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王險城下

十七 王險城下

霍去病站在蓋馬山下的一處斜坡上,手拄鞍橋向大營處眺望。朝軍大營中四下火起,往複衝突的兵士如同火爐上的螞蟻,茫然來去,首尾失衡。偷襲的人馬不到兩千之數,確實無力阻住敵軍南竄,看着大隊敵軍在整頓后全力南突,霍去病也不僅有扼腕之嘆。如果能將這五萬步卒盡數殲於此地,不知要為後面的戰事節省多少心力!

“大人!”一騎匆匆而來,騎者在霍去病面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卑職未能及時馳援大人,還請大人治罪!”霍去病跳下馬來,幾步走到高不識面前,沉聲道:“你以區區不及敵人一半的兵力而取得如此之驕人的戰果,還能有什麼罪過!”說著彎腰攙起高不識雙臂,以沉健雄渾的聲音大聲說道:“有功之人,不必跪着說話!”“多謝大人!”高不識微一借力,聳身站起,身上的甲葉隨着“嘩嘩”作響,自有一番大將的威勢。

正說著,前面又有一騎奔來,霍去病凝神觀看,卻是爵授“大庶長”的前軍校尉徐自為。徐自為施禮報道:“屬下徐自為參見驃騎將軍!請大人容稟。”

霍去病伸手在面前一擺,道:“行軍打仗,不要那麼多禮數了。說吧!”

“稟將軍!因為潰散的朝軍逃無定向,我們雖截住不少,但仍有近三萬人已經衝過了我軍阻擊範圍,正在向介川方向集結,看樣子是要向王險城那邊退卻了。但是斥候來報,楊將軍所屬樓船並沒有在預定地點登岸,恐怕光靠我們是很難阻住敵人南逃了。”

“決不能讓這些人回到王險城,那會給我們日後攻城造成很大困難!沒有楊仆的樓船圍堵,也要想辦法截住他們!”高不識從旁說道。

“自為,你也聽到高將軍的話了,該怎麼做,你自己拿主意吧!”霍去病厲聲命令道。經歷了這大小几次戰事,霍去病發現自己對統御部下,愈發的輕車熟路了,適應期一過,他說話間不由得就帶出了將軍的威嚴。說完這句話,自己便打馬先行了。

徐自為呆立在那裏,敵人一路狂奔的逃命,自己卻要率兵隨時攻擊逃散的敵兵,前後相較已差出很遠。咬了咬牙,回身對衛士道:“馬上吩咐所有的軍侯,都不要在追剿殘敵了,那些都留給後面的隊伍,馬上隨我斜插新安州,一定要堵住他們!”

衛士上來問了聲:“將軍,那邊都是大片的山林,我怕咱們的咱們的戰馬吃不消啊!”

“我不知道嗎?要你來提醒,”馬鞭一指,喝道:“趕緊給我傳令去!”

徐自為的一萬多騎兵剛過新安州,正好與朝鮮潰兵銜尾相接。正要命兵士衝上去的時候,朝鮮兵突然調頭涌了回來。徐自為忙邊令哨探上前打探,邊令部屬上前迎擊。不一會,哨探回報,前方出現了大量的漢軍隊伍。

徐自為情不自禁仰天狂呼:楊將軍,你終於還是到了!

朝鮮的五萬大軍,終於沒能逃脫覆滅的命運。而大將軍王唊、丞相路人、監軍韓陶也都全部生俘請降。

肅川前軍。霍去病安坐馬上,目視麾下的幾員大將依次上前參見。“樓船將軍”楊仆資歷雖不及趙食其、高不識,但他在衛青曹襄的斡旋下受命提領樓船,位秩已在二人之上,是進入朝鮮的漢軍中地位僅次於霍去病的將領。霍去病眼望着數十名將校在自己面前排列的錯落有致,每個人近前叉手,面上都恭敬以極,心中的痛快真是無法言表。霍去病掃視了他們一圈,朗聲道:“如今我大軍已經齊集,敵人之勢已再無可為。就讓我們振奮餘勇,踏破王險城,聚杯萬壽宮!”

