他所堅持的其實都是錯的。那那麼執着地要讓拾兒拜卓陽明為師，到底是真的為拾兒着想，還是只是想讓一切被他攪亂的命途回到原來的軌跡？

卓陽明看了看他的神情，知他心中也不確定，便扯開了話題，又道；‘其實即便不收他為徒，我也會出手救他。即便他是你的徒弟，也是我明台門的弟子，我又怎會見死不救？‘

林慕一這才抬起頭來，看着卓陽明，搖了搖頭說道；‘師兄宅心仁厚，我卻不能這般無恥。師兄手中的先天法寶是為師兄未來的徒兒留的。他既然不肯拜師兄為師，不願侍奉師兄，我又怎能讓師兄廢了自己的法寶來救這孩子呢？‘他又低頭看了看拾兒的眉眼，同往常不同，他臉上不再是一片痛苦神色，反倒是安詳平穩，又隱隱帶着絲笑意，彷彿做了個極為甜美的夢。

‘更何況，說到底，他這傷本就是因我而起。是我的疏忽，才讓他身陷險境。‘

聽了他這話，卓陽明眉頭狠狠皺起；‘師弟這是什麼話？若是沒有先天法寶，師弟又要如何幫拾兒治傷？‘

林慕一抬頭看着他，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靜靜地抬起了一隻手。

隨着他周身靈力的流轉，一顆小巧的鮮紅色珠子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卓陽明見狀大驚；‘先天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