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第 170 章

沁瑤在家中盼了幾日,沒盼到藺效回來,卻等來了怡妃的壽辰。

滿朝皆知怡妃在皇上心中地位特殊,多年來恩寵無限,膝下一子一女更是頗得聖心,因而早在壽筵前幾日,不少王公大臣的內眷便都已各顯神通,想方設法給怡妃送禮。

沁瑤為了早點見到藺效,一早便以給怡妃拜壽為名進了宮,到了永壽宮內,見除了康平和德榮公主母女倆,另來了許多命婦及朝臣內眷,都圍坐在怡妃下首,或拘謹或熟絡地說些恭維話。

皇上身旁的米公公也在,正笑着當眾將皇上的賞賜一一給怡妃過目。

沁瑤給怡妃行了禮,呈上一尊羊脂玉雕的觀音像做賀禮。

怡妃笑着招呼她在身旁坐下,細看她一回,見她皮膚如水梨一般瑩潤白皙,一雙明眸天生含着笑意,一舉一動說不出的神采奕奕,越看越喜歡,便溫聲問她:“這幾日都未見你,在家都忙些什麼。”

沁瑤含笑道:“哥哥前些日子定了親,怕爺娘忙不過來,便回了娘家幾趟。”

怡妃一怔,“瞧我,光知道王尚書將應寧許給了瞿大才子,倒險些都忘了瞿大人就是你的胞兄了。”

說著,笑嘆口氣,有意壓低音量,不想讓話飄到旁人耳里,“不怪我說,王應寧這孩子模樣生得好,性情更是沒得說,若不是因小時候訂那兩門親事受了波折,無端背負了個克夫的名聲,怎會蹉跎到現在都尚未訂親。照我看來,滿長安鮮有能跟應寧相提並論的世家女子,什麼樣的郎君她配不起?也虧得你哥哥也是人中龍鳳,否則,王尚書怕捨不得將女兒許給你哥哥呢。”

沁瑤見她說話時不時流露幾分遺憾,想起藺效說過皇上和怡妃都屬意王應寧做太子妃,看來此話不假,便抿嘴笑道:“說起來倒真是巧,應寧跟我同窗時便極合得來,那時候我見她才貌出眾,便常想,不知以後誰有福氣能討了她做娘子,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能成為我的嫂子。”

怡妃也跟着笑,“同窗情誼最是難得,想來往後你們姑嫂二人必定處得極融洽。對了,你哥哥的婚期訂在何時?”

“明年五月。”沁瑤回道。

一問一答間,夏芫始終端坐在一旁,微微笑着聆聽怡妃和沁瑤說話。

德榮坐在女兒身旁,看沁瑤的目光卻淡淡的,只聽了兩句,便轉頭跟威遠侯夫人說話去了。

沁瑤心裏直盼着藺效能來永壽宮找她,可直到了晚上,筵開太液池,藺效才將手中的事務交割給下屬,過來赴宴。

彼時,皇上和太子已在席上坐下,笑着喝了一回酒了。

吳王和夏芫兩口子在殿中給怡妃磕了頭,康平不甘示弱,也笑嘻嘻地拉着馮伯玉給母親拜壽,送了精心準備的賀禮。

沁瑤時刻留意殿門的動靜,聽見宮人通報,往殿門一望,便見藺效進來,身上已換下御林軍的盔甲,另換了一身赭紅色的品服,頭系青玉冠,腰系玄色腰封,貴氣迫人,從頭到腳都無可挑剔,唯有腰間一個跟麒麟玉佩掛在一處的荷包,看着委實粗陋了些。

沁瑤自然曉得那荷包是自己縫製的,自從送給藺效后,便被他當寶貝似的時刻佩戴在身上,從來捨不得摘下,平日着常服時也就罷了,今日他盛裝之下,這荷包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她微微窘迫地嘆了口氣,她當時為做這荷包,已然花費了十二分的功夫,可眼下看來,還得再多加些功夫,再重新給藺效做個更精細的才好。

藺效給怡妃行了禮,說了幾句賀壽之語,怡妃笑着道:“你這孩子就是太懂規矩,忙了一日了,不知累成什麼樣了,還這麼一板一眼的,快坐下歇歇,你媳婦早來了,先讓她服侍你飲杯酒,散散身上的寒意再說。”

沁瑤在一旁聽見,忙起身含笑應了。藺效到沁瑤身旁坐下,見她褥裙外頭只有一件夾棉半臂,雖然殿中點着暖爐,仍怕她着涼,藉著袖子的掩蓋捏了捏她的手,低聲問:“冷不冷?”

