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現在的話

掩藏在記憶深處的感覺逐漸湧現了上來，蘇爽本以為會有柔軟的東西覆蓋到唇上，卻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它的到來。

因此她悄悄地睜開右眼，視野從狹長的一條縫擴大到了車內的全景，說全景也不對，因為佔據視野絕大部分的是少年的模樣，他的身形甫一進入蘇爽的眼裏，便叫她再也移不開視線。少年就這樣撐在她身前，拿着玩偶放在兩人一側，淡定從容地瞧着她看，注意到她睜眼的時候眉目間忍不住泄出一絲笑意。

他笑的真好看呀。

老實說，他待人溫和為主，平時也不免展露笑容。但是每每在蘇爽眼前笑起來的時候，都讓蘇爽有種驚艷心動的感覺。蘇爽想了又想，覺得他雖然溫和卻始終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本性還是偏冷的，當他真心實意地笑起來的時候，就有種春風融化堅冰的和煦感。

但是，在這種場合露出這樣的笑容，就難免讓蘇爽有些不高興了。

“征君，”她便索性鼓起了臉頰，語氣近乎撒嬌一般。

聽到她叫他的名字，赤司便回道，“怎麼了？”語氣就好像在問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明明他對她這樣的反應也心知肚明。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蘇爽說不出話來。想要說的話有很多，但是想到要自己主動說出口，就不免覺得幾分羞恥。而且赤司很明顯是故意在吊著她，想要讓她再主動說出那樣的話……不管她認為的是不是真的，反正那些話都說不出口。

想想看，——

“征君，為什麼……剛才不親下來？”

這種話，完全無法問出口的吧。

她只是望着赤司，睫毛細長微顫，如同鴉羽一般鋪蓋了下來，在眼瞼上留下陰影，反襯的那眸光發亮。

赤司伸出手去，將她因為運動而凌亂的劉海一縷縷捋順，指腹在她臉上游移而過，聲音放低了些許，“在我面前，不必顧忌。想說什麼，直接說就好。”

就算你這麼說。

“征君明明知道——”蘇爽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出聲道，看到他寫着‘我知道但我假裝不知道’的表情后又將接下來的話咽了下去，想了想，才道，“征君才是，一直有話忘記對我說了吧？在我面前不必顧忌，想說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

翻譯一下就是，快對我告白。

她引用了赤司剛說了的話，這不免讓赤司感到有些好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麼，他面部表情漸漸放柔和了些許，望着蘇爽的眸底卻藏着嚴肅，“我想說的話，爽子真的要聽嗎？”

他聲音清朗，說不出的好聽。此刻在這個狹小的封閉空間裏，輕易地就進入了蘇爽的耳里。

蘇爽點下了頭，後方的馬尾隨着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的，有些可愛。

“你已經準備好聽我說接下來的話了嗎？”說這話的時候，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赤色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耳後迅速沉寂了下去。他臉上仍掛着些微笑意，說出的話也是疑問句的句式，但因着他突然釋放出的氣場，反倒讓人覺得這是陳述句，沒有拒絕的餘地。

如果已經做好準備聽他說接下來的話了，那麼他只允許有一種結果存在。

蘇爽雖不知他為何要用“準備”一詞，但還是點下了頭，毫無所覺地“嗯嗯”了一聲。

與此同時，她在心底默默猜測着呀，赤司是不是有個驚喜給她，所以才讓她早做準備。

這點卻是蘇爽想多了。

赤司確實想要對蘇爽告白，但卻非事先計劃好，而是在經歷了一晚和蘇爽的約會後，順勢而出的事情。與其說是求愛告白，倒不如說是直接的宣誓主權。赤司願意在這個時候說出告白的話語，就意味着他對自己和對蘇爽有着足夠的自信，他有自信蘇爽不會拒絕。現在提出來，只是為了儘早定下關係，正當享受男友的權利並……防止某些人繼續窺視而已。

他沒有準備“驚喜”給蘇爽，卻早早就想好了應該要說些什麼。

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是到了要說出口的這個場合，卻只變成了一句話。

——“我喜歡你。”

車子平穩地在路上開行着，蘇爽的心卻並不平穩，上躥下跳心緒雜亂。

少年坐在她身旁，面色沉淡地盯着他看，面上是一貫的沉穩與淡定，但是在這幾秒的沉寂中，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股緊迫。

