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火燒的差不多了,方陳起身用腳把灶台邊上的碎木渣踢進灶台里,接着掃了掃身上轉身進屋。
“喵!”
方陳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待看清眼前人後,笑道:“你幹什麼?”
陳媚童訕訕的垂下手:“嚇唬你啊,你怎麼沒被嚇到。”
方陳大手將她攬到懷裏,陳媚童抬手將鎢絲燈拉開。
“這麼晚不睡,明天不用上課了?”方陳垂眸問道,長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掃下一片陰影。
陳媚童搖搖頭,眨巴眨巴眼睛:“明天,啊不,現在已經是早上四點三十五了,是今天,今天是中秋節,學校串休了。”
被她這麼一提醒,方陳才意識到已經到了中秋節,他笑着拿鼻尖兒蹭了蹭陳媚童的鼻尖兒,說:“明天提醒我給我爸媽打通電話。”
“是今天。”陳媚童糾正道。
“恩,今天。”
經陳媚童這麼一折騰,方陳睡得特別快,陳媚童也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兩個人足足睡到了晌午,陳媚童懶塔塔的趴在被窩裏玩兒消滅星星,方陳就在一旁手支着下巴看她玩手機。
突然,有人敲門。
剛開始的幾聲陳媚童就裝作聽不見,後來屋外的人喊:“有人在嗎?”
“有人在家么?”
陳媚童頭都沒抬的拿手戳了戳身側人的肚子:“你去。”
“不想去。”方陳打了個哈欠道。
“那就當家裏沒有人好了。”陳媚童說完還戴上了耳機。
方陳無語的看着她,屋外的人又喊:“陳老師,我把月餅給你放門口了啊。”
“他怎麼知道我在家?”陳媚童轉頭問方陳。
“你不是戴着耳機?”
“我是戴耳機,不是聾。”
“哦,門是從裏面鎖的,正常帶點腦袋的人都知道家裏有人。”方陳微笑着解釋。
“那他剛剛為什麼還問家裏有沒有人?”陳媚童繼續追問。
“難道要他問陳老師你起床了沒?”方陳挑眉。
陳媚童看了眼遊戲裏的星星已經快到頂了,這一局死定了,她把手機一關往方陳懷裏一扔,道:“那還是問在不在家吧。”
說完,陳媚童翻了個身,面朝棚頂,背朝炕。
看着用報紙糊起來的棚頂,方陳依舊拖着下巴看着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方陳的手有點酸,陳媚童的眼睛依舊保持着緩慢的眨動頻率。
“你在看什麼?”方陳忍不住的問。
“陳艾。”陳媚童道。
“什麼?”方陳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正對着我的這張報紙上報道的是陳艾獲得影后的事。”陳媚童的語氣很平靜。
“別看了。”方陳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陳媚童的眼睛在他手心裏一眨一眨,眨得他痒痒的。
“閉上眼。”方陳道。
陳媚童咯咯笑了起來,她將方陳的手拿掉,側過身,看着方陳的眼睛說:“每個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無數的喜和悲,但這些只會對自己的家人、最好的朋友造成或好或壞的影響,對其餘的人來說毫無意義,我們生病的時候不希望家裏人跟着着急,我們難過的時候會偷偷的藏起來不讓關心自己的人跟着難過,那我們死的時候呢?”
“是不是更希望親人朋友不傷心不難過,好好的過他們的生活,不然已逝之人心中會有遺憾吧?”
陳媚童的問題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良久,兩個人相對無言。
“恩,”陳媚童想着不如先打破這份寧靜,可沒想到方陳先她一步開口:“生者是死者生命的延續。
“如果你是陳艾,你希望自己的女兒過怎樣的生活?”方陳不習慣喊陳艾阿姨,更沒有別的稱謂。
陳媚童垂眸靜思,片刻后,她抬眸對上方陳濃墨一般的眼,道:“我希望她健康、幸福、快樂,還有,自由。”
“方陳,我想好了,跟你回去。”
因為,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幸福;
因為,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快樂;
因為,只有你才是我畢生所追逐的自由。
自由,大抵就是隨心而行吧。
方陳深深地看了陳媚童一眼,開口問:“想好了?”
“想好了。”
“不後悔?”
“不後悔。”
方陳溫柔要捏陳媚童的鼻尖兒,陳媚童笑着躲開。
“方陳,你還沒給你家人打電話呢!”陳媚童突然坐起來大聲說。
方陳一愣,她不提,他真的把這個事兒忘了。
平日裏不往家裏打電話就算了,今天這樣一個團圓的日子不打電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況且,下次回家,方陳還要帶個人回去,他把老兩口哄好,她也能少受點罪。
“喂,”電話接通,方媽媽開心的快要跳起來,但聲音依舊是不疾不徐:“陳陳,怎麼快半個月也不往家裏打通電話?”
