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好1.4

清鳴寺的後院。

模樣俊俏的青年男子站在一座小型假山旁邊，望着這個清幽雅緻的地方，似是來了賦詩的雅興，張口便是一首讓人驚艷的五言絕句，在這個浮動着香火氣息的佛門清凈地別有一番世外之人的出塵味道。

“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

便覺眼前生意滿，東風吹水綠參差。”

如今正是春意融融的時節，到處都是一片花紅綠柳之景，就連這佛門之地，也感染了些許俗世的盎然生機。青松雪柏，潺潺流水，還有透過寺廟的房檐樓舍隱約可見的那起伏的山影，無一不訴說著明媚的春意。這首詩，倒也算是應景。

男人念完了詩，裝似不經意的向後瞥了瞥。

方新蕊駐足的地方離這假山很近，恰好能聽到青年賦詩的聲音。她身邊的小丫鬟已被青年的風采所惑，一邊用一種好奇又崇敬的眼神望向青年，一邊低聲疑惑道：“這人什麼時候來的？悄無聲息的。”

方新蕊皺了皺眉，這處院落是專門划給方家的女眷休憩的，如何會有一個陌生男子在此？

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方新蕊輕聲吩咐道：“莫要管他，咱們走吧。”轉身便欲要悄然離去，卻不想那青年男子忽然轉過頭來，像是剛發現此處還有別人存在一樣，羞赧的紅了臉，抱拳歉意道：“是小生疏忽了，為此處風景所着迷，一時失了神，沒有發現此處已經有人了。”他深深的一彎腰，鞠了個躬，口中念道：“真是失禮了，還望姑娘勿要見怪。”

人家主動開口了，方新蕊也不好就此離去，便往假山後藏了藏身形，隔着假山回道：“此處乃是佛家凈土，凡是心向善者，皆能來得，公子不必介懷。”

青年剛剛只是驚鴻一瞥，瞧得一個玲瓏身影，已是心神大動，這會兒聽了女子黃鶯出谷一般的動聽嗓音，只覺得身子骨都要酥了，眼裏有一道勢在必得的光芒一閃而過，揚聲道：“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小姐可否現身一見，讓某一窺真容？”

這話一出，不僅方新蕊眼神暗了下去，連那丫鬟的臉色都變了。哪個知情懂禮的男子會做出這樣的要求？

丫鬟一臉怒容，眼裏出現了發現自己被欺騙后而產生的羞惱和怒火，方才她還道這是個青年才俊呢！沒想到竟是個登徒子！

方新蕊眯着眼，攔住了捋着袖子想要上前揍人的丫鬟，低低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丫鬟聽了她的囑咐，擔憂的望了她一眼，轉過身，藉著假山的掩護，悄然離去了。

另一邊，青年男子沒有聽到對面的回復，忍不住揚聲問道：“小姐，你還在嗎？”

“在。”方新蕊望着漸漸走遠的丫鬟，嘴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輕聲細語的朝假山對面的人做了回應。

青年男子得了回應，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嘴上卻用一本正經的語氣道：“某乃是城南人士，姓程，單名一個珏字，年方二十，今日是陪家母前來上香還願的，小姐無需害怕。”

方新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想知道你叫什麼啊！

方新蕊在假山瞅了瞅，伸手取下了一塊堆在上面的石頭，拿在手裏，一邊柔聲道：“程公子有禮了。”一邊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

程珏見一道鵝黃色的曼妙身影從假山後慢慢走出來，立即抱拳垂首，風度翩翩的道：“小姐有禮了。”

他抬眼看見那張美麗的臉，眼中即刻露出了驚艷之色。

方新蕊卻從他驚艷的表情中看到了一抹淫邪之色，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握緊了手中的石頭，面上卻展出溫柔而又美好的笑容來。

“還不知小姐是何姓名呢？”程珏見了那笑容，眼神直發飄，愈發的殷勤了，言語之間隱隱還帶了幾分迫切的味道。

方新蕊的笑容極具有迷惑性，程珏已經先入為主的將面前的女子判斷為了無害單純之人。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離這個美人更近一點。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是想要一親芳澤的。