赤司十七年的人生基本順風順水，因了他俊秀的五官及優異的成績等原因，他從小就受女孩子歡迎，不乏女孩子追求。但是從出生起到現在的前幾秒，他都沒有接受過女孩子的告白也沒有對其他女孩子告白過。

蘇爽是他第一個告白的女性。

本以為行駛在自己既定軌道的列車似乎出現了脫離軌道的跡象，這種東西在手心抓不住的感覺讓他十分不喜。

他便又出聲道，這回語氣強硬了些，“我只要‘一’個回答，你明白的吧？”

少女這才反應過來，睫毛顫了顫，抬眸瞥了眼赤司，語氣稍顯埋怨，“征君，我還以為——你準備了好長的一段話呢？”

“對不起，剛才我在等征君的下文，所以沒有馬上回復，”她這樣解釋着，眸光如水般瀲灧，伸出手去抓赤司的，“既然征君的告白這麼簡短，那我的回復也簡短一些好了。”

“我也喜歡征君。”

快速地說出告白的話語，蘇爽迅速低了頭去，卻又鼓起了勇氣緊緊地握住了赤司的手。

雖然車內稍顯昏暗，但赤司仍能看到蘇爽臉上浮起的紅暈，他反手握住了蘇爽的手，“你已經做好準備和我在一起了嗎？”

最後一次了，如果答案還是肯定的話，

——就再也不會放你離開了。

“感覺好不真實。”她回答，態度曖昧，但她說出的下一句話很快就吸引走了赤司的注意力，“征君還記得……那天晚上嗎？”

赤司順着她的問話回想了一下，想到了修學旅行夜晚所對她做的事情，然後便毫不猶豫地欺身壓了下去，將少女圈禁在手臂與車門圍成的間隙里，繼續了之前那個沒有進行的吻。

赤司到底是有分寸的人，除了吻便沒有再做什麼越軌的事情。

他將蘇爽送回到了家門口，燈光之下，他的唇泛着異樣的紅，與他的赤色瞳孔及那頭赤色短髮互相照應着，也許是因為剛接過吻的原因，他身上多了幾分難以言述的魅力。

蘇爽只是瞅着，抿着唇微微地笑了起來。

“明天見，爽子。”

“征君，明天見~”

兩人在門口告別。

蘇爽將自己的家門關上，反靠在門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白雪從房間裏飛出來，嘰嘰喳喳地在她耳邊叫了一通，然後才問，“怎麼了？”

蘇爽捂住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戀愛了。”

白雪：“？？？”

“不，我的意思是……”蘇爽深吸了一口氣，“我好像和別人交往了。”

然後她開始講述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晚上征君約我出去玩，在那之後就對我告白了。征君和涼太完全不是一樣的類型，不能用同樣的理由搪塞過去，而且征君……根本不會信那樣的理由，也不會讓我有拒絕的可能性。而且他一開氣場，我就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

“雖然我最後說了模稜兩可的話，但在征君看來，我是他女友無疑了。而且如果我再這樣態度曖昧下去的話，他那樣的人肯定會馬上察覺到，然後詢問我的。”

蘇爽對着白雪嘮嘮叨叨了許久，最終把它歸結為攻略上的一次意外。

而這次意外的後果就是——

“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攻略其他角色了。”

“起碼要在征君看不到的地方。”

她自顧自地說著，白雪卻突然撲閃着翅膀飛了起來，“蘇醬喜歡赤司嗎？”

“喜歡啊。”赤司這個可攻略角色長得好看打籃球帥氣成績優秀對她也非常好，蘇爽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但實際上，她對每一個攻略人物都是喜歡着的，畢竟遊戲做出的這些人設都是非常優秀的。

“那和赤司在一起不好嗎？”

蘇爽愣了一下，“可是，我是帶着目標才來到這裏的。”

“而且，會妨礙涼太小真風斗他們的攻略進度尚且不說……我之前拒絕涼太，說是高中畢業前都不想談戀愛，現在就這樣和征君一起，對涼太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白雪沒再說話，站回到了木架上。

蘇爽躺在床上翻滾了一圈，滿腦子都是下午和赤司的事情。幾經猶豫，她還是決定給赤司發一條郵件，說明自己現在還不能和他在一起，但編輯了許久都編輯不出一條邏輯通順能自圓其說的郵件來。

她嘆了口氣，伸手關了燈，手機屏幕卻倏的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