“媽,我在外地出差信號不好,今天是中秋節,我想着給你和爸爸打通電話,報個平安。”方陳邊說還要邊用另一隻手控制住正混亂揉他頭髮的陳媚童。
方媽媽笑了笑,心想這可不像是她的兒子啊,她的兒子一般這種節日都會說“恩。”打電話報平安還是頭一回,平日裏方陳打電話都是因為方媽媽規定他一周必須打一通電話,每次打電話也都只是說一句:“我打電話了,掛了。”
“陳陳,你出什麼事兒了么?”方媽媽疑惑道。
方陳一愣,陳媚童趁機扯下他的一根頭髮。
方陳沒忍住疼嘶了一聲。
電話那邊的方媽媽有些着急的問:“陳陳怎麼了?”
“媽,有一個貓爬到了我頭上,我先去治貓,先不跟你說了啊。”方陳說完,將電話掛斷。
方媽媽握着手機聽着裏面的忙音,笑了笑:“貓?”
掛了電話的方陳一把將陳媚童按到炕上,沉聲問她:“陳媚童,你想幹什麼?”
陳媚童小白牙一呲,說道:“幫你摘白頭髮啊。”
“白頭髮在哪兒呢?”方陳憋着笑問。
“扔地上了啊,還有方陳你不是要治貓么?我幫你。”陳媚童故意笑的誠懇。
方陳眸色一沉,身子也跟着沉了沉,嘴唇剛貼上陳媚童的,就聽到兩個人不知道是誰的肚子想了。
陳媚童噗嗤一聲笑了,方陳垂下頭也笑了笑。
接着他起身下炕,將手伸向陳媚童:“起來,先吃飯。”
“吃完飯呢?”陳媚童握住他的手,順勢起來,整了整衣服,也下了炕。
“你想幹什麼?”方陳問。
“我想去河裏抓魚。”陳媚童對方陳做的魚真的是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幾次和方陳提都被他以魚不好抓給回絕了。
“好,抓完魚呢?”方陳溫柔的看着她。
“看月亮,”陳媚童笑眯眯的挽住方陳的胳膊:“方陳,我很年沒有看到圓月了。”
“我也是,市裡空氣不好,夜裏看不到星星和月亮。”方陳捏了捏她的小鼻尖兒。
“那今年我們一起看月亮,以後每年我們都來這兒看月亮好不好?”陳媚童握住他的手搖了搖他的胳膊。
方陳思考了幾秒,鄭重且嚴肅的點了點頭。
不過,很快方陳又問了一個陳媚童想讓他吃一記爆栗的問題。
他問:“看完月亮呢?”
陳媚童一臉黑線的看着他說:“看完月亮就是深夜了,深夜除了睡覺還能幹嗎?”
“哈哈,好,那就睡覺。”方陳笑。
陳媚童不想再理他,一個人跑了出去,方陳跟在她的身後,泥草房不大,沒幾步兩人就一前一後的走到了門口,門是方陳鎖的,陳媚童不會開,她抱着胳膊用眼神示意他開鎖。
方陳笑着點點頭,示意她讓開。
“咔。”
“咔。”
門開了,陳媚童飛快的跳出門,她看到牆角立着一個籃子,籃子上頭還鋪着塊紅布,陳媚童笑着把籃子提起來,又把紅布繫到了頭上,轉了一個圈兒,看向靠着門的方陳,挑眉:“怎麼樣?”
“不錯,”方陳看着她笑,陳媚童正要飛撲過去抱住他,卻聽到人家又說:“像是個賣菜的。”
陳媚童收回衝動,站在原地,挑眉:“那我也是菜西施。”
“恩,對人家有豆腐西施,你是菜西施,不過菜小姐,我想請問一下,您是什麼菜?”方陳笑。
“什麼菜被人類使用的最頻繁?”陳媚童問。
“中國人的話,黃花菜。”方陳繼續笑。
陳媚童忍住了衝上去的衝動,她微微一笑道:“那就黃花菜,人比黃花瘦,好歹也是一首詩。”
方陳笑意融融的看着站在秋日下的女人,他覺得此時沒洗臉、沒化妝提着竹籃,圍着紅巾的她是最美的,比以前每個時刻都要美。
“別傻樂了,把桌子搬出來,咱倆吃午飯。”陳媚童指揮方陳。
“遵命。”方陳應了聲轉身回屋兒搬了個桌子出來。
陳媚童把籃子放到桌子中央,雙手合十道:“月餅應該是月圓之夜吃,不過呢,我們今晚有魚吃,月餅就提前吃了吧。”說完自己先拿起了一個吃了起來。
方陳看着她笑了笑,起身回屋倒了兩杯水出來。
一杯遞給陳媚童,一杯自己喝。
“謝謝。”陳媚童口齒不清的說,接着喝了一大口水把乾乾的月餅咽下去,接著說:“我對月餅真的欣賞不來,為什麼有人喜歡吃?”
方陳搖搖頭,道:“我只對你欣賞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