方新蕊見他上前來，不退反進，右手仍舊背在身後，伸出左手屈起食指朝他勾了勾，眼波盈盈，柔聲媚語，“你上前來，靠近點，我好告訴你我的名字。”

程珏心裏暗罵了一聲好風騷的女人，行動卻更急切了，三步並作兩步靠到方新蕊身前，露出十分熟稔而又親昵神情，誘哄道：“好小姐，你就告訴我吧。”

說時遲那時快，程珏話剛說完，方新蕊的右手就握着石頭就用了砸了下去，程珏沒反應過來，一下就被砸到了腦袋，當時鮮血淋漓，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方新蕊冷冷一笑，狠狠地在他身上踹了一腳。

院子裏有兩個種着並蒂蓮的大水缸，此刻還未到開放的時節，只有零星的幾片翠色圓葉露在水面，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隨風舞動一般。

方新蕊拽着程珏的一條腿，生生將這個成年的大男人拖到了水缸旁邊，拎着他的衣領就將這個昏迷的男人按在了水缸里。那彪悍的程度，哪還有先前半分的唯美柔媚？

全程圍觀了這一切的123言情一號咽了咽口水，化作一個小男孩兒的模樣，弱弱的出聲了：“主人，不會搞出人命來吧？”他並不擔心這個模樣俊俏，舉止卻十分輕浮的男人，他會這麼問，主要還是方新蕊的彪悍太嚇人了！他得開口確保自家主人的理智是正常的。

方新蕊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死不了就是了。”

123言情一號被看得心肝一顫，覺得換了一副殼子和身份姓名的主人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艷高貴！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名義上的新宿主——勝利·王先生點了一根蠟。

“找的這個人演技也太差了點，兩句話沒說就漏了馬腳，真的太不專業了。”方新蕊一邊將男人的頭從水裏提出來，一邊犀利的點評着。“以為會念兩句詩自己就是詩聖了嗎？連詩都直接剽竊前人的！能不能走點心？來點有新意的！”

她又問123言情一號道：“他派你來的？”

123言情一號縮了縮脖子，果斷的把王勝利給賣了。

“主人猜的真准！就是他讓我來的，他讓我來監視你們呢！”他眨巴眨巴一雙清亮的大眼睛，變着法兒的表忠心，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主人你放心，以後他有什麼舉動我一定第一時間報告給你！”

“可千萬別！”方新蕊笑了：“這樣可就沒有意思了。”

“難道就這樣放任他？”123言情一號皺皺鼻子，破不滿的道：“主人你不知道，他可損可損了！萬一他傷了你的心可怎麼辦？”

這話也不全是杞人憂天。123言情一號呆在王勝利身邊這麼久，不能說將他全部看透了，但他究竟是個什麼性子也總摸出了幾分。因此一發現了勝利的計劃，123言情一號就立馬把他的老底給抖給自家主人了。

王勝利這個人，太難以捉摸他的心思了。他似乎天生少了一份會同情人的心理。

就拿他現在的這個要拯救女配的任務來說。正常的人，尤其是男性，對於處於弱者地位且具有悲劇色彩的方氏女，無論如何都會有幾分憐憫和同情的心思在的。

但王勝利非但沒有對這個悲劇角色產生憐憫之心，甚至他要做的事，就是在將她推入另一個深淵。

123言情一號到底太委婉，王勝利要做的，已經不是區區一個損字就可以概括的事了。

今日方新蕊會在此處遇見程珏並非偶然，這是王勝利精心策劃的騙局。其目的，就是讓方新蕊傷痛。

王勝利和方新蕊有仇嗎？

沒有。

不但沒有，他們還有近乎相同的遭遇。

但王勝利卻在無數中方法中選擇了一個會令方新蕊十分受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繞了一個大圈子，以一種幾乎是重複了劇情中方新蕊命運的方式，來幫助方新蕊。

王勝利的計劃幾乎是一開始就盤算好了的。

既然總要遇見渣男，那不如讓渣男提前到來。有渣男要上，沒有渣男創造渣男也要上！

而程珏，就是王勝利為方新蕊挑選的渣男。

王勝利以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浪費時間一直守護方新蕊，不如教會她識人的辦法，讓她自己辨別是非，找到通往幸福的道路。