沁瑤幾日不見藺效,心裏想得厲害,忍不住抬眸細細看他,柔聲笑道:“我不冷。”

又將早已溫好的酒斟上一杯,遞給他道:“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藺效接過飲了,看一眼沁瑤,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這幾日事忙,今晚我就回府了。“

沁瑤眸光流轉,抿嘴笑道:“嗯。”

藺效側頭看她,見她嘴角高高翹起,說不出的高興,心中一熱,不自覺也跟着笑了起來。

對面正坐着吳王和夏芫兩口子,吳王飲了口酒,回頭正要跟妻子說話,不料夏芫正面無表情地看着沁瑤,仔細一辨,眸子裏竟涌動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他暗暗一驚,忽然想起之前有過幾回,偶爾提到瞿沁瑤時,夏芫從來都直呼阿瑤,從不曾叫過一聲“十一嫂”,似乎極其不願承認瞿沁瑤如今的身份,心裏不免泛起疑惑,莫不是二人從前在書院時生出過齟齬?否則妻子何至於對瞿沁瑤這般排斥。

夏芫失了會神,餘光瞥見吳王正在端詳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捂着帕子咳了一聲,像是才發現吳王看她似的,輕聲道:“七哥哥,這酒還是涼了些,喝得胃都難受起來了。”

吳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夏芫,好一會,才點點頭,道:“你少飲些,一會我跟阿娘說說,讓你早些回府歇息。”

夏芫伸手握住吳王的手,露出一個柔柔的笑容,搖搖頭道:“難得母親今日這般高興,我怎好提前退席,少不得得讓母親盡興了才走。我不礙事的,上回劉御醫給我配了幾丸藥,一會讓冷香拿來我吃了就是了。”

吳王笑了笑,說句:“你向來懂事,難為你了。”便再不說話。

過不一會,樂姬進來獻藝,用琵琶為怡妃奏了一首祝壽詞,沁瑤藉著絲竹笑語聲的遮掩,悄聲問藺效,“晚上咱們還去大理寺嗎?”

藺效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低聲道:“陸女官的屍首已被其親眷領走,如今不在大理寺了。”

說完,見身前的小几上有盤金菊酥素來為沁瑤所喜,便親自持箸夾了一塊喂到她嘴邊。

沁瑤思緒還停留在藺效剛才那句“被親眷領走”上,一時忘了推拒,就着藺效的手吃了。

就聽上首怡妃笑了起來,“皇上,你可還記得妾身跟你說過什麼?惟謹這孩子雖然不愛說話,心裏可疼人了,你瞧瞧他對阿瑤,當真是疼到骨子裏去了。”

這話一說完,殿上齊刷刷射來無數道目光,神色不一地看向二人,默了一瞬之後,又都順着怡妃的話說笑起來,“年輕夫妻正是要這般恩愛才好呢。”

沁瑤臉一紅,藺效卻繼續鎮定自若地用膳。

唯有馮伯玉始終低頭靜靜飲酒,不曾朝二人的方向看過一眼。

康平見他一杯又一杯飲個不停,怕他醉了,按着他的酒盅,勸道:“再喝又該頭疼了。”

馮伯玉強笑着將酒盅從康平手中奪回,低聲道:“我心中有數,難得今日高興,不妨讓我痛飲幾杯,醉了也無妨。”

那邊夏芫看得真切,目光在馮伯玉身上若有所思地停留了片刻,才露出笑容,勸康平道:“駙馬向來有分寸,你與其攔着,不如跟駙馬一道多敬母親幾杯酒。”

康平只好作罷。

眾人越喝越熱鬧,藺效怕沁瑤覺得氣悶,暫告了退,替她披上斗篷,拉了她出來。

沁瑤正好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問藺效,走到露台一旁,見離得最近的宮人都在一丈開外,依着闌干,抬頭問藺效道:“陸女官的案子拖了這麼久,怎麼悄無聲息地就結了案?”

藺效替她將鬢邊的一縷碎發攏到耳後道:“橫豎是‘自縊’,大理寺再查下去也查不出個子丑寅卯,只好結案了事,不過,照我看來,就算陸女官的屍首仍在大理寺,咱們也不宜前去察看,免得打草驚蛇,還不如從別的方面着手。”

“打草驚蛇?”沁瑤面色一凜,“為何會這麼說?莫非一直有人在盯着陸女官一案不成?”

藺效嘆口氣,瞭然道:“那晚咱們才發現書院有問題,陸女官前腳不自縊,後腳不自縊,偏選在那晚自縊,出了此事之後,書院便遭了封禁,等我們再去察看時,書院裏的邪氣早已被清得一乾二淨,這當中到底什麼緣故,你且細想想。”

沁瑤凝目思忖了一回,錯愕道:“你是說,有人有意借殺人讓書院關閉一段時間?”

藺效面色凝重地看着沁瑤道:“倘若陸女官果真被人所害,那背後之人顯然極不想讓人懷疑到書院身上去,不惜殺人也要為重新掩蓋書院裏的邪氣製造時間和機會,阿瑤,恐怕你早先的猜測都是對的,書院裏不僅有問題,而且這問題不知出於什麼緣故,正逐漸脫離背後之人的掌控。”

脫離……掌控?

沁瑤背上掠過一陣寒意,看着藺效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心突突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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