六萬大軍在王險城下雁行鋪開,幾員大將立於軍前各領自己的屬隊,霍去病策馬居中而立,背後林立的馬隊給了他無與倫比的信心與勇氣。

朝鮮五千兵卒由尼溪相參帶領,於王城下結成圓陣。霍去病示意衛士過去請尼溪相上前說話。

尼溪相帶着二十個步卒行至距本陣二百步遠的地方立定。楊仆拍馬上前,對霍去病道:“真是欺人太甚!將軍,您看他們這架勢,毫無誠意可言。何必與他們廢話,卑職這就點齊兵馬,保證殺他個片甲不留!”

霍去病舉手止住了他,微笑道:“我們不是怕兵戎相見。但如果能夠不戰而勝,當可保得多少人家團圓。”看了楊仆一眼,“一念之間,功德無量啊!”說完便要策馬而去。楊仆伸手抓住韁繩,焦急的道:“將軍,說話處離我方軍陣太遠,屬下怕朝鮮人有意加害!”

霍去病仰天大笑,接着凝視着城牆,緩緩道:“我想試試!”說完,打馬趨前。

隨着自己離大隊越來越遠,霍去病心內也是直打小鼓,會發生什麼情況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儘管戰端一啟,事關生死,不得不全力出擊。但他本是修真之人,天性中仍然上體好生之德,如果真能有辦法挽救這上萬的生命,他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嘗試一回。

霍去病馬到相距三五十步的距離,抱拳施禮道:“對面領軍的可是參相?”

尼溪相見他單人匹馬緩緩踱來,正在發愣,繼而拱手還禮。“正是不才。霍將軍?”

“好說!好說!”霍去病打了個“哈哈”。

“霍將軍!你我大軍均已結陣待發,千軍萬馬即將相會沙場,不知霍將軍相喚,有何說法?”

“哈哈!正如參相所說啊,我麾下大軍正蓄勢待發。去病行伍出身,看慣了濺出來的鮮血和拋起來的人頭,不知參相有沒有機會親眼見過?王險城!彈丸之地。參相請看看我的身後,看看那些雄壯的健馬,再看看那些明亮的盔甲。參相!難道你看不到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發抖?城破只是早晚的事情。漢人有句古語:‘爭地之戰,殺人盈野;爭城之戰,殺人盈城’。參相希望自己的親人和子民,用鮮血歡迎我們進軍的鐵蹄嗎?去病本非好戰之人,無奈右渠欺人太甚,要知吾皇不是不懂征伐,實在是想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豈知他這個無知小兒竟然咄咄相逼,如今兵臨城下,你竟忍心十幾萬人甘為殉葬?”霍去病見他皺眉思索,附身前傾,道:“你看!”霍去病指着遠處的一隊步卒,“那是朝鮮的降卒。蒼天可鑒,去病與部屬,可曾妄殺一人!十幾萬生靈懸於參相之手,何去何從,參相要善加把握!去病體念上天好生之德,希望參相也能體諒去病的難處。”這番話,論勢氣熾如虹,論理也算苦口婆心,霍去病說完眼望尼溪相,看他如何應對。尼溪相默然片刻,突地說道:“久聞驃騎將軍少言不泄,有氣敢往。今日卻這麼多話,不知是有何計較?”霍去病心內一陣苦笑,敢情這位根本沒在思忖自己說的什麼,反是在猜測自己說這些話的目的。看來此人心機頗為深沉,還是讓他自己去考慮如何決斷吧!當下策馬轉身,高聲道:“那好。既然參相不喜羅唣,去病這就回歸本陣。不過,當去病的戰馬再次踏上這塊土地的時候,眼中沒有請降的隊伍,那就只有血染的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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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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