理想是遠大而美好的，通往理想的路卻是冰冷而殘酷的。

在王勝利看來，總有這樣一種女人，她們熱愛上當且容易受騙，直到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她們都會尋找各種理由來安慰自己，企圖粉飾太平。

這是一種很傻氣的行為。

但偏偏有人就是這樣子的，盲目樂觀，逃避現實。

難道劇情中的方新蕊在嫁給書生之後不曾發現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一定是有所察覺的。

但她一定是為自己編織了種種借口，來欺騙自己，勉強度日。

而王勝利想做的，就是從根源上解決這種烏龜心態。

讓她狠狠的痛過，這樣她才會記住，如果自己不聰明一點，不冷酷一點，沒人會為你受到的傷害買單。

方新蕊很輕易就摸清楚了王勝利心裏的這點想法，眯了眯眼，看着將要醒來的男人，眼裏劃過了一抹看好戲的神色，她溫聲沖123言情一號道：“你先回去吧。該怎麼跟他說，你自己心裏有個底就好。”末了，她又叮囑道：“以後不必來找我了，他要做什麼，就讓他去做好了。”

123言情一號乖巧的點點頭，道一聲知道了，就離開了。

院門口，離去的丫鬟帶着兩個家丁正快速的朝這邊趕。方新蕊鬆開手，將男人仍在地上，看着他因為不適而扭曲的面龐，指着不遠處還染着絲絲血跡的“兇器”，若無其事的沖趕到眼前的家丁與丫鬟道：“這人好生有趣，不過是踩了個石頭，就將自己摔成了這幅模樣。頭‘咚’地一聲撞到了水缸上，險些沒把自己給淹死。”

她捂着胸口，一臉的難過，“唉，叫人看着真是好心疼！”

丫鬟和家丁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個狼狽的男人，心裏對自家小姐的話一點兒懷疑都沒有。不約而同的在心裏嘆一口氣，唉，好蠢的登徒子！

誰會懷疑面前的這個弱不禁風，溫柔又善良的小姐呢？

方新蕊溫婉的笑道：“看着也是可憐，你們就把他帶回府養傷吧，就不要麻煩寺里的僧人了。”

兩個家丁一頭一尾的將男人抬麻袋似的抬走了，走遠了一些便小聲的讚歎：“小姐還真是善良！”

“就是，聽說這個人是個不懷好意的登徒子呢！”

“啊，那我們可得好好的照顧一下他啦！”

“嘭”地一聲，男人被摔在了地上，剛剛睜開的眼睛一翻，又昏了過去。

兩個家丁對視一眼，“哎呀，剛剛我手怎麼滑了一下！”

“我手也滑了！”

老是被這麼不小心的手滑摔到的，也不知道程珏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另一邊，他們心裏善良的小姐正沐浴着丫鬟關切的目光，“小姐，那個登徒子沒傷到您吧？”

方新蕊斂了笑容，略帶憂愁的道：“我動作快，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呢，就絆倒了。我就是擔心……”

“擔心什麼？您倒是說啊，我的好小姐！”丫鬟憂心忡忡的，恨不能以身待之。

方新蕊猶猶豫豫的道：“我就是有些擔心這人心來會惱羞成怒，胡說八道來壞我的名聲。畢竟，如今我正是待嫁的年紀，若是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可如何是好？”

丫鬟跺跺腳，“對啊，這可怎麼辦呢？”她眼睛忽然一亮，拍手道：“有主意了！小姐，這事兒您就不要管了，都交給我吧！”“是什麼主意？”方新蕊問道。

“哎呀，好小姐，你就不要問了。”小丫鬟插科打諢道，“夫人還在等您呢，我們趕快過去吧！”身為小姐的丫鬟，怎麼能讓小姐為這種事情煩惱呢！她這個貼身丫鬟一定會將事情辦的妥妥的，將那登徒子的所有陰謀都扼殺在搖籃里！

“那就全靠你了，秋玉。”

小丫鬟秋玉望着自家小姐那依賴滿滿的目光，只覺得心中一股使不完的勁兒涌了上來，“包在秋玉身上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